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聽到風聲，莫嵐和莫靜然可以不用回國，這樣一來，警方收網的時候並不會這麼快抓住她們，然而山莊的意外不能不讓她們趕回來，莫氏於她們而言，除了是賴以生存的基地，更多是承載了她們靈魂的歸宿。
和莫靜然談完之後，我返回莫晉翀的臥房，坐在他曾經住過的地方，心情難免有些沉重。我知道，莫靜然下午就要去把停屍房的莫晉翀帶回來，聽馬仔說，拼湊的屍體慘不忍睹，我不敢偷聽下去，流着淚離開了。
英姿颯爽的莫晉翀最後落得死無全屍，似乎是命運的捉弄，他盡然和一生敬重的大哥那樣慘烈地離開這個世界。
“咚咚——”有人敲門，我才抹去眼淚回過神，我走到門口，開門看到一個年輕的馬仔，他緊張地告訴我，說山莊大門口跪着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裝扮很奇怪，看守的馬仔驅趕過好幾次，但都沒能趕走她，於是他們上前盤問，那女人這才說，她認識我。
她認識我？難道是琪琪？
我能想到的女人，只有琪琪了，實際上，我很擔心她的安危，莫氏出了事，整個系統亂了套，相信城中村也一定很混亂，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
急急忙忙地跟着馬仔趕往門口，其他年輕的馬仔三五成羣聚集一起交頭接耳，他們議論的女人的確跪在外面，模糊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我的腳步反而越來越緩慢。
“是她？”我暗自呢喃。
馬仔推開鐵門，我走出去，那女人披麻戴孝，着裝十分怪異，她見我靠近，仰頭注視着我。她一定哭得很傷心，否則這雙美眸不會腫得變了形。
我蹲下來，與她平視，因爲她的悲傷，我又忍不住想到莫少，所以跟着溢出眼淚。
“子瀅，你怎麼來了？”我哽咽地問。
“我聽說，莫少爺死了。”子瀅幾近崩潰，跪着挪上前撲向我，“雪姐，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同是悲傷的人，我如何開口確認這個事實，然而我不能理解，我從未想到子瀅一直都偷偷喜歡着莫晉翀，倒也不難想到，或許就是那一次的出現，女人都喜歡英雄，喜歡自己世界裡的英雄，無關這個英雄究竟是正是邪。
我扶住子瀅顫抖的雙肩，又拿手掌抹去她臉頰的淚水，佯裝苦笑地說：“別哭了，我帶你送他最後一程。”
我自作主張將子瀅帶進山莊，通過她，我得知會所的情況，羣龍無首的會所面臨被解散的風險，當然，這種地方，早點解散免得禍害良家婦女。
“婷姐打算另起爐竈，想學枚姨那樣創造自己的天下，她一呼百應，首當其衝就是蜜桃姐。”子瀅坐在沙發上，冷靜下來與我閒聊。
“那你呢？”我隨口一問。
子瀅冷笑一聲，扭頭嘆息：“我本是千金小姐，無奈淪落至此，我當然不可能與他們同流合污，何況我不會背叛莫氏，不會背叛莫少爺。”
“會所被打擊取締之後，他們照樣春風吹又生，周而復始，與警方周旋，永遠也沒有盡頭。”我惆悵地搖着頭。
“一日爲妓，終身賣笑。”子瀅不屑地啐道，“是爲了生計也好，是爲了虛榮也罷，墮落的人多了，也就不覺得羞恥，不覺得害怕，要說警方，怎麼可能推翻千百年傳承下來的這一羣體？”
“好的事情沒有發揚光大，盡是想些齷蹉骯髒的事。”
“你知道爲什麼嗎？”子瀅看着我，“因爲是人就會有欲，望，無論是女人貪財還是男人貪色，都是一個欲字搞的鬼。”
“哈，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看的事情這麼透徹？”
子瀅拉下臉，打量我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雖然我喊你一聲雪姐，其實我們年紀差不多，也許我比你大一歲。”
“心智的成熟跟年齡無關，你身上有你自己的故事。”我想起剛纔她不小心說出她曾經是千金小姐的身份，我猜想她此前必定有不少慘痛的經歷，否則她也不會淪落被賣到枚姨手中。
