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公主到來,她原本是打探杜瑩然會受到什麼封賞的,還帶了個意外的消息,她說道:“莫夫人這一次也要進京了。
“她?”杜瑩然挑挑眉,想到了莫宇軒的小青梅,只是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齊灼華就支撐不住了?想到了自己曾經塑造的莫宇軒的小青梅蘇夢兒,那可是莫宇軒童年的光明所在,笑起來的時候粲然若光,誰知道蘇夢兒遇上了一個書生,被那人騙得去私奔,最後落魄回來,面上更是落下了疤痕,口口聲聲今生不再嫁人,索性男裝做了莫宇軒的謀士。莫宇軒在心中始終有蘇夢兒的位置,蘇夢兒也想明白了,莫宇軒是最合適的人,口中說着讓莫宇軒把他當做同澤,做法卻不是這樣。
當時寫出了蘇夢兒之後,文章下的留言簡直是鬧翻了天,想到了曾經作爲葉臻臻時候寫下的書,杜瑩然抿脣而笑,笑容之中又有些悵然,那樣一個時代,她是回不去了,那傷感一閃而過,手覆上了小腹,現在的日子也是不錯。
“在想什麼呢?”三公主問道。
杜瑩然說道,“你放心,齊家大小姐過來了,只能夠說明她在邊城過得並不如意。”
三公主本就厭惡了齊灼華,聽到了杜瑩然說齊灼華過得不好,就問道:“爲什麼這樣說。”
“如果要是過得好,也不至於現在就回來了。”杜瑩然說道,“當時嫁人了就不會離開京都。”
三公主想了想說道:“也是,聽說她一路上經過了寺廟,都是要去拜一拜的。我記得她曾經是不信這些,現在既然拜了菩薩,定然是有所求之事。”既然有要求之事,那麼定然是不如意不順遂的。
日子如意如同自己,如同杜瑩然,是從未想過求神拜佛的。
杜瑩然猜測的不錯,齊灼華此時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紅着眼圈握住了手裡的木雕。這是莫宇軒親自雕刻送給自己的。
對於齊灼華的離開,莫宇軒是有些無奈,甚至用無理取鬧的眼神看着齊灼華。齊灼華一想到莫宇軒,眼眶就是一紅。
莫宇軒雖然是武將,卻是儒將,生得俊朗,新婚之夜也同齊灼華圓了房,在圓房之後,齊灼華對孟舒志的最後一點念想也消散不見,心中便是隻有莫宇軒了。在京都裡還住了十餘天的時間,兩人也堪稱是蜜裡調油了,這是齊灼華在前世所不曾經歷過的,這些甜蜜讓她心中微甜,對去邊城的日子更是嚮往了起來。齊灼華以爲自己去了邊城,同莫宇軒同甘共苦,兩人更是會濃情蜜意,如同她那日裡見到的杜瑩然和孟舒志一般,誰知道搖搖晃晃的馬車,她吐得是昏天暗地,最後只能夠讓莫宇軒先行,等到到了邊城,人已經瘦了一圈,到了營地裡,就聽着軍帳當中脆生生的女聲,說話的人正是蘇夢兒。
前世柳蓮安是她的噩夢,那麼今生蘇夢兒就是她的噩夢。
尤其是戀上了莫宇軒之後,齊灼華髮現,莫宇軒看着蘇夢兒的眼神格外溫柔,她更是通過別人口中知道了原本蘇夢兒是要嫁給莫宇軒的。
蘇夢兒就是前世的柳蓮安!這個發現讓她無法再邊城繼續待下去,蘇夢兒已經在她的心中和柳蓮安重合到了一塊兒,她時常夢到上一世柳蓮安死時候的情景,只是這一次溺水而亡的人成了蘇夢兒。日復一日的噩夢讓齊灼華再也無法留在邊城,想到了求助母親,更是想要知道杜瑩然究竟用了什麼法子,在柳蓮安死之後,依然能夠得到孟舒志的看重。
於是已經消瘦了不少的,面色蒼白似鬼的齊灼華就離開了邊城。
去邊城的時候,足足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從邊城回到京都,則是花了整整四個月的時間,夜夜的噩夢掏空了她的身子,一路上她行的很慢,遇到了寺廟就是求神拜佛,祈求上天的垂簾,讓她得到夫婿的疼愛。
等到齊灼華回到京都的時候,周氏一見到齊灼華,就落了淚,抱住齊灼華哭個不停,着實是因爲齊灼華的日子過於消瘦了,衣服套在她的身上顯得是空空蕩蕩,如同是套在衣架上一般。
“丫頭,怎麼瘦成這個樣子。”就連史老夫人見到了齊灼華也是嚇了一跳,昔日裡的齊灼華不是珠圓玉潤之像,也不至於消瘦至此的。齊灼華並不會言莫宇軒的不是,只是說也要過年了,就在家中小住一段時日,等到開年春暖之後再去邊城。
史老夫人微微頷首,溫聲說:“留下了也好,那裡本就冷,在府裡熱熱鬧鬧過個好年。”
周氏知道齊灼華回來一定是有緣故的,私下裡拉着齊灼華就問齊灼華緣由。
齊灼華此時已經是受不了了,私下裡就同母親說了清清楚楚,蘇夢兒的事情。更是說了夢中柳蓮安的事情,說出了柳蓮安的死,擔心這一次蘇夢兒也會這樣。
蘇夢兒是蘇夢兒,柳蓮安是柳蓮安,兩人怎能夠混爲一談,但是看到女兒的樣子,這樣訓斥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周氏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找你表妹,問個清楚,但是她如何告訴你?她已經去了襄陽了。”
“襄陽?”齊灼華想到了這個地名,就低低說道:“是孟舒志過去做知府罷。”齊灼華不由得想到,這又是和前世不一樣的,自己當年去不了襄陽,杜瑩然前世跟着莫宇軒去了邊城,今生跟着孟舒志去了襄陽。
“你若是早半個月回來,說不定還會遇上她。”周氏說道。
聽到這裡,齊灼華猛地擡頭,“她才離開襄陽,爲什麼一開始沒有跟着過去。”
“有了身子,總是要格外小心。”周氏說道。
杜瑩然懷孕了,齊灼華的神色恍惚,既然神色一定,說道:“這樣也好,那我就去襄陽尋她。”
周氏說道:“你也說了,不過是做夢,何必在意杜瑩然是怎麼過得日子。”周氏苦口婆心說道,“你表妹同孟家少爺是夫唱婦和,你先前又那般得罪了你表妹,柳姑娘是怎麼死的,涉及到了陰私之事,她怎會告訴你。”
“我求她。”齊灼華毫不猶豫地說道,只要能夠知道柳蓮安的死,杜瑩然是怎麼應對的,蘇夢兒那裡她可以如法炮製,蘇夢兒的性情和柳蓮安並不一樣,但是齊灼華卻把兩人當做是同一個了。
周氏的心中一痛,“傻丫頭,陰私之事,夾雜着柳姑娘的名聲和孟少爺的名聲,她怎會告訴你?”
