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法子?”話一說出口的時候,孟玉溪就搖了搖頭,今日裡表姐對自己說了太多的事情,或許並不適合急匆匆去說些什麼,或者是做些什麼。
柳蓮安見到了孟玉溪的神情,加上自己的舌頭越發疼痛了,剛剛撐着的那一下似乎也傷着了原本就崴着的右腳踝了,若是到時候的事故反而讓自己送了命又怎麼辦?於是說道:“還是下次你休沐日過來了再說吧,也不急着這一時。”
雖然哥哥不允了自己過來,孟玉溪此時已經打定了主意再過來了。神色鄭重點了點頭,“那我下次再過來。”
柳蓮安笑了笑,“嗯,京裡最近發生了什麼新鮮事。”
“沒什麼。”孟玉溪搖了搖頭,心神還牽掛着剛剛柳蓮安說得話。原本孟玉溪還想着京都之中有一味蘇和丸生了事故,想要告訴表姐,此時也忘記了。
柳蓮安說完了自己想說得話,加上舌頭又是疼得厲害,後來就乾脆不怎麼說話。孟玉溪平日裡時嘰嘰喳喳的性子,這會兒聽了柳蓮安的話,心神大亂,根本沒有心思說話,於是房間裡是沉寂。
扣門聲響起,來的人是杜瑩然身邊的丫鬟鳶尾,如香進屋之後說道:“少夫人來問表小姐要不要一塊兒去泡溫泉,時候已經不早了”
孟玉溪此時並不太想見到杜瑩然,但是和嫂子是約好了的,於是點點頭:“表姐,你好好休息,我等會泡過了溫泉就要走了。”
柳蓮安點點頭,“和你說過話了之後,我心裡頭是安定了不少,等到五日之後,我再等着你。”之後說道:“今天我和你說的事情,先不要告訴別人。”
“嗯。”孟玉溪的心如同被小針紮了一下,眼眸裡也是淡淡的霧氣,應了一聲。
見着孟玉溪離開了房門,柳蓮安對着如香招了招手,等到如香走近了之後,示意她攙扶着自己到了牀榻上,舌頭上的傷口似乎裂得更厲害了,柳蓮安寫下了字吩咐如香:【找廚房裡要些清酒,用一小團棉花浸潤之後,送過來給我。】柳蓮安想到上次杜瑩然給自己止血的棉花上有酒味,就讓如香這樣去做了。
孟玉溪在看到杜瑩然的時候,神色就有些不自然,杜瑩然不知道柳蓮安和孟玉溪說了什麼,孟玉溪整個人怏怏的,如同是霜打了的茄子。杜瑩然問她怎麼了,孟玉溪不想說,只是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約莫是睏倦了。”
孟玉溪趴在了溫泉邊,一個又一個的哈欠,看的杜瑩然也有些困了,就不再看孟玉溪,目光轉向了聽風的方向,聽風認真地給老夫人解乏,杜瑩然瞧着聽風的說道:“我來吧,你替大小姐鬆鬆背,她今個兒也乏了。”
冷不丁聽到杜瑩然提到自己,孟玉溪的眼神有些迷茫,就聽着杜瑩然說道:“你也累了吧,聽風的手藝很好。”
聽風讓到了一邊,替孟玉溪鬆骨。聽風看了一眼打着哈欠的小姐,總覺得上午的時候她對少夫人還是親親熱熱,自從和表小姐說了什麼之後,就是這般睏倦到不想說話的模樣。
當真是睏倦?聽風給孟玉溪捏背的動作微頓,之後又若無其事給小姐捏背,或許晚點的時候應該和小姐說一說表小姐的事情。只是見這樣一面,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惑得小姐轉變了態度。
杜瑩然給老夫人揉捏手指的時候,忽然覺得同老夫人十指交扣的手指微動,老夫人的食指輕輕彈在她的手背上,這個發現讓杜瑩然的動作一頓。
杜瑩然的手捏住了老夫人的手腕,眼睛微微眯起。
“怎麼了?”孟玉溪剛想說話,就見着聽風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聽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難道是老夫人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不成?杜瑩然把老夫人的手擡出了水面,仔細感受她的脈搏,而此時的聽風見着了老夫人的手指微動,聽風的眼中是說不出的驚喜,而孟玉溪的眼睛也瞪大了,這這……是祖母要醒了?
