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弗吉尼亞州 蘭利鎮
忙碌了一天的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邁克爾?海登摘下耳機,關掉辦公桌上的電腦,草草整理了一下胡亂堆在桌上的文件,準備下班回家休息了,今天是他工作二十年來最繁忙的一天,切赫在昨天早上和他通過話後死在了倫敦,雖然一切都表明阿歷克斯?切赫是在自己的豪華轎車內吞槍自殺,但生性敏感多疑又多年從事情報工作的海登打死也不相信這只是一起簡單的自殺,他堅信幕後的黑手是那個竊聽全世界風聲的‘軍刀部隊’,他已經三天沒閤眼了,這麼多天他一直在揣摩這個叫‘卡納?布萊克’的男人。
海登從衣服架子上取下厚呢子大衣,剛要披在身上,就聽見有人在敲他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他不得不把衣服再搭回衣架,極不耐煩的說:“請進。”
“局長先生!”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推門而入,這小夥子叫詹姆斯?希金斯,雖然只有不到三十歲光景,但已經是局長先生的一號助理兼局裡的外勤特工了,他很焦急,但很明顯,他有些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海登依舊滿臉嚴肅,他有些疲憊的問道:“什麼事?詹姆斯。”
“天哪!局長先生!你絕對想不到!孫振的護照在巴黎的出現!巴黎的夏爾?戴高樂國際機場!”
“我的天!”邁克爾瞪大了眼,他想尖叫,甚至差點跪倒在地上,他的精神被一下子提了起來,他迅速打開門,向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走去,他們邊走邊談。
“什麼時間!”
“就在今天上午十點三十五分!用一個英國的護照登記,登記的姓名是:喬治?李?斯華特,而且他有來自德國軍情局授權的優先通行權,用的是北約調查員的身份,我們查了查,北約那裡會有叫斯華特的人!我們的人在機場看到了他,就是孫振!”
希金斯推開辦公室沉重的木門,房間裡的人見到局長和他的第一助理進來紛紛起立,有的人摘下了耳機,有的人移開了放在鼠標上的手,這個局長顯然很有威嚴,但大家第一次看到局長如此蓬頭垢面、火急火燎。
“長官!孫振今天上午在巴黎出現!”
“我很清楚!霍華德!迅速找到我們在巴黎的所有精英!最好在馬賽的也都找到!啓動‘13’格殺代碼!瑪麗!命令你在巴黎的人手!監聽巴黎警方所有的無線電信號!我說所有的!”
“長官,這不太好吧……”一個挽着小鬢的金髮美女有些不情願的說道。
“沒說的!瑪麗!這是命令!”局長大人的權威不容動搖,他恨不能親自戴上耳機監聽法國的所有無線電頻率,“還有霍吉斯、約翰、沃爾伯格!調動你們百分之百的精神給我把網絡弄到法國各大公共場所!包括夜總會!妓院的每一個還打開着的監控錄像!快!快!精英們!調動你們百分之百的神經!我要搶在布萊克之前得到他!行動吧!”
晶體管收音機傳出震耳發聵的搖滾樂,滿頭都是小辮的黑人出租車司機隨着AC/DC樂隊吼出的混亂音符拍打着方向盤的邊沿並時不時的晃動下巴鬆垂的贅肉打着節拍,出租車一樣顛簸的厲害,雖然車輪下是和這座城市極爲相符的柏油馬路。這裡是巴黎,這座富有而具有和這個國家相同藝術氣質的雍容華貴讓每個來到這裡的人流連忘返,這裡沒有紐約東京的繁華消沉,沒有倫敦和柏林的教條死板,現在是傍晚六點整,出租車行駛在香榭麗舍大街,我在通往盧浮宮的路上。
我把自己卡在後座的角落,兩隻傷痕累累的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爲了安全起見我還特意戴了一頂抓絨毛線帽,我通過車窗的茶色玻璃觀察着外面的景象,車子開得很快,估計再用十分鐘就可以到盧浮宮了。
我看着護照上與自己有些出入的那張臉,我的名字再次發生了些變化:喬治?李?斯華特,一個被德國安全局保送到法國出差的北約調查員,我託諜影給我弄到了這個權限,他在德國軍情局(BND)的高層有人,看樣這傢伙還真他媽的是手眼通天哈。
“先生!你來自哪裡!”出租車司機終於忍受不住我長時間的沉默,看樣這傢伙平時也是個不說話就喉嚨發癢的傢伙,他關掉了不斷髮出令人狂躁聲音的車載收音機,打開了話匣子。
“巴拿馬。”我的天,我竟然信口胡謅,我開始瘋狂掃描腦中一切關於巴拿馬的信息。
“哦!我的天!我看您像個亞洲人!古老的東方,天哪!”