“她不是大夫嗎?應當是有慈悲心腸的。”齊灼華的雙目含淚。
“大夫治的病治不得命。”周氏說道,“柳姑娘是怎麼死的,定然是所有人都諱莫如深,怎會輕易讓他人知曉?”
“那我怎麼辦?”齊灼華惶惶然。
齊灼華這一次本就不應當回來,這一次回來了之後反而……周氏壓下了心底的想法,勸說:“你不如先養養身子,等到開了春暖和了之後再回邊城。”
齊灼華點點頭,先是柳蓮安的死,現在又是蘇夢兒,齊灼華如同驚弓之鳥,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如同雛鳥一般依靠着母親。
周氏看着女兒是憂心忡忡,尤其是女兒經歷了這一場事故之後,這般的表現,實在是讓周氏心焦,摸了摸齊灼華的柔軟的髮絲,說道:“總之等到過年之後再說。”
齊灼華到達京都的時候,杜瑩然此時坐着馬車也到了襄陽城。
襄陽城的道路只比京都的道路狹窄一點,同其他城相比是寬敞,這裡溝通南北,往來商客不斷,從小北門進入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杜瑩然也不想繼續坐在馬車之中,便下了車。
她搭着劍蘭的腕子,因爲坐馬車的時候太久,走在平地上,仍是覺得微微有些搖晃,杜瑩然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樣的不適反應,等到晚上睡一覺就好了。一想到孟舒志就在城中,心中如同空中撲棱而過的鳥兒一般飛揚。
鳶尾說道:“少夫人,我們去宅子?”現在孟舒志的信箋之中也寫明瞭宅子的地點。
“不必。”杜瑩然搖搖頭,“我們去衙門。”歡喜的心情如同小溪在身體裡涌動,面上的兩點梨渦煞是可愛。她坐穩了三個月的胎,便離開了京都去襄陽。懷上孩子的時候還是初冬,等到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將近隆冬了,早晨霜降路邊結冰的時候,馬車是不走的,只有等到太陽升起之後,纔會趕路。幸好這一路上並不曾太多的雨雪,所以二十日後的這一天的下午,終是到了襄陽城。
在茶鋪裡要了一份茶點,杜瑩然坐在窗邊,從這裡的雅座正好可以看到對面,杜瑩然呷一口茶,等待孟舒志從衙門裡出來。
此時的孟舒志正是收拾卷宗,拒了下屬的宴席邀請,說道:“等會我還有事。”
“尊夫人也不在這襄陽府中,不如孟大人同去,一塊兒熱熱鬧鬧喝酒。”
“她這幾日就應當到了。”孟舒志想到了杜瑩然,目光繾綣,“我託書局的人替我選一套書,等會去取。”
“讓霈民去就好。”
“我親自去。”孟舒志說道,“我去瞧瞧看還有沒有難得的典藏,若是去的晚了,便沒有了。”
讓喝酒的人都離開了衙門,此時那羣人便笑着推開了衙門硃紅色的大門,杜瑩然一見着那麼多人出門,就提着裙襬急急忙忙下了茶樓,翹首以望,聽着劍蘭說道:“少爺並不在其中。”
“那就再等等,”杜瑩然說道,“我總覺得應該一會兒就出來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劍蘭說道:“不如我去叩門,問問少爺走了沒有。”
杜瑩然點點頭,劍蘭叩門的時候,便見着那硃紅色大門再次打開。
“劍蘭?”出來的人正是孟舒志,見到了劍蘭之後,滿目是不可思議。
“夫君。”女子的輕柔聲音響起。
孟舒志不由得看了過去,喊他的人正是杜瑩然,此時日已西斜,前些日子剛下了一層薄雪,風吹的她的披風揚起,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同京都相見,她豐潤了些,孟舒志心中一熱,嘴脣翹起,聲音亮的出奇,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等了多久?”
“並不多大一會兒。”許久不曾這般的親近,被握住了手,有些害羞,紅暈也上了臉。
白玉一般的面容上是紅霞,若不是在大街上,他便想要摟住她親吻了。聲音有些沙啞,“你是不是也餓了,我們回去說,累不累,要不要僱用一輛馬車?”
“不用,走回去就是了。”
兩人並排走在一起,金色的夕陽將兩人的背影鍍上了一道光,就彷彿是整個襄陽城最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