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生離

山城的冬季,似乎是萬年不變的陰冷潮溼;

整個秋冬季節裡邊,渝閒就呆在那麼一個小網吧裡邊,做着一個小網管;沒有會去知道也沒有人能夠猜測到那曾經的渝侯居然會呆在那麼一個小網吧裡做一個小網管;以此,在那個秋冬季節裡邊,其實整個江湖都顯得有些熱鬧的,卻沒有人來打擾他的清靜,以至於還真有那麼些就此平淡的模樣,每天的準時上下班,然後回那貧民區裡的小屋睡覺;

入了冬,又是一年的小雪節日;以山城的江湖規矩,在這一天的南公館轄下的大佬們還有那商道里的各式人物,都得齊聚於南山上供今年的所納以及來年的利益分配;只是在這一年的年節,南山館顯得有些冷清;倒也不是那麼些明眼人看着這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而跟那兒玩什麼無言的應對,只是與往年相比,顯得有那麼些不同;

以那年渝閒與李理他們將整個西南給納入南公館門下開始,這南公館每年的年節那可謂是熱鬧之極;原本只是這山城裡的各式人物,而在那年之後卻是整個西南的各式人物;或許吧,有那麼些難以想像得出來,這整個西南的江湖大佬以及那商道大亨都齊聚一堂的盛況,也可以說是這實際上掌控着整個西南的各式人物都齊聚一堂而臣服於南公館門下;

或許正是因爲那整個西南都臣服於下,才讓宋君四姐他們都捨不得離開;不要說他們都有着那麼些不堪的經歷,都承受着那生命裡不可承受之痛,以此而厭倦了爭鬥;或者說,他們也確實是厭倦了那麼些爭鬥,可是那般站在金字塔頂端而俯視衆生的權勢,那主宰一切的威嚴,那江山在手的豪氣,卻是足以讓任何人爲之沉醉的;

似乎只那麼轉眼之間,這就什麼都沒有了;原本的豪情萬仗,現在只剩下那麼些清冷;或者說,現在的南公館還能夠掌控得住的勢力已經是少得可憐了都,也可以說現在的南公館只是那山城最具實力的江湖勢力,而再不是那個山城的領地侯府,這其中的變化絕對不是那什麼依然最具實力的江湖勢力就可以說得清楚的,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現在的情勢已經到了什麼時候;

也正是因爲如此,在那小雪節的晚上,四姐與蕭瀟終於去找到渝閒,說起關於離開的事情;

那一晚的四姐與渝閒聊了很多很多,從她小時候那雖然是過得有些貧窮,可卻也算是溫馨的家;或者說,那時候的四姐並不知道那樣貧窮也是一種快樂一種溫馨,而那樣的感覺卻再也找不到;

四姐與渝閒與聊起了那時候他們在貧民區裡的日子,說起那時候的渝閒的乞兒模樣,說起那時候一個靠撿渣滓生活的小姑娘,似乎都還過得挺不錯的;而更多的卻是藉着這樣的話題,說起她與渝閒在貧民區分開後的日子,也就是她淪落風塵的日子,甚至是毫不避諱的說起那時候的她每晚要接多少客,最少的一次才二十塊錢之類的;

關於這些,四姐在與渝閒重逢之後的這麼些年間,那是從來沒有說起過的;或者說,在與渝閒重逢之後,四姐身上揹負着那滅門的仇恨,也沒有那麼些心情去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而後來上了位,成爲山城最具權勢的女人,沒有之一;到那個時候,以四姐的身體似乎也是不太適合扯那麼些過去的,雖然她是將渝閒看作親人一般,可是那麼些事總是不太好提起的;

現在,或許是四姐已經決定離開,而在這離開之後,或許便再也無法相見,所以才說起那麼些過去不曾提起的話題;也可以說是四姐在這麼些年的經歷之後,只有渝閒才真正的懂得她,雖然不曾說起過去,可是有些事那是不需要說起,也是能夠懂得的;

只是這渝閒那似乎萬年不變的面無表情,對於四姐所說的那麼些事也沒有發表任何看法,或者說他知道四姐只需要一個傾聽者,而不需要他去說什麼;直到四姐帶着他到達那朝天門的時候,跟那兒說起她第一次到山城時的模樣;

用四姐的話說,那時候的她是乘船來的山城,或者說那時候到山城大多數都是乘船來的,而在到達山城之後也是停靠在朝天門碼頭的;以四姐來說,那時候的她覺着那朝天門好高好高,也是看着那高高的朝天門而開始有了夢想,夢想着有一天能夠站在那高高的朝天門上去俯視一切;所以,她開始在這座城市裡打拼,甚至是剛開始的時候流落於貧民區也是很滿足的;

