且說秦王李順,此時正坐在杏花塢地下的幽冥村裡面。
這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前文書就說過,在“甘露之變”中,李順並沒有盡全力,而是作壁上觀,後來見形勢不對,只得出走終南山。當權的宦官們查清李順與此事有牽連,就借用皇帝的名義發號施令,想把他捉拿歸案,李順暗地裡懊悔:偷雞不成蝕把米!只得到處躲避。
他通過手下人找到了郭不斜,想請斑竹劍客到長安刺殺當權的宦官和皇帝,可是皇宮大內豈是一般場所?郭不斜一直沒有同意,她怕斑竹劍客等人失手,這有自己和斑竹劍客等人的感情因素,也有爲了洞庭湖名聲着想的因素,因爲洞庭湖接受的生意,從沒有失手過。李順只得暫且放棄刺殺皇帝和宦官們的計劃,可是他也沒有閒着,繼續做着推翻皇權的準備工作。
他的一個師爺藍柯人是太平教的創始人談古今的遠方親戚,甘露之變後,藍柯人沒有再跟着李順,而是投在談古今的身邊,幫助談古今擴建太平教。這時的太平教人數不多,有能力的人就更少了,而藍柯人文武雙全,頭腦靈活聰明,辦事果斷幹練,又是教主的親戚,很快就當上了太平教的軍師。
李順的黨羽不少,消息靈通,在得知太平教的底細和藍柯人的情況後,他先是用重金籠絡藍柯人。藍柯人本是王府中的人,但這些年來,李順一直在逃,他們之間的關係生疏了許多。接到李順的厚禮,藍柯人喜笑顏開,很自然地就轉到舊主李順這邊來了。
其實他多次考慮這方面的問題:談古今只是一般的人,很難成就一番事業,可是李順就不樣了,當今朝廷闇弱,藩鎮割據,國家早晚大亂,而李順勢力不小,一旦舉兵,真有可能成就帝王大業,到那時自己就是開國功臣;退一步說,就算他成不了大業,自己收的厚禮也可以保自己吃喝一輩子了,何必再跟着談古今呢?
這樣一來,李順通過藍柯人開始將自己的勢力滲進太平教,之後他開始資助太平教,逐漸增加資助的數量,緩解了太平教經費緊張的問題,得到了教主談古今的信任。李順又通過藍柯人收買了太平教的一些要人,逐漸在太平教站住了腳,並在去年的岳陽大會上當上了副教主。
太平教的教主談古今是位年逾七十的老者,爲人慷慨,仗義疏財,光明磊落,胸懷寬廣,哪裡料想到出手闊綽的李順竟然心懷叵測?而李順及其黨羽知道:要掌握太平教,首先就要控制談古今,這老頭功夫雖是一般,但是在太平教內影響甚廣,舉足輕重。
李順在與其黨羽密謀好久後,借談古今生病之際,在暗中囚禁了他,對外聲稱教主生病,不便出面處理教內的事務,改由藍柯人代爲傳達。許多人並不瞭解實情,又見李順大力資助太平教,也就沒有多疑。也有的人像薛如鬆、班門斧等人,雖有疑惑,可也無可奈何。
李順本想殺了談古今,可是藍柯人不同意,因爲留着談古今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殺了談古今,太平教就有可能陷入分裂之中,因爲無論是自己,還是李順現在還無法完全控制太平教。可是把談古今留在岳陽,是不行的,萬一出現什麼意外,自己就前功盡棄了。經過與藍柯人等人的密謀後,李順決定把談古今囚禁在潛山杏花塢。
以前李順到過潛山,對這兒的地勢、地形有所瞭解,對潛山這個地方很滿意,而且潛山是後來成立天柱堂的,堂主薛如鬆與談古今沒有任何瓜葛,沒準還可以把此人拉在自己的身邊,爲自己所用。天柱堂的副堂主巫獅是李順通過藍柯人暗中安插進來的人,李順準備在適當的時候讓薛如鬆升爲長老,而讓巫獅當天柱堂的堂主,這樣天柱堂就在自己的控制下了。
潛山藉節度使洪福是李順的人,李順就幫他修建了洪府,表面上是爲了洪福的父親修建的,其實就是李順的行宮,或者說是李順躲避朝廷的庇護所,和宜昌的留春園是一樣的。
李順覺得這樣還是不安全,想把自己的行宮延伸到地下,最終他看好了杏花塢。洪府和杏花塢不甚遠,修建一條地道就可以把兩者連接在一起。可是住在這裡的百姓礙事,哪有不透風的牆?他們先是裝神弄鬼,連唬帶嚇趕走這裡的住戶,再派一些人在暗中散佈謠言,很多人信以爲真,謠言愈演愈烈,以致於後來到了“談塢(杏花塢)色變”的程度,然後他們就開始在地下興建宮室。不是若虛、駱燕帶頭闖入,這個秘密恐怕永遠也不會爲外人知曉了。
幽冥村修好了,他想到這裡看看,可教內局勢不穩,讓他提心吊膽。這時巫獅卻送來密報:薛如鬆、班門斧、師道傳在潛山暗中密謀造反,這讓李順坐立不安:不把這三個領頭羊鎮住,自己還怎麼在太平教發號施令?
