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亡看飽

此陛下非彼陛下。

謝蘭修有點心虛,翻了個身,擦擦額角道:“我還喊什麼了?”

“聽不清。嗚嚕嗚嚕的。”拓跋燾笑她,“原來你也有做夢說胡話的時候!”

謝蘭修道:“這有什麼奇怪,做夢發囈語,再常見不過嘛!”便想起身。

拓跋燾輕輕按住她,而後在她身邊躺下,雙手枕着頭,仰望着屋頂的樑椽:“阿修,陪我躺一會兒。”

謝蘭修這會兒才真正從夢境中走出來,少不得應對面前的君王,便依舊躺下,側過身子靠着拓跋燾的肩膀,輕聲道:“陛下這陣忙於國事,很累吧?”

拓跋燾點點頭:“累極了。累心!”

謝蘭修伸手輕輕爲他按摩着太陽堂,輕聲道:“那好好兒歇一歇吧。什麼都不想,身體也會鬆乏些。”

拓跋燾道:“你給我唱唱歌好不好?”

謝蘭修臉紅着說:“我只會吟些樂府的小曲兒。”她覷覷拓跋燾,他微微地點點頭,閉着眼睛準備聆聽。謝蘭修撿着大家都熟知的曲子輕輕地吟唱起來:

“碧樓冥初月,羅綺垂新風。

含春未及歌,桂酒發清容。

杜鵑竹裡鳴,梅花落滿道。

燕女遊春月,羅裳曳芳草。

朱光照綠苑,丹華粲羅星。

那能閨中繡,獨無懷春情。

鮮雲媚朱景,芳風散林花。

佳人步春苑,繡帶飛紛葩。

羅裳迮紅袖,玉釵明月璫。

冶遊步春露,豔覓同心郎。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

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

歌曲宛轉多情,柔媚靡靡,伴着她清亮的嗓音,低低唱來,格外動人情思。迴環往復的曲子好久才唱完,謝蘭修回頭一看,拓跋燾已經睡着了。睡夢中的他呼吸平穩,神色放鬆,眉頭不再蹙着,細看他竟也有彎彎的長睫,嘴脣棱角分明,卻帶點嘟着。

謝蘭修伸手去撫他烏黑濃密的長眉,孰料她只輕輕一碰,拓跋燾的眼睛便倏然睜開,亮得彷彿射出明厲的光。他看到面前是謝蘭修,才鬆弛下來:“原來我竟然睡着了。剛剛還夢見自己裹着皮裘,睡在帳篷裡,心裡還在奇怪:明明四處漏風,雪花都能飄進來,怎麼一點都不冷?”

謝蘭修笑道:“佛狸,你太辛苦了!這些年南征北戰,只怕鬆都鬆不下來了吧?”

拓跋燾苦笑道:“停不下來。我有時也想,我好歹是個皇帝,爲什麼就不能停下來看看歌舞,建建園林,享享清福?可是我們四面都是虎視眈眈的眼睛,我一鬆懈,邊關就要告急。我只有把他們一個個都打服了,真正做了霸主,才能安心地臥在榻上,甜美酣實地睡個好覺。”

他已然清醒過來,目光炯炯,再睡不着了,但還是貪戀此處溫柔鄉中片刻的寧靜閒適。好好地躺了一會兒,眼見外頭日頭有些偏西了,才戀戀不捨道:“我要走了,還吩咐崔浩到華顯宮談些事情,不能耽誤了。”他低頭在謝蘭修脣上輕啄了一下:“御醫說你身子需要調養,乖乖吃藥,不許再喝冰涼的酪漿了。我已經叫人到南邊給你買最好的茶葉。還想吃點什麼就跟我說,我想法子給你弄來。”

謝蘭修道:“賀昭儀這陣身子骨怎麼樣?御醫倒是一直在給她用藥調養,可是我怎麼覺得……”

拓跋燾愣了愣神,看看謝蘭修說:“宮裡御醫,不經他人假手管理——你是說御醫無能?”

謝蘭修忙說:“妾哪懂醫理!不過聽說賀昭儀小產亦是因爲體寒,御醫卻仍用涼藥爲她降火,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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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燾來到華顯宮,崔浩已經在那裡等候了,拓跋燾抱歉地笑道:“朕遲到了,午後小睡了一會兒,不曾想就睡失了覺。”

崔浩頓首笑道:“陛下連日宵旰操勞,臣亦是於心不忍呢!”

拓跋燾便問這幾天來憂心忡忡的要事:“赫連定如今情況如何?我們的探馬是如何回報的?”

崔浩道:“赫連定奸猾,一頭派人與我們和談,又說想迎赫連昌回去,仍把帝位歸還於他。一頭和劉宋勾結,想對我們做成犄角包抄之勢。”

拓跋燾連連冷笑,卻沒有發怒,只是挑挑眉道:“他這一舉動,是想讓赫連昌知道麼?”

崔浩道:“赫連昌雖不聰明,也沒有蠢到晉惠帝那般。自古丟了位置的皇帝有幾個能得善終的?兄弟說起來親密,其實殺戮心最重,他能不明白?——他自己就是這般上位的!所以,赫連定這一說,只會讓他猜忌更重,想借我們的兵馬,打退赫連定,再做他的春秋大夢去。”

拓跋燾冷笑道:“極是!我們坐山觀虎鬥就是。不過,赫連昌此人朕也不能信任,這次攻打平涼,雖讓赫連昌去了,但朕亦要御駕親征,在後頭監督壓陣。還有劉宋——”他目露殺機:“假裝和我們化干戈爲玉帛,送美人、絲綢等佯作和談。其實在背後和朕的敵手們眉來眼去,就指望着朕忙於邊境,無暇自顧,好偷偷摸摸奪回洛陽、虎牢、青州等地。他劉義隆以爲朕是那等眼孔淺、愚蠢無能的昏庸君主,見到這些東西就會忘了家恨國仇?!”