只是那隨着年齡的增長,或者說見識的增長,這才發現那高高的朝天門,其實也不高;只需要那麼幾分鐘就可以從碼頭上走到上邊去,可是在那時候的她看來,那人潮涌動的大碼頭是需要她去奮鬥一生才能夠走得上去;

然後,那所謂並不高的朝天門碼頭,卻不僅僅是那地埋上的距離;在那麼些經歷之後,淪落風塵過成爲別人不齒的*,也在江湖裡爭鬥殺戮,也曾經有過真愛她的丈夫,還有過那他們愛情的結晶,甚至都有完成過她的夢想,將父母弟妹從那貧窮的大山裡接出來,然後擁有一個溫馨的家;

夢想,她有實現;只是卻那麼的短暫,短暫得都還沒有來得及去從那夢想實現的喜悅中回過神來,那滅門的慘痛便降臨到她的身上;那時候的她,真的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也很沒骨氣的選擇了最懦弱的方式去結束生命,可是這蒼天總是喜歡捉弄人,或者是這蒼天似乎很喜歡看那悲慘世界的劇目,偏偏還沒有死得了;

雖然後來她是站在那權勢的巔峰,可是卻再也找不回從前的歡樂;儘管有視她爲親人的渝閒,可是卻少了那麼一個溫馨的家;而世事的無常,在這麼些年之後,她連這最後的親人都不再能夠相伴終身;或許吧,正是因爲如此,四姐纔會在那一晚說那麼多的話,多得連一直在旁邊的蕭瀟都沒有插嘴的機會,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聽着;

而就蕭瀟來說,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視她作親妹妹看待的四姐有着那般悲慘的過去;在蕭瀟的記憶裡,或者說從她遇到四姐的那天起,四姐在她的眼裡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人物,從來都不會有什麼能夠難倒她,特別是在協助四姐處理那麼些事務的時候,更是看到四姐那殺伐果斷的霸氣,那在江湖裡窮兇極惡的漢子在四姐的面前都會變得比小學裡的三好學生還要乖;

或許吧,在蕭瀟的印象裡邊,四姐是屬於那種出身高貴的大家千金,然後便是很自然而然的去擁有着這一切,而從來沒有去想過四姐也曾經有過那麼些悲慘的經歷;到這時候,蕭瀟開始明白了四姐爲什麼總是喜歡喝酒,而且還只喝加之華那一種烈酒,甚至還記得在第一次遇到四姐的時候,四姐請她的那一杯酒之後問她的那個問題:喝下加之華是什麼感覺?烈;

或許只有那般烈的酒才能夠讓她去將自己麻醉,繼而暫時的忘記那麼些悲慘的經歷;也正是因爲蕭瀟在那一晚聽過四姐的故事,才真正的懂得了四姐,因此纔會隨着四姐離開,或者說至少是在聽過四姐的故事之後,纔會那般心甘情願的隨着四姐離開;

以蕭瀟原本的想法,或者說以她隨着四姐一起找到渝閒的目的來說,她是要準備着將心中那藏了許多年的感情傾訴給渝閒聽的,然後是無論渝閒說什麼,反正是要死跟着他,再也不離開;也可以說是在渝閒讓她們離開,蕭瀟纔將四姐曾經的警告給拋開,而要將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感情給宣泄出來;

對於四姐那句,不要對大少爺動心,否則姐妹沒得做的警告,蕭瀟是一直銘記於心的,同時也因爲四姐視她作親妹妹般的看待,纔將那份情給藏着,因爲她不想讓四姐傷心,不想四姐認爲是看借了她這個妹妹;可是現在已經這樣了都,或者說是四姐已經決定離開,那麼便再管不着她,所以這是要跟那玩肆意的爲自己去爭取一回的;

誰曾想到那般視她爲親妹妹般呵護着她的四姐,居然有着那麼悲慘的過去;或許吧,正是因爲聽過四姐的故事,才讓蕭瀟真正的懂得了四姐那視她爲親妹妹的那份親情;或者說,到那一晚的蕭瀟才明白,她纔是四姐再不能失去的人,因爲四姐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她這一個親人;

以此,蕭瀟原本是要跟渝閒傾訴那麼些感情的,卻在那一晚什麼也沒有說;或者說,在那一晚的蕭瀟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什麼,無論是對四姐還是對渝閒;只是在那一晚的蕭瀟做了那麼一個決定,這一生都要陪伴在四姐的身邊,因爲她是四姐唯一的親人,而四姐也是她唯一的親人;

