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了,金鎖趕着羊羣,挑着草料回到家裡。家人都回來了,他燉的大魚已經出鍋被擺在桌上。大傢伙每人一碗魚湯,魚湯燉得香味四溢,讓人直流口水。全家人坐下後,金鎖看見娘在分魚肉時給二叔金貴盛了一小瓷盆,還給大奶奶碗裡也多盛了一些,別人的碗裡都是魚湯多,魚肉少。
金貴看嫂子給自己盛了這麼多魚肉,拱手向嫂子致謝!大嫚平時和金貴鬧慣了,和金貴調侃:“你以爲我是照顧你,讓你多吃魚肉上肥膘啊!俺是讓你吃了神魚的肉多長力氣,快站起來呢!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在炕上整天躺着,我和你姐金英在家裡像男人一樣啥活都幹,你得早日好起來,我們還要給你娶媳婦呢!”
金貴很聰明,看着嫂子的口型聽得懂嫂子和他說的話,感動得眼裡有了淚珠,低下頭大口吃肉、大口喝湯,吃得渾身是汗,口味大開。金貴飯後,莫名地突然渾身燥熱,臉色赤紅,大汗淋漓地昏睡了過去,當天的晚飯都沒吃。
第二天黎明時分,金鎖睡意朦朧間,忽然聽見庭院裡有人摔倒的聲音,趕緊抄槍推門查看有啥狀況。忽然看見是二叔金貴站起來了,正在雙手扶牆慢慢地挪動。
金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扭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覺得疼得厲害,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高興地大喊起來:“俺二叔不癱了,會走路了。爺爺奶奶、爹孃,大傢伙子都來看看啊”
全家人都起牀了,驚喜地看着金貴慢慢踱着步子練習走路。光着屁股的小虎子忽然跑過去,抱住了金貴的腿。金貴聽不見聲音,直到小虎子來抱他的腿了,纔回頭看見家裡人都起來了,都在高興地看着自己。
驚喜!金貴帶給了金家人莫大的驚喜。金貴接着竟然起身抱起了小虎子,有點歪斜但是還算穩當地走到了爹孃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着爹的腿大哭起來。
金鎖知道這是二叔在高興地哭,是喜極而泣。爺爺蹲下身子也摟住金貴,沒人上前打擾,看着爺倆在徐徐升起的朝陽下深情擁抱。
金貴站起來,無疑對金家人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當晚,外出學石匠的金喜也回來了,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鍋貼餅子。金貴雖然能走路了,但是還是聾啞,沒法和外人交流,更有些自卑不願意出門。金鎖爺爺就召集全家人開了個家庭會議,爺爺說垛莊地界沒鬼子了自己和金龍要常出門作刷布生意;金喜的石匠手藝還沒學好,要再繼續跟着趙大爺四處學打石頭學藝;大嫚和金英繼續種地兼做豆腐生意;金鎖在家放羊、養驢和照顧莊稼。
爺爺安排完事情後,金貴搖手不願意,比劃着以後放羊、餵驢的事情自己幹,也讓金鎖出去賺錢!
金鎖爺爺和奶奶搖頭拒絕,示意金貴的腿腳還沒恢復利索,上山時容易發生危險。金貴賭氣低頭不說話,金鎖出了個主意和二叔比劃:自己外出買木頭來,讓金貴在家裡抄起木匠傢伙,專門在家加工桌椅板凳,然後金鎖負責扛到去集上賣。
金貴聽後大喜,攥着金鎖的手爺倆一陣鬧騰。
金鎖又和家裡人商量,翠花和春紅去雪野部隊醫院好幾天沒有音信,自己想去看看。
大嫚說:“孩子,我和你去吧!人家春紅救了你的命,我得去感謝人家;另外,翠花還是你的未婚妻,爲了你去照顧春紅,我這當孃的也該去看望一下。”
金龍囑咐:你倆去雪野要路過黑松林和黑龍潭,金鎖一定要背上槍,大嫚要帶一把柴刀,防止野狼突襲。
六月份的天氣已經進入進入雨季,自從端完垛莊鬼子據點以後,一直陰雨連綿,三天兩頭地下雨。山上的泉水流得到處都是,山上山下遍佈汩汩噴涌的泉水和從天而降的飛瀑,哪一處山谷裡都是水聲潺潺,野花爛漫。這麼美好的風景金鎖和娘卻無暇細看,心情都有些沉重。按理說春紅要是犧牲,翠花該回家了。娘倆分析,春紅看來傷勢較重,但是重到啥程度,心裡都沒底。
上了齊長城,到了金鎖當年點狼煙的地方,金鎖特意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但見一處古老的屯兵洞裡,新添了不少累累白骨。大嫚讓金鎖仔細看看是啥骨頭,金鎖用刺刀一挑從一堆羊骨頭裡挑出一個小孩子的頭顱來,大嫚嚇得倒吸一口冷氣,叮囑金鎖:“野狼又不知道是禍害誰家的小孩,等到秋後草木凋零便於狩獵時,你叫着你爹和你小叔一定要把這些狼畜生滅了!”