其實現在最該說‘天哪’的人是我,這傢伙的追問讓我頭疼,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但此時,我口袋裡的電話響了,顯示的號碼主人是我的新朋友:聖德西?弗里德里希,我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接通鍵,然後把電話舉到耳邊。
“注意,一輛牌照開頭是NYD的黑色大衆商務車正尾隨我行駛在香榭麗舍大街,裡面坐着的兩個男人我可以確定是布萊克的人,我快要到了,我想你怎麼做心裡應該有數吧。”
“那當然。”我一邊回答一邊搖開車窗玻璃,我探出半個頭向公路前方看去,但根本沒有那輛大衆的影子,我掛掉電話,然後迅速撥通了諜影的電話。
“喂!有沒有進展!”
“我快要到了,打開信號接收器,你們可能很快就會看到那上面閃爍着一個小光點!”
“很好,孫,我們在莫里斯飯店隨時恭候你的消息。”
“好,就這樣。”說完,我掛掉了電話,然後命令司機加快車速,他回頭看我,我遞給他一張面值50的法郎,然後出租車開始提速,我一刻不停的觀察着道路上匆匆駛過的每一輛車。
大約過了一分鐘,隨着我們車速的提升,那輛傳說中的黑色大衆商務車出現在了我們前方,我眯縫着眼觀察這輛車的尾號:NYD6451,沒錯!
“跟上前面那輛黑色大衆商務車!快!”我對司機大吼道。
司機很不情願的回過頭,“我想知道爲什麼,來自巴拿馬的先生。”
“該死!三百法郎!不不用知道爲什麼!”我幾乎是狂怒的從口袋裡扯出一張鈔票丟在副駕駛座上,司機頓時換了副表情,剛要阿諛奉承我兩句,但隨即被我嚴厲的目光斥回。
那輛黑色的商務車跟隨一輛出租車拐進了盧浮宮外的廣場,司機加快了速度,我們的車也緊緊跟在商務車的身後駛入了廣場。
我拔出那支從波拉丹諾維奇身上繳獲的PPK手槍,並擰上了一根今早剛剛在法國配上的粗大消聲管,我無聲的給手槍上膛,透過打開的窗戶觀察那輛商務車。
“放慢速度!”我厲聲命令司機,車速減慢了,我看到窗外那輛商務車已經穩穩當當的停在了一旁長椅邊上,駕駛座上是兩個目光炯炯的男人,他們正觀察站在廣場中央身穿防寒服手持公文包的弗里德里希,很快,我看到其中一個男人拿起了無線電,媽的!果然沒錯!
“再加一百法郎!放慢速度!給我與那輛黑色的商務車平行!快!”我再次加碼,這的確是個不小的誘惑,司機很快妥協,他毫無怨言的轉動方向盤,出租車正向那輛黑色商務車緩緩移動,當出租車緩緩經過商務車的大行李箱時,我把裝了消聲器的手槍探出車窗,對準那大行李箱連扣數次扳機——“啪啪啪啪啪!”
