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爲夢

謝蘭修抿嘴笑道:“你猜?”

馮清歌想了想說:“陛下一定寬免了古弼,說不定……還格外看重他!”

謝蘭修道:“極是!第二日,古弼披頭散髮赤着腳,自劾請罪。陛下非但沒有怪罪,反而親自幫古弼正了冠履,讚揚他心懷國事,有益百姓,雖然這進諫的方式顛沛造次了些,但也是好的。若是臣下都能這樣一心爲國爲民,陛下說,他也定不怪罪。”

馮清歌聽她言笑,眉宇間卻顯得落寞,最後嘆息道:“我原以爲,陛下獲取天下,僅只是勇武;我阿爺丟掉天下、丟掉性命,只是因爲天命躉促,卻原來……”亡國的公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馮弘丟失天下,又丟了一條命,既是天命,也是人禍;拓跋燾成大業,既是時運,也是人力。可惜事後的諸葛亮,做了也無益了。

謝蘭修與她同有黍離之悲,加之想起阿姊和姊夫的命運,心裡也有些惴惴的。她看着馮清歌一雙素手在棋盤上無意識地擺着黑白子,漸漸黑白交錯,排布開一片非黑即白、可又混沌不堪的三尺江山。

“不談這!”馮清歌終於從亂局中走出來,微微一笑,揀出不同的棋子丟回相應的棋盒中,仰首道,“去日不可追,只看今朝罷了。”

謝蘭修看着對面人絕色的容顏,帶着慘微微的笑容。馮清歌最愛的父母兄弟全遭高句麗毒手,反倒是前頭嫡母所生的幾個兒子均在拓跋燾手下封王拜侯。而馮氏一門,雖然在魏朝瞧着人前顯貴,其實也已別無權勢,而飄萍般的北燕公主,終於只能認命。

兩人便復棋盤,拓跋燾下棋氣勢逼人,一旦謀算好,定是單刀直入,不給人半分喘息的機會,而馮清歌棋力膽量就柔弱了很多,被拓跋燾剛猛的攻勢打擊得應接不暇,只好跟着團團轉。棋枰可以識人,在乎道法,無干輸贏:徐羨之智而猛,劉義隆奸而柔,謝晦看似算無遺策可又常因爲自大而失於細節……謝蘭修得空偷眼望望馮清歌,她那“我見猶憐”的楚楚風姿,配合着亡國公主的身份,叫人別有感觸。

不覺就是一個上午,快到午膳的時候,宦官宗愛前來傳拓跋燾的口諭:“謝娘娘,陛下諭旨,今日大公主兩頓正餐都到皇后那裡,與太子同案共食。”

謝蘭修呆了呆,問:“中使可知爲何?”

宗愛笑道:“陛下說,兩個小的一起吃飯,或許香甜些。而且,大公主性子嬌縱,也須換個環境,有旁人管一管纔好。”

謝蘭修有些不快,但皇帝旨意,她當面不會駁斥,恃寵而驕只是兩人閨閣裡的小小樂趣,此刻,只好恭恭敬敬地承了旨,謝了聖恩。

阿昀一聽說有的出去玩,滿臉都飛起花兒來。謝蘭修幫她整整衣領,警告道:“不過,在皇后那兒和太子一道進膳,可要乖乖的!”阿昀滿口答應,想着又可以有夥伴一道,心裡十分高興。

她去了,謝蘭修好沒意思地一個人吃飯。一碗米飯還沒有吃完,外頭公主的乳保就跌跌撞撞過來,一臉背晦色,對謝蘭修跪下稟奏道:“娘娘,大公主鬧脾氣,旁人實在沒本事治得住。皇后請娘娘現在過去勸勸。”

本來就是滿心擔心的謝蘭修,又氣又急,跺腳道:“這個不省心的主兒!”取了外頭披帛,跟着一路疾走,到皇后所居的宮殿。裡面,兩個娃娃的高頻聲音此起彼伏。

“我不吃!我不吃!你是太子我也不吃!”

而拓跋晃的聲音雖然也帶着孩子腔,卻顯得老成而冷淡許多:“父皇說,太子是儲副,陛下之下,萬人之上。孤賞你吃的東西,便是君上恩賜,你怎麼好不吃?”

阿昀趾高氣揚:“你嚇唬誰啊!你是太子,我還是公主呢!我阿孃說:……”她阿孃啥相關的話題都沒說過,小傢伙似是轉着眼珠想了一會兒,聲音比剛剛更高亢地響起來:“我阿孃說:公主是陛下的心肝寶貝,誰都要聽她的!”