他和藍柯人密謀,派人刺殺了兩個“不知時務”的長老,拘押了一些不和他合作的人,又在岳陽作了周密的佈置,確保太平教總部萬無一失。之後,他就以巡視爲名,來到天柱山,卻在暗地裡調集力量,準備將這些“反叛分子”一網打盡。同時他還將教主談古今隨行秘密押送並囚禁於此。
到了潛山,薛如鬆等人出人意料地下山接他,李順心中暗暗高興。吃完中飯後,他讓三位堂主的隨從回去,藉口與薛如鬆等人暢談教內大事而試探他們。從三個人的言談舉止中,李順知道他們不會服從自己,這纔在晚上的酒菜中下了迷藥,迷倒了薛如鬆等三個人。
藍柯人建議,用他們做誘餌,把“倒李”勢力一網打盡後再一併除掉。李順本想在洪府設計,可是巫獅卻送來情報說,天山派和丐幫已經參與其中,他們很謹慎,怕中埋伏,沒有到洪府救人的計劃,至於他們如何救人,自己正在想辦法打探。這麼一說,爲了安全,李順就把薛如鬆等人帶到幽冥村的地下,這三個人絕不能丟了!
在杏花塢的地下(也就是幽冥村),李順修建的宮室也不算小,這裡雖不算奢華,比不上長安的秦王府,可是各種設施、生活用品也是一應俱全。
此時李順正坐在一間客廳的太師椅上,翹起二郎腿,哼着流行小曲,又用手中的描金摺扇敲着節拍。軍師藍柯人站在他的身後,門口侍立着幾個彪形大漢。
就在這時,童立裡、舒舍予邊走邊吆喝着押着被捆綁的薛如鬆、班門斧、師道傳來到客廳的中央,很明顯,這三個人是被點住要穴的。聽到聲音,肥胖的李順動了一下身體,瞟了一眼,繼續哼着小曲,搖晃着頭,似乎沒有看到面前有人。三個人對着李順怒目而視,卻沒有言語。
過了半晌,李順這纔看着他們說道:“三位堂主,這種滋味不好受吧!”薛如鬆怒道:“李王爺,爲何如此對待我等?我等身犯何律,罪在哪條?”他把李順叫着“李王爺”而不稱“副教主”,這是不把李順當做上司看待。
李順冷笑一聲,說道:“薛堂主,你以爲你們的所作所爲,本王一無所知?老實告訴你們,你們的一舉一動,本王都瞭如指掌!”
薛如鬆一笑道:“李王爺在我們天柱堂恐怕早就安排好了臥底吧!”李順得意地點點頭,說道:“不錯!要不然,本王怎麼知道有陰謀造反之人?”
班門斧插話道:“王爺謬矣!我等只是要見教主,面陳事宜,絕無造反之心!”師道傳說道:“王爺自己恐怕想造反吧?要麼怎麼會囚禁我等忠誠之士?”
