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掃了一眼他的腕錶,現在才早晨六點多鐘。
太陽纔剛升起來,氣溫也沒那麼燥熱,還有一些陰涼額感覺。
蔣仁杰大概也是跟我一樣小睡了一會兒,本來也是有點睏倦的樣子,沒腦子的居然耍起了無賴。
晨風吹進來,把有些迷迷糊糊的蔣仁杰徹底的吹了一個激靈。
左看看右看看,阿贊艾和蔣仁義眼中帶着都是十萬火急一般的焦慮,似意識到自己耍無賴有點不分場合了。
他尷尬的動了動脣,終於嘆息了一口氣說道:“江城當局還想請你過去一趟,植物園裡還有其他比較特殊的植株難以對付……”
“你想聽我的建議嗎?”凌軒的手指頭輕輕的在我的小腹之上敲動着,我穿的比較薄,此刻竟然是能看到明顯的胎動。
一隻小手的輪廓,出現在肚皮上。
看起來都要把人的心給弱化了,凌軒的手指頭就這麼溫柔認真的落在那隻手掌上,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到蔣仁杰還在一旁。
握住了自己父親的手,我似乎好像能聽到咯咯咯的笑聲。
還有個稚嫩的聲音,在通過臍帶之間的感應,柔軟的喊着,“爸爸……”
這樣一聽,就是妹妹了。
他哥哥那個小逼崽子,脾氣臭的跟頭水牛似的,纔不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呢。
面前的蔣仁杰就尷尬了,動了動脣,問道:“什麼建議?”
“要不自己想辦法解決,要不把周圍的人羣驅散了,直接把附近的下水管道包括植物園……”他說的時候詭秘一笑,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吐出那兩個字,“炸了。”
暈死,到頭來還是要炸植物園。
大概有人就要問了,爲什麼不一開始就炸掉植物園。
植物園是墮入鬼道的道士的大本營,腿腳長在他們身上,若江城當局一開始就計劃炸植物園。
只要消息稍有走漏,就會遇到更加嚴重的報復。
現在,墮入鬼道的道士死的差不多了,一顆炸彈夷爲平地倒也痛快。
蔣仁杰乾嚥了一唾沫,“你這樣,我回去沒法交代啊。這辦法……也太野蠻了!!”
“那就不用交代啊,反正你不是一直都在酆城工作的嗎?江城又不是你的頂頭上司,我要是你,跟他們說完。不管同不同意這個辦法,我都會回酆城。”凌軒撐開了五根纖細漂亮的手指頭,和我腹中的小手輕輕的交疊在了一起。
臉上依舊是慈父一般的溫暖,陪正在胎動的小傢伙兒玩了一會兒,擡頭髮現蔣仁杰還沒走。
臉色才微微一沉,隨口說道:“管家,送他出去吧。”
蔣仁杰雖然很不情願,卻沒法攔着凌軒下逐客令,硬是被管家硬推着送出去了。
凌軒這纔將手放在側臉上,手肘支撐着桌面,慵懶的看着阿贊艾和蔣仁義,“聽說你們倆是叔伯關係,也都是黃河會的核心成員吧?”
“沒想到易先生和我大伯關係竟然這麼要好,真是失敬了。”阿贊艾還有些客氣,雙手合十的說着。
凌軒眉毛一樣,說話直截了當,“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這位蔣大師是我母親的故人,又是你的親大伯。算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接說的。”
我想蔣仁杰該鬱悶了,應是被凌軒當做“外人”下逐客令。
不過,以爲對凌軒的瞭解。
他並非不信任,反倒是像對蔣仁杰的一種保護,畢竟他和黃河會之間的交集並不如其他兩位那樣的深。
阿贊艾猶豫了一下,轉頭對等在門口的be說,“阿be,把門關上。”
“是,阿贊。”be把外面的六扇門,全都光上了,一時間晨光被阻隔在外面。這裡面只有暖黃色的燈光,讓房間進入一種曖昧的暖色調。
“代會長突然遇到的襲擊,受了重傷,馬上就要……就要不行了,已經進入了到了彌留之際了。”阿贊艾柔和的五官上,閃過了一絲憂色,上下兩片薄薄的嘴脣顫動了一下,“若他死了,這世間怕是……怕是沒人能幫易先生您解決問題了。”
他神色哀然,雙眸卻灼灼的看着凌軒。
凌軒和他四目相對,眸光沉冷而又帶着些許陰鷙,“你想讓我去救他?”
“並不是!”阿贊艾搖頭,雙手合十的拜了拜,“他的魂魄已經散了,眼下是用黃河會的秘術強行留在身體裡。用不了幾天,就會魂飛魄散的,易先生,他苦苦支撐就是爲了等您和妹妹一起去。”
“現在就去嗎?”我反問了一聲,心頭早就是駭然一片了。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給凌軒解決體內隱憂的人,突然就受到襲擊,幾近彌留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乾的,但是這就意味着,如果現在不啓程趕過去,凌軒身上的毛病可能永遠都不會得到根治。
難怪阿贊艾這麼着急的要見凌軒!
