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銀髮的阿歷克斯?切赫呆在加長豪華轎車密封的空間裡,他所處的位置和駕駛座只有一面黑色的塑料板阻擋着,但這玩意是CIA購置瑞士的產物,和這個國家百分之八十的商品一樣,這玩意秉承了它同胞們的精密,所以切赫不擔心被別人聽到,他手中的電話也是一樣,這玩意學名叫超馳電話,說白了就是超馳控制,防止任何人對其採取監聽措施,這是切赫的隨身必備品,他已經使用了將近十年了。
容易衝動的怪老頭今天有些萎靡不振,他品嚐着剛開封的法國乾紅,腦中一片翻江倒海,許久,他撥通了那個能讓他窒息的電話,號碼沒有任何備註,區號顯示來自比利時的安特衛普,至於電話的主人……
“密碼。”響了一聲電話即被接通,電話那邊傳來一個聲音,是個中年男人。
阿歷克斯?切赫倒抽了口冷氣,然後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腔調,“乞力馬紮羅峰。”這個不起眼不常用的詞彙就是中年男人口中的密碼,切赫舒了口氣,用手帕擦了擦脣邊的污漬,然後清了清嗓子。
“阿歷克斯,我恭候您多時了。”電話那邊換了個人,此時是個女人的聲音,年輕女人富有磁性且帶有誘惑力的嗓音傳進切赫有些失靈的耳朵,他有些不知所措,舉起酒杯來了一大口,然後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抱歉——”
“什麼?”女人的口氣驟然變化,暖融融的壁爐火焰很快變成了能刺破人胸腔的冬日寒風,“主的詞典裡沒有‘抱歉’這兩個字,你只管說成或者不成,成的話,你將得到自由,若是後者,你請便吧,阿歷克斯,你懂得主的規矩。”
“我——我——我當然懂得!”切赫的聲音變得有些失控,他的威嚴在年輕女人酷寒的嗓音中變得一文不值,“蘇門白死了!被一發子彈打穿了頭顱!但是——”
“但是?我的天,難道說又是——”
“孫!孫——振!”切赫的發音有些不正確,但他還是勉強拼出了這兩個字的讀音,“又是他!卡內爾攜帶的公文包被掏空了!我們只殺了一個空殼子。”
“對,確實是個不頂用的臭皮囊!你本該做到的,我也能理解你,阿歷克斯,你每天都在驚恐中度過,這四十年來一直如此。”
“謝謝你的理解,女士。”切赫如釋重負,頭重重的砸在皮靠椅柔軟的枕頭上。
“你有妻女,我們會把他們安頓的好的,我親愛的——”
“什麼!天哪!你這是什麼意思!”切赫又開始失聲吼叫,“你們——”
“對不起,阿歷克斯,主不會原諒你。”說罷,安特衛普那邊掛斷了,手機的揚聲器中只有忙音,曾經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美國英雄阿歷克斯?切赫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說不定自己認爲忠厚老實的司機兼保鏢在下一分鐘就可能拔出槍打開車門一槍射爆他的頭,驚恐佔據了他的大腦,他的全身,他全身的血液一併泵如有些不夠用的大腦,他要想個轍,就像那個該死的女人說的那樣,他還有妻女需要照顧。
他撥了自己賓夕法尼亞州豪宅的號碼,說不定他的女兒此時正在上學,剛剛四十的嬌妻還在和那羣闊太太們在客廳裡東拉西扯,他可以想象,當他妻子接通電話時臉色慘敗的模樣,但他必須這麼做。可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另一部常用電話開始發難,是震動,阿歷克斯用顫抖的手拿出手機,顯示屏顯示的電話是CIA局長邁克爾?海登,他找他幹什麼,不言而喻。
“喂。”切赫依舊接了電話,但聲音明顯有些不正常,他無論怎麼調試都無法壓抑忐忑的心情,他的口氣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天哪,阿歷克斯!你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電話那頭的海登開始怒吼,“倫敦夜總會的大屠殺!五個人死亡!十個人受不同程度的槍傷!有人用一支M4A1和一支自動手槍殘忍的締造了這一切,但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
切赫沒有說話,他知道海登就是在說自己。
“我們在大使館的外勤人員發現,這兩個被倫敦警方逮捕有些精神失常的傢伙,竟然是由您所在的NSA親手培養的!而且就在您的麾下,他們沒有辦法獲保,這會造成滔天大亂的!阿歷克斯!你到底在幹什麼!還有那個被一槍爆頭的記者!是怎麼他媽的一回事!”