探馬來報:赫連定和劉義隆締結同盟,相邀一同滅掉北魏,甚至預先瓜分了北魏的所有土地,約定恆山以東屬劉宋,恆山以西屬胡夏。崔浩自己也是漢人,說到這個關節就不做聲了。拓跋燾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不過對劉宋先不能着急,他佔着長江以南的富庶之地,雖以南人孱弱,不是朕騎兵的對手,但是奸柔自成,又據着長江天塹,朕也不能莽撞動手。還是先對付赫連定吧。”

“是。”崔浩低頭道,“陛下英明!”

“天降神鹿,是福祉祥兆。朕心頭兩件大事,必然功成!”拓跋燾仰望着大殿穹頂,目光聚焦處卻似乎穿過宏高屋宇,遠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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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上次揮師西北不過兩個多月的休整時間,北魏大軍再次秣兵厲馬,整裝待發。皇帝拓跋燾親臨督陣,笑語晏晏中把一支精銳先鋒交到赫連昌手中,道:“舅兄,要讓你辛苦!打下平涼,殺了赫連定,你還是大夏之主。”

赫連昌乾笑幾聲,看看面前那支矯健剽悍的騎兵,個個神色警覺地望着自己。他畢竟也是沙場上拼殺過的君主,心知這樣一支隊伍,實則與自己無關,然而自己又有第二個選擇麼?

謝蘭修在後宮亦是忐忑,不過這次拓跋燾壓陣,所以前線傳來的消息無論好壞,都不會有她所怕聽到的噩耗。赫連定敢和劉宋同盟,拓跋燾就更勝一籌:周邊北涼、西秦都已向他稱臣,都可以驅使,雖然小支部隊不成大器,但騷擾得赫連定的邊境不安,四顧不暇。

接着,怒氣勃發的赫連昌,親自來到平涼城下,大罵赫連定謀奪皇位,霸佔嫂氏,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佞臣惡弟。平涼的守軍毫不示弱,一句句罵將回來,絲毫不把赫連昌當做他們曾經的皇帝。氣得赫連昌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恨不能攀過高高的城牆,把弟弟赫連定揪出來碎屍萬段。

拓跋燾毫不着急,用人馬困住平涼城,時以仲夏,城外劫掠所獲糧食豐富,城內卻沒有那麼幸運,非但存糧不夠,而且死人之後瘟疫橫行。赫連定無奈,帶着一小支貼身人馬衝出重重包圍,向更北處逃跑。這樣一支隊伍,一心只想着逃跑,早已沒有戰鬥力。拓跋燾派了一百人就追上他們,打擊得潰不成軍,當場活捉夏國的末代帝王赫連定。

此刻的拓跋燾,幾乎是攻無不克,所向披靡,帶着他這支常勝之師,雄赳赳回到了平城。

一同回來的,有三個人最引人注目:

一是敗軍之將奚斤,拓跋燾深恨他兵敗丟臉,將他罷去職務、剝奪爵位,降爲炊兵,命他扛着酒囊飯袋從平涼步行回到平城,一路人人恥笑。

二是夏國新帝赫連定,繩索捆綁,坐着囚車而來,一到平城,便行獻俘儀式,對他極盡羞辱之能,最後斬於市集(1)。

三就是夏國廢帝赫連昌,拓跋燾沒有處置他,但也沒有兌現當時“重當大夏之主”的承諾,只是把他晾在會稽公的府邸裡。

至此,史上再無胡夏,建國之君赫連勃勃曾經意氣比天高,誓將自己這支匈奴鐵弗部逐鹿中原,稱霸天下,沒想到這妄念不過存了兩代,兩個不成氣候的兒子,終於使這一氏落了個白茫茫的真乾淨!

作者有話要說:  (1)這裡把戰事簡化了,實際赫連定還多奔逃了一陣,四處躲藏,但最終命運是一樣滴。

遠水無波三界火宅靡不有初若向修羅楔子芙蓉千葉覆巢之下功到雄奇餘心可懲繡闥雕甍神麚佳兆覆巢之下功到雄奇婆娑世界紋枰對弈摽梅妙齡冥色拂霜冥色拂霜強項君子營營青蠅強項君子嫏嬛乾坤望峰息心新人之笑雲中錦書相逢爲夢虹銷雨霽名爲彼岸靡不有初匏瓜徒懸借刀殺人詔下滅佛死生契闊遠水無波三宿桑下今日種種暗箭無形婆娑世界狂心頓歇偷樑換柱盛筵難再舊夢山河俟於旃檀舊夢山河熒惑星轉同病相憐餘心可懲向死而生李代桃僵寸心不知嫏嬛乾坤名爲彼岸營營青蠅相逢爲夢稊稗爲言虹銷雨霽飛花似夢鞭督叱吒心頭之珠音書寂寥梅開二度當謀萬世悅其淑美虹銷雨霽功遂遺恨爲淵驅魚勇者不懼雲中錦書嫏嬛乾坤生佛魔間胡馬窺江漢宮陋俗煊赫舊世荊王無夢悅其淑美今我來思神麚佳兆死生契闊神麚佳兆萬物芻狗相逢爲夢悅其淑美業報輪迴羊車過處秣陵春深紅顏委地愛惜芳心死生契闊爲淵驅魚墜心隕涕譖愬荒唐向死而生摽梅妙齡羊車過處濫笑無誠愛慾相逐蝶夢如歸勇者不懼與君折柳民卒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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