凌軒臉上的表情很嚴厲,雙目睥睨下去,“如果我不肯答應讓她冒險呢?”
“易先生,當我……求你了,妹妹的生命我也和你一樣重視,我不會害她的。”阿贊艾腮幫子顫動了一下,膝蓋一軟,膝蓋骨磕在了地上跪下了,“代會長已經快不行了,他臨終還有很多遺言要告訴妹妹。哪怕……哪怕你不肯,能不能讓他臨死前見妹妹一面。”
凌軒身上的氣勢越發的陰沉,他眸光陰晴不定的冷睨着阿贊艾。
鬼氣在他周身的輪廓位置,淡淡的裹了一層。
側臉上就好像冰封了千年玄冰一樣,要多冷有多冷,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阿贊艾大概是猜到凌軒的決定了,頹然的低下了頭,聲音嘶啞的說道:“我……我知道你的決定了,我……我不打擾你了。我……我和be還要趕回去處理後事,就不在這裡影響伯父和易先生交談了。”
“等等。”凌軒好像被冰凍成了玄冰的脣,上下微微觸碰了一下。
阿贊艾緩緩的擡起頭,茫然的看着凌軒,凌軒卻垂了眼瞼凝視着我,“顧大王,你的態度是什麼?”
“我……我當然是願意冒險一試,我相信,代會長的醫術。更相信……相信我哥哥不會害我。對不對,牧寒哥哥?”我看向了阿贊艾,深深的看着他。
也許人生就是如此,前路根本由不得我們自己來決定。
本來是要等孩子生下來再去黃河會的,現在代會長突然到了生死之際,也只能臨時改變了行程。
凌軒緩緩的點頭,單手靠着自己的太陽穴,就這麼側着身體看着我,“既然我的顧大王這麼決定,那我又如何能違揹她的想法。她心即我心,阿贊艾,便宜你了……有這樣好的妹妹。”
說話間,他的另一隻手緊緊的和我的手相握。
那雙眸明明冷漠的毫無情愫,卻似乎閃過了一絲痛楚,月光般皎潔和我對視。
整個人都陷進他的眸光中了,一時間差點忘記了周遭的環境。
“那……能不能請您,現在就出發,去黃河會一趟。我們總部比較偏遠,需要……需要渡河的,也不能直接飛過去。”阿贊艾這話的意思,我很明白,他意思就是黃河會的總部大概是比較偏遠落。
飛機飛不到那邊,估計到了地方,還得下飛機開十一號走路,坐船。
十一號就是兩條腿麼,這跋山涉水的,我都有點沒把握了。
我懷的可是雙胞胎了,沉得要了老命。
這還是夏天,一路上,還不曬死我。
可是想想,人家會長都已經快要不行了,苟延殘喘的等着我們。難道我和凌軒還要嫌棄路途遙遠,不願意去,讓人家含恨而終嗎?
我顧星可不是這麼不仗義的人,哪怕不是讓代會長含笑九泉,也得是安安心心的走。 _Tтkan_¢Ο
凌軒似乎已經做好準備動身了,“既然這樣,那現在就出發吧。”
無形之中,還沒開口的蔣仁義,就被忽略了。
蔣仁義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是聽到代會長要死了,臉色早就黑的比鍋底還要難看了。
他是黃河會的核心成員,代會長要死了,他的心裡估計也會難受吧。
雙手都握住了凌軒的那一隻手,我身子一俯,小聲的在凌軒耳邊說道:“蔣大師來找你,好像是因爲他查出證據,說現找到了現任閻君……也就是嬌龍是假冒的證據。”
凌軒沒有快速的對我的話做出了迴應,他看了一眼蔣仁義,“蔣大師在調查嬌龍嗎?”
“是啊,現在雖然已經查出了點端倪,但是還是有些疑問。”蔣仁義被凌軒主動問及此事,才從顧彬湘背的揹包裡拿出一面銅鏡,“這是冥照骨鏡,能照出人真實的魂魄和靈體。”
銅鏡只看得到背面上刻畫的山川文字,正面卻被一層紅色的蠟給封上了。
拿在手裡,也根本沒法用這面鏡子照臉。
不過冥照骨鏡我是聽過的,聽鳳翼說自己要拿到這面鏡子,讓我對着鏡子好好看看自己的靈魂。
想不到,這面鏡子居然在蔣仁義的手裡頭。
“這是曾祖留下來的鏡子!!”阿贊艾一聲驚歎,捂住了自己的脣,似乎明白過來什麼了。
雙眼似是蒙上了一層蘊氣,迷離的看着這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