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初冬的暖陽,曬得人有些慵懶,很舒適,很平靜;
漠府大院裡,渝閒看似有些愜意的躺在那廊檐下的牙榻上,在初冬的暖陽之下,看着就是那一幅大少爺在初冬曬太陽的寧靜;
院子裡,李歆正在那兒舞劍;不過呢,這看着像是隻是舞劍,可只要是懂行的人那都能夠看得出李歆那看挺具有觀賞性質的舞劍,在實際上卻是那一擊斃命的狠招;當然,這也是李歆每天的必修課,算是已經成爲了生活中一部分的習慣,這每天要是不這麼舞一回,這混身上下都是有那麼些不對勁,難受得緊;
而從渝閒到來之後,李歆這每天的功課都改在了渝閒居住的院子裡;當然,渝閒所居住的小院是與李歆居住的小院相鄰的,自然這也是爲了方便照顧渝閒;
要說起來呢,這從渝閒進漠府的那一刻起,這李歆便自然而然的變成了渝閒的貼身侍女;或者說從渝閒與李歆回到漠府門前,在渝閒下車的時候,這便是由着李歆攙扶着下的車,然後是讓漠府裡的侍衛擡來軟榻,而後則是李歆親自將渝閒給攙扶着扶上軟榻,這要不是伍標眼力勁夠好,看着李歆將渝閒給攙扶着上軟榻,這便趕緊着讓侍衛將渝閒給擡起來;
這不是伍標那般緊張渝閒,只是看李歆那般的架式,這要是動作慢了的話,那麼李歆就會親自來擡了都;要知道這李歆可是漠府的主人,也是這大漠的實際統制者,那也算是真真兒的一方霸主,這時候要是親自給渝閒擡那軟榻的話,一旦給傳了出去,那他們漠府的臉面還要不了都;
不過呢,這伍標的眼力勁是夠好使,可是有些低估了李歆對於渝閒的那份感情;或者說這伍標其實是知道李歆對渝閒有着怎麼樣的感情的,可是卻沒有想到這時候的李歆那跟本已經被能夠擁有渝閒而衝昏了頭腦,完全成了那處於戀愛中的小姑娘,失去所有的理性了都;
這看着伍標在那兒指揮着侍衛將渝閒給擡起來,這李歆便跟着去扶着,同時那嘴裡還在哪兒叨叨着讓侍衛們腳步輕些,別顛着了都;
這什麼世道都,他們漠府的主人,居然成了別人的貼身侍女,這要說出去,還活不活了都;雖然伍標也知道渝閒在今年的都經歷過些什麼,這心裡也是敬重得緊,可那也不用這樣吧;想到這些,這伍標還真有一種想找個涼快地兒呆着去;
這還不算,在渝閒住進漠府之後,由着侯鵬弄來的醫護人員給渝閒處理了傷勢,接着李歆便真真兒的成了渝閒的貼身侍女;
從大早上的開始,這李歆便似乎是那已養成了習慣一般的來到渝閒的房間裡邊,然後如同侍女一般的伺候着渝閒起牀,爲渝閒穿衣洗漱;隨後便是將渝閒攙扶到廊檐下的軟榻上坐着,而這時候的李歆纔會接着開始做她的早課,也就是在院中舞劍,渝閒呢則是靜靜的坐在廊檐下看着李歆,直到她做完早課;
做完早課後,李歆便會和渝閒招呼一聲才自已個兒去梳洗一番;隨後便親自送來早餐,並且是由着李歆親自喂着渝閒吃完;在這之後的李歆纔會去開始去處理漠府的日常事務,直到中午的時候又會親自送來午餐,同樣的也是由李歆親自喂着渝閒吃完;
下午的李歆一般不會處理別的事,只是陪着渝閒;而這兩個人在整個下午都呆在一起,或是就那麼的靜坐,因爲這渝閒的話少得可憐,甚至是少得都可以忽略不記;亦或者是李歆拿來秦箏在院子裡獨奏,渝閒呢則是在大多時候只是靜靜的聽着,也不會點評什麼;當然偶爾李歆也會拿來渝閒和文黎曾經送給她的那支吳鉤在院中舞一把,只是舞得不怎麼樣,而這時候的渝閒會說多一些話,閒聊似的點評下李歆的吳鉤舞得怎麼樣,也會偶爾的與李歆閒扯幾句怎麼使用吳鉤之類,也只有這時候的渝閒的話纔會多一些;
李歆雖然是知道渝閒只有在這時候會說多一些話,但她卻只是偶爾舞動那支吳鉤,因爲她知道渝閒並不僅僅是因爲她舞動吳鉤而說多一些話,而是因爲這支吳鉤曾經是文黎的,後來在渝閒與文黎離開的時候,文黎送給她的;
