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家庭正在準備年貨的時候,若虛帶着駱燕以及兩個侍衛海獅、盛樓在玄武門內外走訪。經過七八天的調查,若虛基本瞭解了玄武門的概況和問題的癥結。玄武門的問題主要有:田地等財物分配製度不能調動全體成員的積極性;機構臃腫,職權不清,辦事效率低下;收取的田畝賦稅逐年減少,入不敷出;很多人對習武不敢興趣,積極性不高,只是爲了在玄武門混飯吃。
在走訪中,若虛瞭解到全玄武門共有近三百人,可是不少人家境貧寒,與附近的山民沒有什麼兩樣,若虛感觸很深,就將自己的銀子拿出來,接濟這些人家,並表示年後一定要採取切實的措施徹底改變貧窮的現狀,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這些人千恩萬謝,眼巴巴地看着若虛,把若虛這個玄武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掌門看着自己的希望。
在這些期待的眼光中,若虛深感自己的責任重大。駱燕說,這不比帶兵打仗輕鬆。若虛點點頭說,這比帶兵打仗複雜多了。回到了玄武大殿後,若虛又找來了後居上等長老、星宿弟子在一起商討,可才升燁和楊小河等人卻另有一套說法,與若虛瞭解的情況迥然不同。因此,這次商討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秋海棠笑着說,過年後再說吧!總不能不讓我們過好年吧!若虛也笑着答應了。
這一天是除夕,玄武門駐地十分熱鬧。人們忘卻了一年來所有的憂傷,都在盡情享受着這個神聖的節日。前幾天,才升燁、秋海棠、後居上都爭着拉若虛、駱燕到自己的家中過年,可是若虛都婉拒了他們:有人是好意,可有人未必就要好意,一旦落入人家的陷阱就麻煩了。
按照玄武門的規矩,掌門和長老都可以吃小竈。才升燁就特意囑咐廚師爲掌門安排好過年的一切用度,讓掌門在玄武門過一個愉快而豐盛的春節。當然這些事不能告訴若虛,否則掌門又會拒絕自己的好意。
大年三十的下午,後居上笑呵呵地拿來了春聯、鞭炮和“開門紅”。他還要親手爲若虛貼上春聯,可是被駱燕接了過去。他又到掌門的廚房巡視了一下,親自品嚐一下菜餚,這才滿意地走了。接着,才升燁也來了,噓寒問暖一番之後,又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才笑嘻嘻地走了。駱燕吩咐若虛貼好春聯,自己則負責打掃衛生,兩個人也忙得不亦樂乎。
傍晚時分,廚師進來請示:年夜飯已經準備好了,是否開飯?若虛點點頭,他和駱燕一起,來到香氣襲人的廚房,卻發現廚師一共準備了十二道菜。他看着廚師:這麼多能吃得完?廚師又拿出一罈酒,說是剛纔才長老送來了。
若虛一皺眉頭:才長老對自己的關心可謂無微不至啊!駱燕瞭解若虛,就讓廚師自己帶六道菜回家吃。廚師爲難地搖搖頭:這怎麼行?若虛就自己動手,把菜裝進食盒,遞給他,讓他馬上回家和親人團聚。
廚師驚呆了:以前都是等掌門一家人吃完後,自己收拾完了纔可以回家的,早聽說新任掌門人品好,果真如此啊!他帶着幾分感動,說了一句客氣話,提着食盒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若虛帶着鞭炮和“開門紅”走到後院裡燃放。等他回到廚房裡,駱燕已經把菜餚端上桌子,又把碗筷安排好,還開了一壺酒。聞到酒的芳香,若虛不禁看看竈臺上,可才升燁送的酒還在,不禁對着駱燕點點頭。駱燕一笑,似乎在說,我還不瞭解你?才升燁的酒不能收,找個時候,把酒還給他,我說的沒錯吧!