金鎖警惕地端起槍來觀察四周的情況後回答:“不用俺爹和俺叔,俺有三八大蓋,自己就能滅了這三隻野狼。”
上午10點來鍾,娘倆終於來到雪野部隊醫院。第一間病房靠窗戶的牀前,翠花正在耐心地給春紅擦洗臉上的血漬。春紅臉色蒼白,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一條腿上綁了兩根夾棍,依然在閉着眼睛昏睡着。
翠花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是金鎖和大嫚來了,又驚又喜迎了過來。
“孩子,春紅咋樣了?”大嫚問。
“娘,春紅身上取出來了十來塊彈片,頭上有三塊,但是隻取出來了兩塊,還有一塊留在顱骨裡,醫生那地方說不敢動刀,只能在裡面留着。不過,你們放心,春紅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說,春紅的一條腿筋被炸斷了,可能要終生殘疾。”翠花回答。
大嫚聽說春紅要成殘疾人,上前攥住春紅的手,傷心地抽泣起來。
“翠花,你受累了。”金鎖深情地問候翠花。
我倒是不累,就是春紅流的血太多,身上到處都是血窟窿。由於失血過多,醫院發動輕傷員給春紅輸的血,要不她這條命還真保不住了。
都怪我,我要是把春紅趕進地洞就好了。躺在這裡的應該我,不應該是春紅。
“春紅今早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問你怎麼樣了?我和她說,你金鎖哥戰鬥結束後連頭髮都沒傷着一根,她才笑着喝了點稀飯,又睡過去了。”翠花說,春紅在昏迷時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呢!看來她是真的擔心你被敵人炸傷。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陣喧譁,接着許多傷員和醫生護士簇擁着一位部隊首長走進來。首長不像一位鐵血軍人,倒像一位教書先生,儒雅可親。首長進來後,一位醫生說:“同志們注意,廖司令來看望大家了!”
病房裡的所有人都站起來問候司令員好。
司令走到春紅病牀前,看了看昏睡的春紅,心疼地問:這是打哪一仗傷成這樣?
金鎖一併腳後跟,挺胸答道:報告司令員,春紅是端垛莊據點時爲了救我負傷的。
小夥子你是哪裡的?
俺是章丘垛莊高家峪村民兵,俺叫金鎖。
金鎖?你是那個挖出一罐子銀元捐給部隊的金鎖?
報告首長,俺就是。
“來來來,我和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小夥曾經從自家屋裡挖出來整整一罐子銀元,但他一個也沒留,全部捐給部隊了。”廖司令說完後問,這兩位是?
司令員,這是俺娘和俺未婚妻翠花。
廖司令點頭稱讚,你們高家峪村位於萊蕪和章丘的交界處,是敵我拉鋸的重要部位。你們村的鄉親都是抗日的,都是抗戰英雄,我們得向你們致敬!說完話,廖司令帶頭率衆人向大嫚和翠花敬了個軍禮。
大嫚忙擺手說:“首長給俺敬禮真是使不得,不過您說俺村都是抗戰英雄,俺還真是覺得挺自信的。俺不是表功,俺大爺打鬼子負傷,在這個醫院救治時遇到敵人襲擊失蹤;俺大娘爲了抗戰掉進河裡患了癆病;俺男人和俺一個小叔子都在和敵人戰鬥時負傷在這裡治療過;俺還有一個小叔子和妯娌現正在渤海軍區的抗戰部隊參軍。”
衆人聽完大嫚孃的話後,都紛紛稱讚鼓掌,司令員也點頭讚許。
大嫚又說:“鬼子佔了咱的地還殺人放火,*擄掠無惡不作,俺金家人抗日是應該的。但是部隊上的戰士和首長更不容易,你們每天都在拿命和鬼子戰鬥,沒有部隊也沒有俺高家峪村的安穩日子。再說要不是三營的女衛生員春紅捨命相救,俺兒子金鎖早沒命了!所以說俺覺着,老百姓和子弟兵是一家人,都是爲了不再讓日本鬼子欺負才起來抗爭的。請司令您領着部隊端更多的鬼子據點,殺更多的鬼子!”
一席話說得衆人熱血沸騰,連連叫好。司令員高興地說:“老金家不僅男人是英豪,女人還是巾幗英雄。大妹子,你們三個今晚誰都不能走,晚上我要召集警衛連開個會,請你把你們家抗戰的故事給戰士們都講講。會後,我請你們吃麪喝酒!我一會就要帶警衛連去殺鬼子,回來後我再和你們好好聊聊。”
金鎖聽說要殺鬼子,憋不住了,就問廖司令:首長俺想跟你去殺鬼子,求你帶俺去吧!
金鎖你槍法咋樣?
俺打死過鬼子、野狼還打滅過鬼子的探照燈。
好,今天本司令就帶你去殺光腚的鬼子。警衛連全體集合,準備出發!
部隊集合好後,金鎖跟着部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