切赫半張着嘴,許久才反應過來,“我們在倫敦發現了孫的跡象,他和那個叫卡內爾的記者有聯繫,但我警告你!這是我們自家的事,不要以爲什麼時候你們那該死的偷雞摸狗行當都比我們高上一等!要問我爲什麼要殺掉他們!我可以回答爲了國家,也可以回答殺手過失殺人!你們無權插手,你還沒有進入‘橢圓形辦公室’,邁克爾。”
“你!——你!——你簡直是滿嘴狗屁!你的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開槍殺人!想想我們的內部法律都覺得可怕,阿歷克斯,你懂得‘秘密監視’這個詞的英文怎麼拼嗎?”
“去死吧!邁克爾!還輪不到你教訓我的時候!”
“等着接總統親自簽發的傳票吧!你這個狗雜種!”電話被惡狠狠地掛斷了,這次是切赫,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用自己的手機給自己內人的手機發了條短信:瑪麗,帶着珍妮逃的越遠越好。”短信簡練到了極致,許久,手機從他手中滑落,然後他有動作有些緩慢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珍藏的All America(泛美)2000手槍,用最慢的速度拉動上機匣,一枚手槍彈進入槍管,蓄勢待發。
這個即將涅槃的老人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分鐘思考,他終於醒悟:自己做的一切都無法挽回,即使這一切有多麼的無意義。
但對準自己太陽穴扣動扳機的剎那,一切已經結束。
柏林。
菩提樹下大街。
我在那家名爲德森?愛登堡酒吧對面廢棄工廠陳舊的鐵門旁抽着一支當地廉價的香菸,我丟掉了自己的大衣,花一筆小錢在柏林的一家破舊服裝店購買了一條廉價的粗布牛仔褲和一件落滿灰塵的‘鷹牌’皮夾克,還有一副墨鏡,爲了更好的掩飾自己的身份,我還把一塊細長的鋼板插在小腿的褲腿裡,讓自己像一個年邁的跛子,再加上一副墨鏡和麪部結疤的傷痕,我就更像一個從前線回來的老兵了。恰巧,德森?愛登堡酒館比較像一個老兵俱樂部,我在這裡的十分鐘內,進進出出的人們多是那些穿着德國斑紋迷彩醉醺醺的中年人,我猜他們多半是從部隊退役的德國老兵。
巷子裡冷冷清清,酒館裡聒噪爵士樂的聲音和醉漢嘰裡呱啦的吼叫聲格外清晰,我看了看錶,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我推開酒館的小木門,一隻腳踏上了酒館吱吱作響的木地板,這時,正在門口處喝酒的中年老兵的注意力被我吸引,他看着我,許久爆發出一聲大笑,然後另外一個傢伙大聲道:“Oh!士兵!我好像沒見過你!你是來自偉大的骷髏師(納粹德國時期黨衛軍骷髏師)嗎?”其他人紛紛大笑起來,我沒有與他搭話,我徑直走向櫃檯,一個穿着休閒裝的懶散小生接待了我,“老兵!您想喝點什麼!看您的腿,您一定經歷過殘酷的戰爭!我向您推薦富有戰士血腥的‘烈火威士忌’。”
“年輕人,抱歉,我可不是那些偉大的黨衛軍戰士,我來自駐伊的裝甲部隊,這條腿,就是被一顆埋藏在沙土地裡的反步兵地雷炸傷的!”我裝作一個德國老兵的口氣,我把自己塗抹的很像一箇中年人。
“Oh!您可真勇敢!我一定要給你開一瓶‘烈火威士忌!”服務生露出一副讚歎的表情,說着就要取出櫃檯的幾瓶老酒,但被我制止了,“不必了,小夥子,你的老闆是我的老朋友,不知道他此時在哪裡?”我開始設計圈套。
服務生皺了皺眉,聳了聳肩,“很抱歉,長官,老闆剛剛驅車出去,好像要去施潘道區辦一點私事。”