謝蘭修扶額,心道怎麼養了這麼個東西!要緊幾步往裡頭趕。

皇后正在勸了這個勸那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樣子,見謝蘭修來了,點點手說:“你來得正好!別鬧啥虛禮了,快勸勸這兩個孩子。不過因爲阿析說要賞阿昀一碗熱餺飥——是阿析最愛吃的,也是他做哥哥的一些善意,沒想到——”

不說也知道,阿昀絕不領這樣的情——讓她吃飯,非但不是恩典,簡直是仇讎!她拒絕了太子的好意,太子拓跋晃又非要端着架子“賞賜”妹妹,兩個娃娃就吵成了一團。

“阿孃!”見撐腰的來了,阿昀抹着眼睛飛撲到謝蘭修懷裡,抽抽噎噎說,“阿兄欺負我!”謝蘭修一看,她眼睛倒是揉得紅紅的,一滴淚水都看不見。

謝蘭修瞥眼看看拓跋晃,賠笑道:“阿析,你妹妹不愛吃飯,不是有意要違拗你……”

話沒說完,拓跋晃冷冷地糾正道:“太子!”隨即解釋道:“父皇說,除卻他和母后可以呼孤的小名,其他人都應尊稱。謝貴人娘娘既是諸母,並非父皇的敵體,請從宮裡的規矩。”

謝蘭修給他說得臉都有些紅了上來,擡眼看看自己的親生兒子,心裡五味雜陳,卻也只好屈膝行了半禮,隨後道:“是。太子明鑑,大公主吃飽了飯就不愛再吃其他東西。太子有賜,我爲公主帶回去可好?”

“可。”太子點點頭,對阿昀說,“孤就賞你晚上吃吧。”

阿昀皺着鼻子衝他做了個鬼臉,還欲說什麼,被謝蘭修一把捂了嘴拖到一邊。

阿昀吃飯,幾顆米就飽了,太子拓跋晃卻胃口很好,這時才吃了一半,便依然端坐在食案前,見宮人有序地給他換上了熱的湯飯和炙肉菜蔬,才提起筷子吃了起來。

謝蘭修雖然在皇后宮裡見過拓跋晃數次,但基本都是年節時行禮才能見到,她是皇帝的嬪御,雖在後宮也算高位,但在以太子爲“副君”的魏宮,她面見太子,反需執禮。因而總是隻能遠遠地望一望,知道他一年一年在長高,一年一年變得更有威儀,一年一年說話更加知書達理。今兒還是第一次離得這麼近,來細細端詳自己的兒子。

他不胖不瘦,臉蛋肉鼓鼓的,身體繼承了父親的頎長,裹在一身小小的紫色袍服裡,顯得挺拔而秀姿。他的臉,說不上特別像誰,眉眼俊秀,眼角帶着些微微的斜飛,似乎更像謝蘭修一點,但臉的骨骼方棱出廓,嘴角堅毅,小小的下巴簡直和父親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般。

她看得心酸,偏生絲毫不敢表露,只是能夠偷偷地多瞄一眼,就偷偷地多瞄一眼,心裡不斷地描摹着,把這個小小的身影幾乎揉到骨子裡、心坎裡去。

少頃,太子吃完了,從服侍的宮女手中取過清水漱了口,又取手巾擦了擦嘴角,又拂拭了雙手,才振衣起身。皇后含着笑看着自己一手撫養長成的兒子,溫煦道:“可吃飽了? ”

“吃飽了。”拓跋晃點點頭,又對妹妹道,“阿昀吃得太少!”

阿昀橫眉立目,小身子鬥雞似的又往前挺。謝蘭修拽住她,賠笑道:“太子說得是。以後阿昀要多吃點!”

太子的目光瞥過來:“母妃管教阿昀辛苦!”儼然一個小小的君王。

赫連琬寧問:“今兒上午讀書,學了什麼?”