定然是要醒了,聽風想到了是少夫人提議說讓老夫人來泡溫泉的,現在不過是幾日的功夫,就有了好轉!聽風的眼眸裡是說不出的感激。
杜瑩然睜開眼的時候,眼睛是亮得驚人,“你們過來。”杜瑩然對着聽風和孟玉溪招了招手,聽風是在水裡走得飛快,那溫泉水嘩嘩作響,孟玉溪的反應稍稍慢了一些,也很快趕了過來。
杜瑩然對着聽風和孟玉溪說道:“你們揉搓老夫人的手和手背,我來給祖母按頭。”
兩人不敢耽擱,當即就按照杜瑩然說的,給老夫人搓手,此時這樣近的距離,可以感受到老夫人的手指更是動得厲害。聽風的眼裡幾乎都是含着淚水,尤其是知道之前第一次老夫人有反應是被人刺傷之後才引起的反應,此時見着老夫人當真有所好轉的時候,心中那種溢於言表的激動之情讓她的身子都是微微顫抖。
杜瑩然用溫熱的毛巾裹住老夫人的頭,太陽、人中、百會、神庭……一個又一個的穴位,尤其是最後的風池穴,杜瑩然可以看到老夫人的眼皮亂顫,這讓聽風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但是老夫人的眼卻並沒有睜開。摸了摸老夫人的脈搏,還差上一點,杜瑩然當即說道:“給祖母更衣,我要給她鍼灸。”
“明悅、明菱。”聽風高聲喊着,她的聲音是那樣的高,幾乎都要破了音,帶這些淒厲的味道了。明悅和明菱聽到了聽風的聲音,連忙趕了過來。
“替老夫人更衣。”杜瑩然此時也從水中站了起來,溫泉水裡的浮力大,猛地站起,身上一沉搖晃了一下,孟玉溪連忙扶住了嫂嫂。
杜瑩然從劍蘭的手中接過毛巾,胡亂地擦了擦,便套上了褻衣。孟玉溪一直看着杜瑩然,剛剛在下溫泉之前,嫂嫂曾經吩咐過自己,起身的時候不能過於快了,有可能會跌倒,還有身上的水務必要擦乾了纔可以換上衣服。孟玉溪看着杜瑩然的背影,眼眶有些發紅,她吩咐自己的事情,她一樣都沒有做到,一顆心都牽掛在祖母的身上,究竟哪一面纔是真正的她呢?
杜瑩然並沒有理會孟玉溪,對着劍蘭吩咐,“你去拿我的醫箱,還有烈酒,點燃了烈酒替我燒鍼灸,我一會兒就要用。明悅、明菱你們誰力氣大一些,揹着老夫人。”
孟玉溪因爲在溫泉裡發了一會兒呆,落在了衆人的身後。
老夫人的房間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雖然是許多人擠入了這件並不大的房間,顯得有些仄憋。杜瑩然說道:“除了劍蘭,其他人都出去吧。”
“祖母會醒嗎?”孟玉溪在離開之前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會盡力而爲。”杜瑩然說道,“出去吧。”
孟玉溪站在院子中的榆樹下,那嫩綠色的榆錢樹葉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就像是一串不會響的鈴鐺。那榆錢樹葉被風兒吹得晃盪,彷彿是熱熱鬧鬧簇集在一團,孟玉溪的心情卻並沒有被這繾綣春風吹暖。泡在溫泉之中,溼了脖頸處的頭髮,被風一吹,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小姐。”聽風站在了孟玉溪的身側,對着孟玉溪行禮。
“嗯?”孟玉溪應了一句,就聽着身後的聽風說道:“大小姐不要同少夫人生分了。”
孟玉溪聽到了這裡,轉過了身子,“我並沒有同嫂嫂生分,我剛剛只是有些困了,懶得說話,平日裡我都是午睡的。”
“是因爲表小姐對你說了少夫人的不好之處吧。”聽風的話讓孟玉溪的杏眼瞪圓,嘴脣也驚訝地張起來,“並沒有的。”
聽風笑了笑,“其實少夫人也猜到了,只是不好和你說什麼,我既然瞧出來了,少不得要替少夫人解釋兩句,畢竟…”畢竟那柳蓮安纔是真正包藏禍心之人,大小姐的性子過於單純了。而聽風身爲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到底不好說柳蓮安什麼。
“畢竟什麼?”孟玉溪直覺聽風沒有說完的話是非常重要的,就追問道。
“不如等會你直接去問問少爺,和少爺談一談。”聽風說道,“剛剛溫泉鬧出的那點動靜,少爺恐怕也在憂心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風的性子是最沉穩不過的了,此時聽着聽風站在杜瑩然的那一邊,孟玉溪的心也帶着暖意,指不定是表姐那裡有什麼誤會,就點點頭,“那我去找我哥。”
孟舒志果然是掛念着溫泉的事情的,他習字時候,心緒不寧,聽到了聽風的高聲喊着明悅和明菱的名字,就打發了紅箋去探聽情況。
此時見着妹妹和紅箋進來之後,孟舒志就問道:“剛剛溫泉裡是什麼事情?”
“祖母的手指動了,”孟玉溪說道,“然後嫂子讓我和聽風給祖母按手,她則是給祖母按頭,我就看到了祖母的眼睛也動了,但是還沒有睜開。”
孟舒志聽到了這裡,問道:“還有呢?”聲音是急促,“祖母醒過來了沒有?”
“嫂子在給祖母施針,”孟玉溪說道,“我問嫂子,祖母會不會醒來,她說她會盡力而爲。”
“我知道了。”孟舒志點點頭,“瑩然自然會盡力而爲。”
“真的嗎?”孟玉溪就問道:“嫂子當真會對每一個患者盡心盡力?”
孟舒志聽到了孟玉溪的話,眉頭微皺,隨即想到了柳蓮安和孟玉溪聊了半個時辰的事情,心中是冷意,語氣卻並不那麼嚴厲,而是溫和,“你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爲什麼表姐舌頭還會受了傷。爲什麼正骨的時候不提醒表姐?”孟玉溪終於是問出了最想要問出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