聽着外面鞭炮聲此起彼落,若虛坐下來,對着駱燕說道:“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春。駱燕,我們也來喝一杯!”駱燕說道:“好啊!”她幫助若虛斟滿酒,說道:“你不喜歡喝酒!今天一定是高興!”若虛舉起酒杯,說道:“那是自然!”他和駱燕碰了一下杯,就一飲而盡。駱燕也喝乾了。
兩個人即刻開吃。駱燕邊吃邊說道:“若虛,你嚐嚐,這大同脆皮雞很有特點。”若虛點點頭,說道:“這道清蒸羊肉也不錯。”駱燕說道:“這是這幾天最豐盛的一餐了!”若虛笑着對着駱燕舉起酒杯,說道:“那當然!這是過年嘛!”駱燕也舉杯和若虛一起一飲而盡。
若虛說道:“你還挺能喝酒的!”駱燕搖搖頭,說道:“我爹喜歡喝酒,我和我娘不喜歡喝。”若虛又爲了駱燕斟滿酒,說道:“我爹不好酒。不過,在過年、過節的時候,他也喜歡喝幾杯,說是增添喜慶氣氛。”
這時候,外面又響起一陣鞭炮聲,等聲音小了之後,若虛說道:“駱燕,我就想,我們玄武門,我們全天下的百姓天天都能像今天這麼快樂就好了!”駱燕點點頭,說道:“是啊!”若虛接着說道:“天下的百姓,我就不敢說了。可是讓玄武門的人都過上好日子,這是我的責職所在。”
駱燕想說,這恐怕不容易,可今天是除夕之夜,若虛很開心,爲什麼要掃他的興呢?剩下的事明天再說!她隨便應道:“所以,我們纔到恆山過個別樣的春節!”
若虛說道:“我也沒有想到。嗯,小的時候,我們在家鄉過年。我爹總是要給左鄰右舍寫對聯,似乎這就是他這個教書先生的責任。有時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寫完,媽媽就讓我們耐心地等,說寫對聯的人明天會送糖果來。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他們果然都送來了糖果。我們高興極了,這免費的糖果比買來了都甜。”
若虛的臉上洋溢着嚮往之色,可是忽然臉色又一變,說道:“後來飛來橫禍,我就跟着師父到了烏龍山。在烏龍山過了四個年,不過,有師姐在,過年也不孤單。後來在趙家谷過了一個年,可這不算過年,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是除夕。出了趙家谷,又在田虎家裡過了一個年,可惜田虎大哥爲了救我,都已經不在了。”
見若虛心疼地搖搖頭,駱燕又爲若虛斟了一杯酒。若虛停了一會兒,這才接着說:“後來在宜昌的軍營中和兄弟們在一起過了一個很熱鬧的年。那時哪裡想到下一個年會在這北嶽過?”
駱燕說道:“你想過明年在哪裡過年嗎?”若虛搖搖頭,說道:“我們這些人浪跡天涯,無法預料!太白先生說,行路難!行路難!在玄武門的路,也很難走!如果走不下去了,我還要回將軍嶺的。不說了,今天是過年,我媽說了,過年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他笑着看着駱燕,駱燕喝了幾杯酒,臉上泛着紅暈,增添了幾分嫵媚之色。他端起酒杯,這回只喝了一半,搖搖頭說道:“不喝了,再喝就喝高了!”他吃了一口菜,說道:“駱燕,說實話!我算是幸運的了,我遇到了師姐,你,還有趙姑娘,你們都是真心待我。所以不管在哪裡過年,我都不感到孤獨,一想到你們幾個,我就精神百倍。”
駱燕說道:“你還記得我揹着你四處求醫的日子嗎?”若虛說道:“我哪裡忘記?——你又想嘲笑我?”駱燕眼圈一紅,說道:“我不會忘記你流淚的樣子。真的,我當時就是絕望了,可是一看到你的眼淚,我就突然振作起來,我一定要讓你活下來。可不是嗎?你現在都坐上掌門了!”
若虛感激地說道:“沒有你,怎麼會有我的今天?”駱燕說道:“這也是你用真心換來的!”若虛突然侷促不安起來,說道:“我一想到這些,我就又很煩!”駱燕說道:“我知道,因爲你總是考慮別人,想着我們幾個!”