五發子彈一發接一發連續在商務車不防彈的後車廂上開花,駕駛座上的兩個傢伙嚇得尖叫起來,他們趴下身子,用任何東西護住自己最脆弱的腦袋,然後我迅速移動到座位的另一側,我打開另一側的車門,然後滾到了廣場上的鵝卵石路上,車輪緩緩移動遮擋住了我暴露的雙腳,同時,我向驚恐萬分並回頭張望的黑人司機做了最後的指示:要想活命,就快離開這裡。
商務車內的兩個傢伙着實吃了一驚,在他們回過神來之際看到我送給他們的誘餌物已經在朝香榭麗舍大街加大馬力了,他們跳進了我的陷阱,轉了一個彎準備對那輛無辜的出租車進行圍堵,就在他們掉頭之際,我把早已準備好的追蹤器貼在了商務車的尾部保險槓上,這一切做的毫無痕跡,沒有人能看到我,就連剛纔的槍擊,也沒有驚動廣場上的任何人,除了弗里德里希向我走來。
我剛纔做的一切可以用一個有些骯髒的詞彙來詮釋:反陷阱。任何陷阱的成功,都在於基本的簡單性。反陷阱的本質,唯一的複雜之處,就是反應必須靈敏,而且設計必須更單純。
“我不得不佩服!你乾的的確漂亮!”弗里德里希和我握了握手,他對我露出了一個敬佩的笑容,然後接着說,“昨天晚上我查了查,你的身價已經突飛猛進到了六千萬美元,現在世界上所有自稱爲正義的組織都在花錢要你的人頭,黑手黨那幫傢伙說不定還要插一槓子。”
“別說笑了,聖德西,我的東西哪?”
“在這裡,我保證,你看到的這一切會讓你震驚不已。”他直接把他的公文包遞給了我,我點了點頭,道:“一個小時後,一千萬美金會打入你的瑞士銀行賬戶,你可以自由支配這些錢。”
“謝謝你,我不要那些錢,你還不如給我一發子彈來得痛快。”他笑了笑,有些消沉的說。
“爲什麼?”
“自由……自由……對我來說,只要報了我兒子的仇我這條老命就算是結束了,一千萬美元我不配擁有,不過我還有個最後的願望。”
我一時語塞,我看着這個有些傷感的老人,許久才說出話來,“我知道,我一定會殺掉布萊克。”
“答應我,必須做到,這樣我就能死得其所。還有……祝你好遠!”
“謝謝你,聖德西先生,有人會銘記你。”我說完最後一個單詞,然後目送這個老人離去,他的背影顯得有些滄桑,我想哭,布萊克!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走在燈火輝煌的香榭麗舍大街,已經入夜了,我看了看錶:6點十五分,我剛纔給諜影打了個電話,他告訴他已經緊緊跟上了目標,一切已經就緒,現在,我要做的只是等待時機。
但五分鐘後,我的電話再次響起,仍舊是諜影,出了什麼狀況嗎?還有取得了什麼進展?我在心裡默默祈禱不是壞消息,電話響了三聲後,我按動了綠色的接通鍵。
“快返回莫里斯飯店!快!”還沒等我說‘喂’,電話那邊諜影就開始咆哮起來。
“什麼?!”
“剛纔飯店前臺的服務生告訴耶菲路,有幾個自稱是國際刑警的傢伙在酒店裡找你,我已經吩咐服務生拖住他們,克魯茲認出了其中的一個人,我們都認識!是科勒上尉!那個該死的儈子手!”
“好戲要開始了!這絕對是布萊克最後一批儈子手了。飯店裡有我們的人沒?”
“狼牙、耶菲路和克魯茲都在,殺掉他們!”
“當然!”
我掛掉電話,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不分三七二十一的丟給司機一百法郎,然後車子風馳電掣的向莫里斯飯店駛去。
一個街區又一個街區,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握住了PPK手槍的握把,最後的決戰要到了!布萊克!這就是你最後的一批儈子手了嗎!科勒上尉這個狗雜種都親自出馬了。
我命令司機把車子駛入飯店的地下停車場,我在觀察停車場內無人後迅速坐上了通往五樓的電梯,一樓大廳很可能有布萊克佈置的哨兵,他們會時刻觀察進出飯店的每一個人,明目張膽的推門進入大廳簡直就是找死,但同樣的是,五樓我房間所在的位置一樣是個危險之極的地方,他們肯定會投入重兵,但,老子玩的就是刺激!
