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我見着他就要氣的鼻子冒煙生不如死?”我瞥沈嘉一眼,又笑,“不過如果剛纔你在這裡,聽到這些話,恐怕也會笑的不得了。”
“哦?”沈嘉眉毛一挑,“那聽你這樣說,我也想知道是什麼事情了。蔚蔚,到底是什麼事?”
“我叔叔要給我說親事。”
沈嘉要給我削着蘋果的手一停,“天,他做這樣的事兒有癮啊,上次不是和你說了那什麼廖惜遠嗎?後來不還是沒成?”
“這次說的人可真不一般,你猜他是要說誰?”
“誰?”
“季南安。”
只聽砰的一聲,那蘋果終於從手心墜到了地上。
沈嘉就是沈嘉,只是怔愣了幾秒鐘,便從地上拿起蘋果放到桌子上,“他怎麼會想起你和他的婚事?”又皺了皺眉,語氣平淡至極,“他之前不是最怕你們聯合的麼?”
“所以說最好笑的就是這個嘛,不光你被嚇着了,剛纔我都被嚇了一跳。”我笑着拿起筆,“我真是沒想到啊,他那麼個人,能同意我和季南安在之前都不大可能。這次可好,乾脆都撮合起來了。”
“哈,”沈嘉突然一聲嗤笑,“你知道這件事讓我想起什麼?”沒等我回答,笑容又放大了一些,“讓我想起了中國的一個詞彙,叫做別出心裁。”
我搖搖頭笑,“還不是你的作用大?”
沈嘉奇怪的看着我,“難道這事兒還和我有關係?”
“不僅有關係,”我頭都沒擡,仍然覺得事情荒唐的很,“是關係大啦。”
如我這樣的棒槌,若提點一件事情得來龍去脈祖宗八代的說清楚。可像沈嘉這樣的天才,只是一句話,便像是給了他多大的證據,事情都變得明朗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搭話,他便突然大笑,“哈!我知道了。”許是也反應過來好笑,笑完又看着我,“蔚蔚,你如果能和那季南安成,是不是特別該感謝我?”
手下仍是飛快的寫着字,我只是挑了挑眉毛,“怎麼?你盼着我和他成?”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再和我打趣,沈嘉收起了笑,脣角卻仍是上揚,“不過這點也是有意思,我倒是沒想到,你那叔叔會想起這一招。看來,你那叔叔的兵法學的不錯啊。”
“什麼兵法?”
“中國有句話,叫做兩害相較取其輕,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兩個有害於你的人同時對付你的話,你要先分辨形勢,拿對你威脅不那麼厲害的人先下手,至於那個厲害的,如果有條件,就是你重點對付的對象。先把這個收拾妥了,以後再收拾另一個,那便不是難事。而我,”他頓了一頓,笑意更深,“很顯然,便是那個罪不可贖的大害。”
“什麼大害小害,”我撇撇嘴,“我只知道一句話,禍害遺千年。”
“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好!”他哈哈的拍桌子,“在我看來,這句話倒像是對我最好的祝福了。不過仔細想想,我可真是榮幸啊,能被你們家的人這麼如臨大敵,”他聳聳肩膀,歪頭看我,“我原以爲你家的人該對我感恩戴德,我初衷畢竟是想做助人爲樂友好天使來着。”
“他們最善於做的事情便是懷疑,何況你家DMG背景太深,又是他國企業,肯定對你有所忌憚。”
“若是不表現的這樣明顯,我還不對他們有什麼猜疑,現在這樣怕我,必然是有事情心虛,蔚蔚,你家這羣人是越來越好玩了,”他眉角上揚,眸子似是綴起了星珠,生出粲然的光亮,“我之前還覺得在國內沒意思,現在可好,幫忙也能幫的如此有鬥志。”
“你少亂來哈,”我瞪他一眼,“敵不動我亦不動。”
“放心啦。玩兒這些東西,我自有分寸。蔚蔚,”他突然湊過頭來看我,“你知不知道,當下你叔叔和姑姑最擔心的,包括那季南安最害怕的,是什麼事情?”
“你我結婚。”
“聰明!”他聲音又低了些,脣角上揚,可眸底卻深邃的全是認真,“那麼,你我就做一次讓他們害怕的事情怎麼樣?”
我……
“你之前最盼望的事情,不就是想讓他們受控於你的手中?現在好了,這個機會絕對大好,”慢慢的,他脣角抿起,眼底深的像是要照進人的內心,“我們藉助這個機會,完全有能力讓他們方寸大亂,甚至是屁滾尿流,你要不要?”