李順哈哈大笑,說道:“本王造反?太平教在本王掌控之下,本王還要造反?倒是他們——”他打開摺扇,扇了幾下,換了一種口氣:“你等三人臨危不懼,泰然自若,不失英雄好漢的本色,本王敬佩啊!——本王已經讓藍軍師勸說你們幾次了,可是你們把藍軍師罵得狗血噴頭。本王愛惜你們是人才,這才親自召見你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
藍柯人站到前面說道:“三位堂主,王爺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如果你們還是——”班門斧怒道:“住口!李順囚禁教主,何來‘仁’?拘押我等,何來‘義’?”師道傳也怒斥道:“藍柯人,你也是太平教老一代弟子了,還是教主的親戚!怎麼能背信棄義與李順同流合污?”
藍柯人退了幾步,說道:“人各有志,何必勉強呢?還同流合污?這叫棄暗投明!太平教沒有王爺的資助,會有今天的大好局面?”他見三個人怒目而視,無法勸說,就退在一個角落裡。
班門斧也不再答理藍柯人,怒氣衝衝地問:“李順,你把教主關於何處?”李順站直了身體,用摺扇敲着手背,說道:“可惜!可惜!你們這等英雄不能爲本王所用!”他走了幾步,故作驚訝地說道:“哎,教主還在岳陽,本王就是奉教主之命來天柱堂巡查的。”
“哼!”師道傳怒道,“李順,我們已經得到內部消息,談教主已經被你囚禁起來了。你現在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其實他們只是懷疑,並沒有內部的消息,師道傳就是想詐一詐李順。
果然,李順愣了一下,看看藍柯人,又回頭看着三位堂主,說道:“哪有這事?談教主就是有病在身,不能親自處理教內的事務,特令本王出面。”班門斧與薛如鬆、師道傳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心中揣摩着李順的話。薛如鬆說道:“既然如此,我們要見教主,教主要是親口說讓你處理教內的事務,我等即刻聽命於王爺。”
藍柯人見李順理屈詞窮,就上前說道:“教主是在下的表哥。他中風已久,口齒不清,不便見人。”班門斧怒斥道:“胡說!你們故意造謠,這樣就可以假傳聖旨,爲所欲爲了!”師道傳吼道:“我們非見教主不可!”藍柯人也怒道:“你們幾個亂臣賊子,還想見教主?做夢吧!”
李順站了起來,搖着扇子,腆着肚子,走了幾步說道:“好吧!話說到這個份兒,本王也就實話實說吧!不錯,談教主確是在本王的手中。”他見三個人盯着自己,就又說道:“本王也知道,囚禁談古今的事,瞞得了初一,瞞不了十五。現在大局已定,跟你們說說也無妨。打開窗子說亮話,現在太平教是本王的天下,如果你們執意與本王爲敵,那就是死路一條!”
薛如鬆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教主就在這裡。”李順盯着薛如鬆,說道:“人才啊!你怎麼猜得到?”他合起摺扇,“不錯!教主就在這兒。把談教主放在岳陽,本王不放心啊!萬一被你們找到,本王就前功盡棄了。”
他看着三個堂主,說道:“怎麼?你們還不相信?”他想了一下,“必要的時候,本王會讓你們見見教主的。不過,現在不行!還有人要來救你們,待本王把他們一網打盡再考慮吧!”班門斧說道:“王爺是想把我們做誘餌?”李順點點頭,說道:“是啊!你們的部屬正在營救你們。”
薛如鬆說道:“你當天下午讓他們離開這裡,就是想讓他們去聯絡,好將我們一網打盡?”李順沉吟了一下,說道:“也不完全是!本王以爲你們一定會審時度勢,投在本王的門下,可你們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本王只能採用武力解決了。”
薛如鬆、班門斧和師道傳盯着李順,心中擔心下屬,可是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李順揹着手,踱了幾步,說道:“本王在洪府佈下了天羅地網,可是你們的下屬卻沒有邁進洪府半步,他們竟然沒有上當!沒準也有高人在指點啊!”說到營救之事,三位堂主都沒有作聲,他們想聽聽外邊的情況。
李順感到有些累了,就又坐到椅子上,說道:“本王真是沒想到,他們怎麼會從杏花塢殺了進來?他們怎麼知道杏花塢有入口呢?是有高人指點,還是本王手下有人通風報信?”他得意地望着幾個人,“可是不管他們從哪裡進來,都是自投羅網。你們還不知道吧!本王請來了斑竹劍客,待會兒就可以把他們一舉擒獲,你們就可以見面了。”他一指上面,“就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