或者說,在聽着四姐的那麼些故事的時候,也讓蕭瀟想起了自己的那麼些事;想起了那時候在福利院的日子,也想起了與王雪梅在離開福利院之後的生活;似乎那時候的她們過得也挺好的,卻又忘了從什麼時候她們的姐妹情誼被那麼些現實的殘酷而生生分割開來;

想想那時候,她們也曾經誓言要相伴一生,也視彼此爲這世界上的唯一的親人,可是卻沒有敵得過現實沒有經得住那世俗的考驗,最終是被分割而成爲了兩個世界的人;

或許是因爲想得太多了吧,在蕭瀟聽着四姐的故事的同時而想起自己的過去,偏偏還看着渝閒那幅面無表情,突然間似乎懂得了很多的事;

以蕭瀟與那曾經視作這世上唯一親人而且同爲孤兒的王雪梅之間,那不就是因爲現實的殘酷,世俗的污濁而分割成爲兩個世界的人嗎?現在看來,四姐比之她的經歷,那更是不堪得了許多倍,可是渝閒卻視四姐爲新人,沒有絲毫的因爲那麼些過去而有什麼隔閡,甚至都沒有因爲時間而產生任何的生疏,還在他本身就不怎麼算是成功的時候,就那般的可以爲四姐去復仇,甚至不惜將整個江湖給攪亂了都;

或許,這纔是友情或是親情;不會因爲時間而改變,不會因爲經歷而改變,甚至都不會因爲生死降臨而改變,那份情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是蕭瀟在看着那個面無情的渝閒的時候所想到的,或許四姐一直說而渝閒卻從來不去接話,看着就像是四姐如同一個怨婦般的抱怨而渝閒則如同一個事不關已的路人,可實際上卻是那連死亡都無法改變的情誼;

真正的感情不是在一起的時候有說不完的話,而是就算在一起相對無言也會感覺到溫馨;很突兀的就想到這麼一句話,或者說是在蕭瀟看着四姐跟那兒說着那麼不堪的過去的時候,卻並沒有顯得失態,相反倒是極爲的平靜,就像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或許吧,正是因爲四姐那般平靜的講訴着,而渝閒則只是靜靜的在旁邊聽着,才讓蕭瀟懂得了渝閒與四姐之間的那份感情;

或者說,以四姐那原本極是不堪難言的經歷,卻可以在渝閒的面前那般平靜的講述,那便是對於渝閒的那份或是友情或是親情的認可,在他的面前不需要再去掩飾什麼,甚至都不需要因爲那麼些過去而感傷什麼,有的只是那份感情所帶來的寧靜與溫暖;

那一夜,渝閒與四姐和蕭瀟便是那般的在朝天門碼頭上,伴着那冬季寒江的冷風,一直坐到天亮;或許吧,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去欣賞過那冬季的寒江夜色,原本還是那麼的美麗;

天亮之後,渝閒又回去那間小網吧做他的小網管,而四姐與蕭瀟則是回了南公館處理關於他們離開的一些事務;

或者說,這四姐在與渝閒那麼一夜傾訴之後,真正的放開了那個她已經厭倦了的江湖爭鬥,也真正的放開了那迷人的權勢地位,而遵從她自己的內心的想法,去追尋那平淡的生活;

以四姐他們那麼些經歷,自然不會像渝閒那個世家少爺一般的什麼都不懂;或者說,四姐知道這要去追尋那平淡的生活,絕對不是說離開那亂七八糟的江湖爭鬥而回到平民的世界就可以的;那要去追尋那麼些平淡的生活,那也是需要有物質基礎的,說簡單些也就是金錢這在現實社會所必不可少的玩意兒;

因此,在那看似挺有些憂傷的美麗的退出江湖,在實際操作起來,卻是那般的庸俗而現實;簡單來說就是,渝閒既然讓她們遠走海外,這首先得選中去哪兒吧,然後再決定這同時都有誰是要一起走的;當然,這按着渝閒的決定,那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必須離開的;

而在決定有多少人要離開之後,這就得去辦理相關的移民程序,還有那他們現在手裡還有多少資金是可以一起帶走的,以及那出去之前所需要了解的一些關於那海外的一些事務,包括民俗風情,信仰忌諱之類的,反正這都是些挺俗氣卻很現實而繁瑣的事務;

不過呢,在實際上來說,四姐在與渝閒那麼一夜傾談之後回到南公館,這就開始準備着離開的相關事務,而這其中的重點是要按着渝閒決定的將哪些人給一起開走;