“不、要。”
答案是肯定的——不要。
雖然我人生的態度可能有些標新立異,但是有一個觀念卻是傳統的,那就是婚姻觀念,婚姻不是兒戲。我親眼見證過我爸媽的悲劇,我可不想在下半輩子再碰到一個如寧茂清那樣的混蛋男人。
人家都說女兒的上輩子情侶是父親,還有人說現在女孩兒選擇伴侶多是參考自家父親來進行這一項艱苦卓絕的工作,可很顯然,我是個異類。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如果我結婚,第一個排除的就是寧茂清那樣的男人。
將妻女趕到英國數十年不顧,完全不問是死是活。到最後又恩賜似的一張遺旨召回家,在這樣的男人身上,不管從哪個角度研究,我都看不到“負責”兩個字。
所以,沈嘉的這點提議,只讓我覺得荒謬至極。
雖然他說的話是真的,我做夢都想讓寧茂源聽我的話,把他那些亂七八糟叛逆的心思打消,這也算是報仇雪恨。可是如果以此爲代價讓我贖上自己的愛情,不管怎麼說,這代價總是大了些。
我是瘋子,但還沒瘋到拿自己開玩笑的地步。
好在,沈嘉也沒有再提這個。
他這個人就這樣一個好處,若是你不願意做的,就絕對不會強迫你做。
沈嘉這幾天忙的不見人影,寧嘉更是那樣,因爲正值司慶的“偉大”日子,各部門都調動了起來。總攬全局,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如往日般那樣的生活節奏。我以爲寧茂源那天的話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他真的付諸了行動。
只是那個事件的男主角,似乎並不感冒這個。
再加上我的不熱心,這個事情便很可悲的成爲寧茂源一個人的大戲。
處處熱鬧的寧嘉傳來新聞,寧嘉董事長寧蔚賤的要死,在逼着已經大了肚子的向姍離開公司之後,又賊心不死的逼着人家把大了肚子的孩子打掉。如此還不算完,還更加潑婦歹毒的逼着人家和男人分手,自己妄圖在裡面插一槓子。
這是我總結的,當然,顧遙沒敢這樣說。
可憐顧遙了,一個老實巴交的員工,硬是被我逼得,把一段壞話磕磕巴巴的說成了憤世嫉俗的人生感言。臉色憋的通紅,仿若經歷了世間酷刑,“沒了?”我擡眼看他,手裡仍把玩着筆,“就說了這麼多……”
“就說了這麼多……”他訥訥的,“其實,董事長不必放到心裡去。”
“我沒放到心裡去,嘴是長在他們身上的。我沒法管也管不着。”顧遙嗯了一聲。
“只是我很納悶,怎麼事情我做沒做只要是壞事都是我的錯誤?”我無奈的搖頭,脣角扯了扯,“比如這次,顧遙你天天跟着我,是看的最清楚的,我半句話都沒說,怎麼坊間會傳出這麼奇怪的傳聞來?還句句說的特別真實,彷彿我真的說過似的。”
顧遙爲難的笑笑,顯然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我忽然又想起來,我都是這樣,不知道另一個人反應如何,便擡頭,“顧遙,這事兒季總怎麼說?”
“季總……”他皺起眉頭想了想,“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囑咐。不過這人言可畏BALABALABALA”
我看着桌上的文件,心裡有些泛酸,可是表面卻越來越想笑,這更好了,我們倆人都這樣半死不活的態度,不知道寧茂源這獨角戲唱的到底有多樂呵……
他這個人精明瞭一輩子,卻在這事兒上像個傻子。如果兩個當事人不願意,他怎麼使盡全身氣力,一定都是沒用處的。
何況,我這邊倒好說,人家季南安那樣的脾氣,可能根本不願意搭理這件事。
顧遙從我辦公室走後不久,我接着接到了董事會消息,針對公司年慶,要做一個整體佈局與工程總攬。
寧嘉董事會甚少開會,據說,我爸爸在的時候大家的會還多開一些,那時候就算沒事大家也喜歡來個緣頭開會,原因是我爸爸說的,要有的沒的聚一聚。可是到我這個輩兒上,那些老人大概是看着我恨不得呲牙咧嘴氣的要死,肯定是不願意聚的。
因此,會也開的越來越少。
甚至,有些高層在公司見到我,還不如在各式八卦媒體上見我見的多。
其實開會下去無非就是那些事,與其說是讓我給下面的人們安排人物,還不如說這是一個給我安排任務的會議。一通交代下來,我只覺得頭暈腦脹,本來腦容量便不夠,現在更是頭疼的很。
而整個過程中,那個男人只是沉默的盯着自己手裡的資料,必要時候說一句兩句話壓場,其餘的時候,一言不發。
除了剛進會議室的時候對我點了點頭,整個會議,都像是沒有看得到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