所以呢,李歆其實是知道渝閒爲什麼會在這時候多些話,那隻因爲渝閒這眼裡看着是李歆在舞着那支吳鉤,而實際上卻是想起文黎在那兒舞着,算是在尋找文黎的影子;
李歆不要做別人的影子,可是卻又不想看着渝閒老是那般的沉默不語;雖然李歆知道渝閒爲什麼在到漠府之後便是這幅面無表情,那是因爲渝閒已經完全沉浸,或者說逃避到他自己的記憶之中去尋找那往昔的快樂,而非她李歆能夠給渝閒帶來什麼;
而在大多數的時候,都只是李歆坐在渝閒的旁邊,在那兒說一些趣事給渝閒聽,當然渝閒則是從來都不作迴應;
或許吧,在李歆說給渝閒聽的趣事裡邊,更多的都是李歆兒時的那麼些事;也會說些在常人看來特無聊的事,比如說漠府外面哪棵胡楊樹下有個螞蟻窩,或者哪裡有個蜂窩,誰誰去捅破結果被蟄了什麼的,但更多時間卻是兩人默默的靜坐在一起,什麼也不說;
不過呢,這渝閒與李歆雖然在大多數時候只是那般相對無言的靜靜的坐着,可是這其中也是有着不斷的變化的;
剛開始的時候是渝閒半躺在軟塌上,李歆則坐在旁邊;後來是渝閒依然躺在軟榻上,李歆則換作了小凳兒坐在渝閒的旁邊,會時不是的用手撐着腦袋靠在軟榻邊上看着渝閒,而這時候李歆的話語也相對來說要多些;
現在呢,渝閒依然是躺在軟榻上,而李歆卻不再是坐在旁邊,也不是搬個小凳兒坐在軟榻旁邊,用手撐着腦靠在軟榻邊上,換之的是就坐在軟榻上,當然也只是稍微的挨着邊,不過卻會偶爾的趴在渝閒的身上靠一會兒,而這時候的渝閒也會由着李歆,依舊是那般的面無表情,也是言語;
對於這樣的變化,李歆也從最開始那般看着渝閒的面無表情而愁着一張臉,變得開始有些笑容;而在渝閒由着她可以在身上趴那麼一會兒開始,雖然只是那麼一會兒,這李歆臉上的笑容則已經變成了幸福的模樣;
有人說,女人其實挺容易滿足的;而這一點對於李歆來說,那可以算是相當的容易滿足;不過呢,這些在侯鵬與伍標看來,那簡直就是沒天理了都;
李歆是什麼人?漠府的主人,大漠的實際統制者;無論是在漠府裡邊,還是對外,李歆都從來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甚至是就連對着侯鵬與伍標他們,這也頂多是多了那麼幾個笑容,那也絕對不會有這般的小女人模樣;
或者說,別說看到李歆那小女人的模樣了都,甚至看到李歆能夠在一天之中有多那麼幾次笑容,這侯鵬便是覺着李歆的心裡有他,那都會有那麼些幸福的眩暈;可是現在呢,這李歆都成什麼樣了都;
這一看就是那處於戀愛之中的小姑娘模樣,這從大清早的便是那般的面帶笑容,而一到渝閒的身邊,便成了那貼身的侍女,在那兒滿是幸福的伺候着渝閒;
不用這樣吧,你李歆可是這漠府的主人,用得着在那兒當別人的貼身侍女還一幅幸福得沒邊的模樣,這還讓不讓人活了都;
以此,這侯鵬的那股癡情勁兒也是經惹得發作,在那兒大發牢騷,或者說吃飛醋;最明顯的變化是,由最開始渝閒到來那般的理解渝閒,敬重渝閒,開始變成了一看到渝閒就沒有什麼好臉色,還會時不時的扯幾句不鹹不淡的話;
當然,這也是因爲在漠府,這有些事他必須得要李歆親自過問;而以李歆來說,都是習慣上午將事情處理完,然後整個下午都陪着渝閒;可是這若大個漠府,那總得有些什麼事是需要及時處理的,於是這鵬是在那萬般不情願的跑來看着李歆在那兒充當渝閒的貼身侍女,偏偏還滿是幸福的模樣;
侯鵬嫉妒啊,恨啊;可是,這能有什麼辦法呢;以他對於李歆的尋份感情,這早就與李歆表白過的;可是卻只換回李歆那麼一句,再說多一次,本座沒有聽清楚;
以一般人來說,向一個女孩子表白,然後回這麼一句從來都沒聽的回答,那還真有那麼一股想要一頭撞死的衝動;只是這侯鵬那倒也是有着足夠的癡情的,居然還真的再說多一次;不過呢,依然只換回那一句再說多一次本座沒有聽清楚;