拓跋晃說:“上午崔司徒講到《孟子》了,兒背書也背得好,得了崔司徒的誇獎。”皇后真心把拓跋晃當親生兒子撫養,聽得欣慰,含笑撫着他的鬢角道:“得了誇獎就好。你阿爺對你寄望甚高。阿析需日日努力。”

“是。”拓跋晃說,“午時睡半個時辰,然後要去練騎射,還有阿爺新賜的劍,也要學起來了。”他還是個六歲的孩子,撐着一副“太子”的門面,其實看到妹妹可以無憂無慮的玩耍,心裡也是十分羨慕的,瞥瞥依偎在謝蘭修懷裡的拓跋昀,不由露出了點愁色。

謝蘭修看着兒子心酸,可知道拓跋燾一直在努力地培養他成爲皇位的繼承人,沒有嚴格的管教,也規矩不出一個學識淵博而文武全才的人。她忍不住要囑託:“太子勤學苦練,自然是好的。不過,也別忽視了自己身子骨,當休息時,還需勞逸結合纔好。”拓跋晃看了看這位“庶母”,淡淡道:“多謝母妃指點!阿爺說,母妃善讀兵書、史書,從而穎悟棋道。孤想着,阿爺最愛從圍棋中思量兵法,以後,也想請母妃教孤下棋。”

謝蘭修受寵若驚,點頭說:“太子殿下謬讚了。太子若想學棋……”她想着拓跋燾以前對自己的警告,可是實在忍不住讓兒子陪在身邊的誘惑,狠狠心擡頭說:“只管傳喚我就是。”阿昀聽拓跋晃與母親談得其樂融融,妒忌地搖搖母親的手:“阿孃!你也教我下棋!你是我親阿孃,一定要教我教得比阿兄好!”

赫連琬寧和一衆的人都笑了。兩個孩子剛剛還吵得一團,這會兒彼此偷眼望着宮室外的一片草地,互相擠眉弄眼一番,均告退,一溜煙地出去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我被諾如病毒襲擊,倒牀上了。

存稿最後一發,明天請假。

嫏嬛乾坤強項君子附錄取彼譖人甘言如飴李代桃僵襜帷暫駐柳暗花明悅其淑美秣陵春深相望朱門燭花搖影李代桃僵今我來思寸玉瑕瓋墜心隕涕三界火宅向死而生俟於旃檀隱天蔽日墜心隕涕愛惜芳心羊車過處二子之勇麟吐玉書荊王無夢受降城外清風入耳紋枰對弈愛惜芳心山雨欲來若向修羅天降罪罟白璧青蠅白璧青蠅芙蓉千葉功遂遺恨我獨昏昏二子之勇相望朱門荊王無夢食子之毒墜心隕涕董狐之罪金谷故園俟於旃檀相思不露巷羅荊棘小別重逢譖愬荒唐誰言弄璋名勢取道民卒流亡偷樑換柱眷然顧之佳人窈窕今日種種向死而生事急相隨萬物芻狗生佛魔間流芳忽起功遂遺恨眷然顧之蘭亭已矣狼嘯於室名勢取道相望朱門隱天蔽日山雨欲來三宿桑下胡馬窺江死生契闊遠水無波墜心隕涕母兮劬勞荊王無夢意高難問虹銷雨霽異世相望嫏嬛乾坤刀口舐蜜強項君子麟吐玉書嫏嬛乾坤悅其淑美天意難問死生契闊飛花似夢濫笑無誠我居圉荒奄若飆塵業報輪迴身懷利器知者不惑花開兩面狼嘯於室燭花搖影萬騎雕弓
嫏嬛乾坤強項君子附錄取彼譖人甘言如飴李代桃僵襜帷暫駐柳暗花明悅其淑美秣陵春深相望朱門燭花搖影李代桃僵今我來思寸玉瑕瓋墜心隕涕三界火宅向死而生俟於旃檀隱天蔽日墜心隕涕愛惜芳心羊車過處二子之勇麟吐玉書荊王無夢受降城外清風入耳紋枰對弈愛惜芳心山雨欲來若向修羅天降罪罟白璧青蠅白璧青蠅芙蓉千葉功遂遺恨我獨昏昏二子之勇相望朱門荊王無夢食子之毒墜心隕涕董狐之罪金谷故園俟於旃檀相思不露巷羅荊棘小別重逢譖愬荒唐誰言弄璋名勢取道民卒流亡偷樑換柱眷然顧之佳人窈窕今日種種向死而生事急相隨萬物芻狗生佛魔間流芳忽起功遂遺恨眷然顧之蘭亭已矣狼嘯於室名勢取道相望朱門隱天蔽日山雨欲來三宿桑下胡馬窺江死生契闊遠水無波墜心隕涕母兮劬勞荊王無夢意高難問虹銷雨霽異世相望嫏嬛乾坤刀口舐蜜強項君子麟吐玉書嫏嬛乾坤悅其淑美天意難問死生契闊飛花似夢濫笑無誠我居圉荒奄若飆塵業報輪迴身懷利器知者不惑花開兩面狼嘯於室燭花搖影萬騎雕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