以渝閒的說法,這要離開的人很多,包括宋君和老八彭坤以及佟笠佟雪父子,除此之外呢,還有程志蘭及其家人,再加上七爺的義女,也就是俞廷良的愛人和他的孩子;雖然是這俞廷良曾經與文黎有過那麼些感情糾葛,可是以俞廷良在那之後,或者說在與七爺的義女結婚之後的那麼些作爲,還算是條漢子;

也可以說是在文黎遇襲身亡之後,這俞廷良也是豁出命去跟着他渝閒一起殺戮着爲文黎復仇來着,所以呢這俞廷良雖然是走了,可是這留下的孤兒寡母的,那也得照料好不是,怎麼說那也可以算得上是友人吧,再退一步說,那就算是不能算友人,可這俞廷良作爲其下屬,那也是跟着他渝閒這個主子而去丟掉性命的,以此這渝閒如果不能將其身後的事情處理妥帖了,那麼他是妄爲人主了都;

以此呢,在渝閒的決定之中,這些人那是肯定得是第一批離開的;或者說,渝閒自己也明白,要一次走個乾淨,那也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南公館這麼大的家業,其中的糾葛太多,一時是無法完全清理得乾淨的;所以,在渝閒的決定之中,這些對他來說最爲重要的人,那肯定得是最先離開的,至於其他的友人,那或許還得再等等;

或許吧,在四姐與渝閒傾談之後,也是真正的懂得了很多,也就站在渝閒的角度上勸解着這些人們離開;因此呢,這在渝閒與四姐那麼些半威脅半勸解之下,大多數也都遵從了渝閒的決定;或者說,這些人那都是明眼人,都能夠看得懂那情勢如何,也可以說是與渝閒的那份感情,也瞭解渝閒是個什麼德性,所以呢對於這渝閒所做下的決定,雖然是那心裡萬分不捨,卻也算是再遵從渝閒一次;

所謂生離死別,這生離的滋味可不好受,特別是他們這幫人那都是從死人堆裡一起爬出來的,那份感情自然不需要多說;所以呢,在雖然是都接受了渝閒的決定,可是這心裡着實是難以承受,卻也不得不承受;

或者說,這離開的人都有着他們必須離開,或是必須接受離開的理由的;以老八彭坤來說,四姐和宋君給他的理由是,渝君已經不在了都,現在只剩下佟笠和佟雪這父女倆,你這做兄弟的要不去將他們給照顧着,那怎麼對得起渝君,那可是看着你們長大的姐姐;對於這樣的說法,彭坤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因爲他對於渝君同時有着那長姐如母的親情,所以對於渝君所遺留於世的孩子丈夫,他確實有着那個照顧他們的義務和責任;

而至於程志蘭,那就更有理由了都,這不爲了別人,那也得爲了你自己的孩子吧;而且這還不僅僅是爲了你自己的孩子,怎麼着也不能讓俞廷良的妻兒獨自生活吧,而且這七爺對你還有着那麼些恩義的在裡邊,那也得是有着些回報,那個也應該是照顧他們的義務和責任;

當然,這其實也是在那個混亂的夏季裡邊所經歷過的死亡太多太多,再加上這前段時間失去西南的掌控,也都明白眼前的情勢如此,然後呢再有着他們所共同視之爲一家之主的渝閒跟那發了怒火的做下決定,也就在宋君和四姐的勸解之下,終於是決定了與四姐一同離開;

只不過呢,這人都差不多能夠說通了都,可是這宋君卻是說什麼也不離開;當然,按着宋君的說法是,她要與渝閒一起走的,也可以說是她如果是現在走了,那麼渝閒就沒有了人照顧,也沒有人再動將渝閒給弄走,所以她必須得留下來看着渝閒,到時候與渝閒一起離開;

對於這樣的說法,四姐也找不到該怎麼反駁,只是在將那麼些離開所需要的事務給處理妥帖之後,給渝閒去了電話;或者說,那也是渝閒說過會送他們的,所以這就離開了都,自然得通知渝閒一聲,怎麼着也得有個送別吧;

離別總是有些傷感的,特別是他們這幫生死一起走過來的情誼,那對於這或許就是永別的離別,那更是有些難言的;只是這離開終究是逃離不開的,在那新年的第一天,以四姐第一個踏上那飛往遠洋的航班,也算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新的生命起航;

不過呢,在踏上那飛往遠洋的航班之前,蕭瀟有給她們家兵王有發去一條短信,而至於能不能夠收得到,那就不知道了,或者說蕭瀟給她們家兵的短信着實有些太過簡單,也可以說是正題就那麼三個字;

不是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俗不可耐的“我愛你”這三個大俗字;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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