好吧,本人承認嗓門兒小,再也不說了都;而當侯鵬想起李歆的這句回答,那真是越想越是鬱悶,因爲李歆居然在那兒給他擺的本座的架子,也就是說李歆壓根兒就沒有將他侯鵬放在可以戀愛對象的角度上,只是李歆那句本座的自稱說得太過順口,侯鵬也不知道是該氣呢清空是該恨;
可是,現在呢;這李歆再沒有什麼自稱本座,完全變成了一個小女人;這還讓不讓人活了都,所以這侯鵬在那兒嫉妒恨着,偏偏對於渝閒卻還真無法去玩什麼年輕人的衝動,也就是所謂的比個什麼來決定李歆是誰的問題;
原因無他,只因爲渝閒的那幅樣,真的無法與渝閒年齡聯繫到一起;那哪兒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那跟本就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爺子了都;特別是渝閒每天的居然都可以那般的躺在那軟榻上度過一整天,除了一些生理上的原因需要離開之外,幾乎從來都是躺在軟榻上的;
以渝閒這般的年齡,那居然可像個垂垂老矣的老爺子那般的躺在那兒,再加上那般如同刻到骨髓裡的憂愁模樣,再有着李歆這麼一個年輕的貼身侍女在旁邊伺候着,那完全就是一個老爺子的模樣;
不過呢,這都僅僅是侯鵬的想法;因爲伍標的想法則簡單多了都,或者說是因爲伍標是與李歆一起長大的,對於漠府的情況有着更深層次的瞭解,也就更懂得李歆;所以呢,這看到李歆那般的變化,也只能是在旁邊唉聲嘆氣幾句,卻從來不當着李歆說什麼;
而渝閒與李歆呢,雖然是有着這樣的變化,可是兩個人卻誰也不去提起關於感情這類的話題,甚至連玩個什麼擦邊球都不會有;
這說着是渝閒與李歆兩個人,其實也只能算是李歆一個人;因爲渝閒很少說話,那就更不要想會談什麼關於感情這類的話題;當然,這不提並不代表沒有;
在實際上來說,渝閒對於李歆對他的這份感情,那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在渝閒的心裡,文黎纔是他的一切,那是任誰也取代不了的;所以呢,渝閒乾脆得連話都很少說;當然,這也是因爲渝閒這確實有些不想說什麼,或者說渝閒還是活在他的記憶中的;
而李歆呢,他是因爲知道渝閒對於文黎的愛,那是早已深入骨髓的,早已經是血脈相融的;特別是這文黎走的時候還不算長,如果在這時候她要是提起關於感情這類的話題,那麼就她與渝閒眼下這麼一點點的默契的感情,那都會隨之消失;
李歆之所以有這般的自知的想法,那是因爲她對於渝閒有着足夠多的瞭解;或者說從那一夜在維多利亞港相遇的時候,李歆便知道渝閒與她是同一類人;都是那種對於自己有着最清晰的認識,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上都承受着怎麼樣的責任,而由這些所延伸出來的脾性,行爲,所以李歆只能去想想,卻從來不提;
渝閒與李歆兩個人,便是這般守着各自心裡的那麼些想像,守着那打死也不開口的感情,在那兒裝模作樣的假裝不知道對方都只是友人的感情,這便迎來了大漠的第一場雪;而在這第一場雪之後,那也便是真正的入了冬;
隨着寒冬的來臨,李歆也不再那般的每天將渝閒給擡到廊檐下去,換之的是兩個人一起呆在房間裡邊;特別是李歆知道渝閒怕冷,害怕過冬天;所以呢,這李歆也就自然而然的有着更多的時候是將渝閒給擁在懷裡的;
在這冬季裡邊,李歆有着更多的理由將渝閒給擁着;當然,那也不能是那般無緣無故的就將渝閒給擁在懷裡,那總得找些籍口不是;於是呢,這李歆便是捧着書籍與渝閒靠在一起,兩個人便是那般靜靜的圍着火爐,在這寒冷的冬季裡享受着屬於他們的幸福;