我在電梯內拔出手槍,在電梯門打開的一剎那以一個極不規則的姿勢滾了出去,然後我立即站起身來倚住牆觀察走廊內的情況:無人,安靜。但這反而更詭異,我小心的在走廊移動,我房間的門開着,我用槍撥開門,在玄關處觀察着裡面的情況,我在不大的房間裡搜索着殺手的蹤跡,但令我吃驚的是:空無一人。他們很可能潛伏在隔壁克魯茲的房間裡,但此時,我聽到走廊內傳來了腳步聲。
我迅速返回玄關,輕輕打開一個門縫小心的觀察這走廊內的情況。
此時,一個身穿服務生制服的傢伙正託着食盤慢條斯理的走在鋪着地毯的走廊上,他的腳步輕到常人根本感覺不到的程度上,而且我看得出,他手中的食盤內橘紅色的茶巾下,藏着一把自動手槍!鼓出的輪廓清晰可見!但!這還不算讓我吃驚的!更讓我瞠目結舌的是,這傢伙就是那個曾經親手贈與我沙漠之鷹手槍的教官——金斯頓!他在軍刀部隊擔任的職務是射擊教練,沒想到這傢伙也親自趕來了,看來這次他要來檢驗一下我這個徒弟的技藝是否精湛了!
一步……
兩步……
三步……
他正一步步的接近我所在的房間,我握住手槍的槍把,一手把住門,就在他把手放進橘紅色茶巾內的一瞬間,我拉開門撲了出去,同時扣動PPK手槍的扳機——“啪啪!”兩聲脆響,就像有人在用鞭子抽打,這聲音並不引人注意,但自有人爲此敏感。
兩發子彈同時金斯頓的左肩膀,慣性下他手中的茶盤飛脫,包括那支藏在茶巾下的P225手槍,我踢開掉在地上的手槍,然後擡起左腳猛踢金斯頓的小腿,他悶哼了一下,但並沒有倒下,他身子向左微傾,然後從小腿褲管裡拔出了一支備用CZ-100微型手槍,並迅速調整設姿,對準我扣動扳機。
“砰!”我靈敏的閃過子彈,但這傢伙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快速抓起地上那支被我踢開的P225手槍,兩槍在手,他囂張不小,我很快被逼到了走廊的死角,各個房間裡的住客被驚動了,一個老太太尖叫着從504房間裡跑出,懷裡抱着可能是他老伴被炸成兩截的屍體,老太太隨即被射倒在地,一個粗枝大葉的傢伙從房間裡衝了出來,不,應該是兩個,其中一個叫克魯茲,他媽的!
克魯茲和一個手持短管散彈槍的傢伙扭打在了一起,兩人打得不可開槍,胳膊腿橫飛。
“砰!”金斯頓趁我分神之際向我開火,一發子彈擦着我的頭皮飛過,一發擊中了我被擊中N次的肩胛骨,我幾乎被釘到了牆上,我幾乎一動不動,子彈深深地嵌進了我肩膀的骨頭裡,此時,我聽到了走廊另一頭的樓梯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又有人上來了。
警察?殺手?還是自己人?
但事實上我本來就不應該猜想!兩個殺手從樓梯上來,他們抱着.45口徑的UMP45衝鋒槍,不分敵我的一通亂掃,走廊裡頓時木屑亂飛,克魯茲被流彈擊中了,一發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但他沒有倒下,他在遺留之際用手中的軍刀刺穿了面前敵人的胸腔,但他又被一發散彈擊中,整個人被頂飛到了走廊盡頭,他死了!
“FUCK!”我想咆哮,但卻喊不出聲,我看着手中的自動手槍,從槍口上延伸出的那個多孔圓柱體,這個能把殺人的聲音降低到“啪”的一聲的東西簡直讓我作嘔,但我還是擡起槍,對準那個抱住流血肩膀掙扎的壯漢扣動了扳機——“啪啪!”
我是孫振,我是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