“什麼,年輕人我找你們的老闆有急事,既然這樣,我想租一輛車,你知道,我們老兵的生活格外清貧。”
“對不起,長官,我們這裡不是出租車公司~~”服務生搖了搖頭,給我倒了一杯他一直誇誇其談的‘烈火威士忌’,“嘗一口吧,長官,沒準——”
我從口袋裡掏出兩張面值50的歐元在服務生面前晃了晃,他幾乎呆住了。
“孩子,我只有那麼多,我找你們老闆有十萬火急的事,比紅鬼子打到柏林還緊急!我只有這麼多了。”我胡編亂造的功力了得,我說的真和真事兒一樣,“快,孩子。”
服務生躊躇了一下,然後看了看我手中的鈔票,點了點頭,“那——那——那好吧,門口停着的那輛雷諾——”
“謝謝你!把鑰匙給我!”我不等他把話說完,就焦急的說道。
“天哪……”服務生不決定再問下去,他從口袋掏出車鑰匙,然後把那兩張鈔票收入囊中。”
“謝謝你!孩子!我會在天明之前和你們老闆一起把車子送回來的。對了,孩子,你們老闆的車子是什麼型號的?”我又拍給小夥子兩張‘50歐元’,這次他徹底老實了,對我露出一副言聽計從的小人表情,如果我伸出一隻腳,他很可能會去舔我的靴子,天哪。
“奔馳黑色越野吉普!先生,後保險槓有些損毀。”
他話音未落,我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我十萬火急發動車子,然後打開一張柏林市區的地圖,施潘道區位於東邊,我駛出巷子,駛向車水馬龍的大街,很快,我找到了那輛棕紅色奔馳越野車,不錯,就是這輛,後保險槓斷了一大截,斷口處還有生鏽的痕跡,我把手槍放在儀表盤的凹槽裡,聚精會神的觀察那輛奔馳車移動的軌跡。
很快,我就斷定,這輛車的目的地纔不是什麼施潘道區,車子已經接近鄉下了,看來這個酒館的老闆還另有些小九九,不然,他爲什麼要對服務生撒謊那?沒必要吧。
“鈴鈴鈴”但就在我屏息凝神之際,口袋裡的E72電話又開始響了,我掏出手機,還是那個在倫敦呼叫我的號碼,這個號碼在三個小時之內已經不下五十次的呼叫我了,那頭必定是心急火燎的諜影幾個,我這次沒有掛斷,我要讓他們安心,知道我還活着。
“喂?”我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媽的!你這個狗雜種!你在他媽的哪裡!我們還以爲你死在了摩加迪沙的那個小酒館!”克魯斯一聽到我的聲音便把我罵的狗血噴頭,但電話很快被諜影接去,“孫,你在哪?”諜影要平靜多。
“我在柏林,現在每一秒幾乎都能葬送我這麼長時間的努力!”
“柏林?”
“對,這裡有我想要的,你們保重。”說完,我掛斷了電話,我能想到克魯茲發瘋的情形。
一個電話的功夫,車子已經行駛到了柏林郊外,道旁的公路上盡是些光禿禿的樹幹,他們這是要開到那裡去?難道他們已經發現我了?不,不可能,我一直與他們保持着一定安全距離,一個子彈都夠不到的地方,再說現在是黑夜,道上的車仍然很多。
我很快就打消了心中的雜念,因爲越野車在七拐八扭之後,在一座鄉村賓館門前停下,我也及時剎車,在遠處觀察着他們。
賓館外已經有很多車輛了,還有些西裝革履的傢伙從車子裡下來,奔馳越野車的車門打開了,一個肥胖的傢伙從駕駛座跳了下來,穿着板正的西裝,他很快就被一個西裝革履的傢伙帶進了賓館內。
嗯?
這麼多車,真麼多看樣有身份的人,爲什麼要選擇這麼個地點集會,這其中一定要貓膩!
我端着手槍,走出視線不佳的林子,我要一查究竟!
我心中的一個聲音對我說:這裡,可能就是謎題最後的答案!
我是孫振,我是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