在整個冬季裡邊,由着那火爐裡的那團通火的木炭讓兩人的感情也在這靜謐中蔓延開來,雖然還是那般裝模作樣的打死也不說,可是這心裡卻都有着那麼些變化的;最簡單直接的變化就是,這渝閒也會偶爾的擁着李歆,就如同李歆曾經看到過的渝閒擁着文黎那般,雖然李歆不願意做別人的影子,可是這樣的變化,在李歆的心裡,那已經是幸福得沒邊了都,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麼了都;
冬去春來,那火紅熱情的胡楊林也換作了象徵生命的綠色;而在這整個寒冬季節裡,渝閒在李歆那無微不致的悉心照顧下,原來因爲那個混亂的夏季而造成的由心裡上到身體上的虛弱不堪也逐漸的好轉起來,或者說至少在身體上已經有些好轉,因爲這到開春的時候這渝閒也不再是那整天的躺在軟榻上,也會偶爾起來活動活動,當然其實由原本的躺在軟榻上看李歆舞劍而換作是自己起來,或是隻是簡單的走幾步逛逛而已;而在大多數的時間裡,依舊躺在那張軟榻上的;
春風吹暖,渝閒這是站在院子裡看着李歆在那兒舞着吳鉤;在這整個冬季裡邊,或者說是李歆自己的那麼些有意無意的試探,將那早就是熟悉無比的吳鉤給舞出了那江南儂軟的風韻,嬌柔而不失堅強;
本來呢,這隨着渝閒的變化,李歆還是挺高興的;特別是在渝閒很清楚的告訴李歆已經將吳鉤舞得風韻盡顯的,這李歆還很高興;因爲渝閒既然以吳鉤作話題,而這吳鉤原本是文黎的,現在渝閒既然這樣說,那便說明渝閒的心裡已經開始有着那麼些變化,這可是一個好的現像;只是在李歆將好壞一舞吳鉤給舞完之後,渝閒卻在哪兒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明天就走了;
對於渝閒這有些沒頭沒腦的話,李歆這心裡有着那麼一股莫名的疼痛,痛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都,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只是那麼的應了一聲,然後便是去重複着她已經做過無數次的貼身侍女的事去了;
或許吧,李歆早就知道渝閒遲早都會離開的,同時呢也知道她與渝閒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那麼既然這樣,這能夠擁有着這整個冬季,或許已經足夠的幸福了都;
或者說李歆只能這般的安慰自己,很多時候都是能夠想得到,卻並未能夠做得到;以此,李歆是知道渝閒會離開的,卻沒有想到這離別來得這麼快,來得那麼讓人難以接受;只是這再難接受的離別,那還是得去接受;
渝閒與李歆他們都各自身爲一家之主,他們身上肩負着他們無法丟掉的責任,而且他們都是還在幼時便知道要承擔起家族的,也正因爲如此,他們不可能與常人一般的玩什麼衝動,說什麼爲了愛情可以放棄一切之類的胡話,那跟本就是不負責任;而在這些年以來,他們早已學會了冷靜,如同這大漠一般的冷漠而無情;
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萬物復甦,百花爭豔,一切美好的開始,而李歆卻不得不去接受這讓人難以接受的離別;
李歆送渝閒離開了漠府,兩人什麼話也沒有留,只是擁在一起很久很久;這或許是渝閒與李歆兩個人自相認以來,而能夠那般擁在一起的最久的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然後渝閒便無情的轉身而去,再沒有回頭,自然他也沒有看到李歆望着他的那離去的背影時,她的那一口噴涌而出的血紅;
腥紅,墨色,夾雜在一起化作了高貴的紫色,如同她的身份一般,傳承千年的世家之主,威鎮一方的漠府家主,高傲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