駱燕站了起來,說道:“不說這些了吧!你還要吃飯嗎?”若虛反問道:“爲什麼不吃?我媽說,連夜飯一定要吃飽,這預示着來年的興旺。”駱燕轉過身體,爲若虛端來一碗飯。
若虛邊吃邊問:“你不吃了?”駱燕點點頭,說道:“我早就吃飽了!”若虛又吃了幾口,說道:“那你先走吧!今天,你幹了不少事!”駱燕答應着,略帶傷感地走了出去。
駱燕回到對面自己的房裡,雖然很累,可是她並無睡意。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邊,迎着冷風。不錯!她的心此刻很煩亂,亂得像這滿天飛舞的雪花。自己爲什麼跟着這個男人來到這又冷又苦的地方,就是想抓住那縷情絲?自己能抓得到嗎?就像這片雪花,她伸手接着一片雪花,可是轉眼一想,又怕雪花融化,就連忙把雪花仍向窗外。那沒有融化的雪花,似乎包含着她的希望。
她佇立在窗前,望着潔白的後院和那一株株吐着黃色花蕊的臘梅花,思緒萬千:越是寒冷,臘梅花開得越香!這世上很多事都是這個道理……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照例是玄武門的弟子拜見掌門的日子。若虛本不想見他們,可是他們都來了,不能不見了!他和駱燕一起來到玄武大殿,果然見到大殿裡有許多人。這些人中,有人來給掌門拜年是真心感謝掌門的,可有人還有其他目的。
果然有人尋個機會問:玄武門怎麼變革?若虛笑笑,說道:年後再議!在閒聊中,還有人轉彎抹角地提出來,若虛又表示:玄武門變革勢在必行,可是至今尚無方案。
從初一到十五是過年的時間,大事不談,可若虛還是沒有閒着,他帶着駱燕以及海獅、盛樓一起,內查賬簿,外問民情,同時還召集長老、星宿弟子,徵求他們的建議,耐心聽從他們的意見,共同商討變革的措施。
同時他們還巡視恆山一帶的地形,哪裡有山,哪裡有川,哪裡有溝,哪裡有坡,各種地形特徵都瞭解清楚,坐到心中有數。有一天到了金龍峽谷,走在顫顫巍巍的棧道上,駱燕望着下面的陡谷,饒是她見過世面,也驚得一身冷汗,若虛哈哈大笑。駱燕問道:“你不緊張嗎?”若虛一眨眼睛,說道:“咱們彼此彼此!”惹得海獅、盛樓也跟着笑了起來。
正月十六,若虛如期召開了玄武門的大會,玄武門各個機構的負責人都參加會議。沒有資格參加會議的也站在門外等待着消息。在這十五天裡,陸續出來了不少傳聞,可是不知道真假。這次會議可以說是決定着玄武門以後的發展方向,玄武門的人怎麼能不關心?
若虛坐在玄武大殿的掌門大椅子上,下面站着玄武門的頭面人物,共有三十五人。照例是衆人拜見掌門,若虛面無表情,說道:“諸位兄弟免禮!”
等衆人站定以後,若虛說道:“諸位兄弟,本人桓若虛本是湖南鳳凰的一介村夫。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學得玄武門的日月乾坤刀和奪命連環掌,因此,楊掌門和秦副掌門多次以掌門之位相托。本人推脫數次,被迫應允。爲什麼?本人何德何能,敢擔當玄武門掌門之位?怕做不好掌門,耽誤了玄武門的大事,也誤了諸位兄弟的前程!”
他停頓了片刻,看着衆人,真誠地說道:“可是泰安之戰,楊掌門不幸歸天,本人只得遵從楊掌門的遺命,誠惶誠恐地接受了掌門之位。本人自知才疏學淺,能力有限,又不是玄武門的後裔,不適合長期擔任玄武門的掌門。所以,待玄武門走上振興之路後,本人當辭去掌門之位,讓給賢達之人,絕不會貪戀此位!”
衆人都望着掌門,心想:這番話是老生常談,先是說了自己當掌門的原因,接着就是謙虛之語,後面就應該說振興玄武門的措施了。
果然,若虛略一停頓又接着說:“到了恆山後,本人進行多次調查,瞭解了玄武門概況,初步擬定了變革玄武門的新規。玄武門再不進行變革,就真的無法立足於江湖了,玄武門要是真的毀在我等的手中,我等還有什麼面目去見玄武門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