就在我們閒聊之際，有個眼熟的馬仔走進客廳，他身後跟着一個我更加熟悉的男人，他們站定茶几外側，馬仔偷瞄一眼我，我突然就認出了他，他叫阿易，曾經幫莫少做事，原來他沒有被炸傷。
“雪姐。”阿易身後是二哥，城中村的二哥，那個嗜賭如命又是個窮光蛋的二哥。
“你怎麼來了？”我站起來，往前兩步認真地端詳他臉上的傷勢，他應該被人打了，臉頰上青一塊紫一塊。
“我……”二哥吞吞吐吐，與此同時，門外又出現女人的聲音，光是聽到莫靜然的聲音，我就渾身不舒服。
“你怎麼不告訴她，她的朋友死得有多慘。”
我撞上莫靜然冷若冰霜的臉，又瞅一眼戰戰兢兢的二哥，忽然腦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
“琪琪呢？琪琪她們……”
“琪琪倒還好，只是悠悠……”二哥瞥一眼身邊的莫靜然，看他一個人高馬大，卻膽小如鼠，怕極了身邊的女人。
“悠悠已經被我殺了。”莫靜然示意二哥拿出手機，手機裡拍下已死的悠悠，我搶過手機，翻看前後幾張照片，悠悠躺在水泥地板上，臉上有淤青，緊閉着雙眼，看起來的確像是毫無生氣。
“二哥，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扔了手機，咆哮地質問。
“哎喲，我的手機。”二哥顫着聲解釋，“其實，那個……”
莫靜然打斷二哥的話，居高臨下地冷笑：“我說過，我會給你時間考慮，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只要你不答應，每過一個小時，我就殺你一個朋友，我這個人跟其他人不同，我呢，習慣先做事再談判，這樣的話，也免得浪費我的口舌。”
我衝過去，抓住莫靜然的手臂，怒斥道：“魔鬼，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你比姚振晟還不如，我呸，你和姚振晟根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莫靜然眯着眼，犀利的眸光將殺氣暴露無遺，她退後半步，掙脫我的手，而後喝道：“拿下沙發上的女人。”
一聲令下，子瀅也被馬仔牢牢地抓起來。
“啊，你們幹什麼？”子瀅慌張地呼救，我轉身想要救她，可其他兩個馬仔擋住我的路，根本近不了子瀅的身邊。
“莫靜然，你夠了。”我分明嗅到這個女人的戾氣，她是說到做到的人。
“你說接下來，我是殺了她，還是殺了那個叫琪琪的女孩子？”莫靜然得意地挑釁，她有資格挑釁，如今的莫氏，已然是她的天下。沉寂片刻，大家各懷鬼胎，我心亂如麻，有些不知所措。
“莫小姐，您之前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只要一個電話，影樓的人會將莫少爺訂好的婚紗一起送到山莊，只不過剛纔有律師打電話來，說警方的人很煩，一定要封鎖山莊才行，恐怕葬禮，不，婚禮要改地方舉行了。”阿易一本正經地彙報。我討厭這裡的人，見風使舵的速度令人作嘔。
莫靜然睇着我，卻吩咐其他人：“莫少爺是教徒，我已訂好教堂，明天，我要隆重地舉行少爺的婚禮。”她宣佈的如此淡定，每個字眼都像是針紮在我胸口。
她這是逼着我上花轎，這個瘋女人癲狂起來不輸姚振晟，她真的殺了悠悠？我轉動眼珠子，看向二哥時，他躲閃地避開我的目光。
他什麼意思？難道有貓膩？可是手機裡面的照片就是悠悠，面如死灰的悠悠不像是裝出來的。
凝神之際，大廳的擺鐘敲響整點的鐘聲，驚醒我們所有人。莫靜然瞅一眼擺鐘，對着我似笑非笑地說：“再過一個小時，我又要殺人了，要不，你告訴我，我應該殺哪一個？”
我沒得選擇，回頭看到誠惶誠恐的子瀅，我摒棄一切腦中的雜念，面朝莫靜然，凜然道：“你不用殺人了，我答應你。”
漸露笑意的莫靜然故意嘟着嘴，一副爲難的樣子說道：“我倒是不勉強你，如果你……”
“不勉強。”我白了一眼她，不悅地叱喝，“就當完成莫少最後的心願，雪禾嫁給他。”
莫靜然擺了擺手，馬仔鬆開子瀅，子瀅趕緊跑到我身後躲起來。
“雪禾小姐果然識時務，你看看，一開始就答應我，也不用我這麼麻煩到城中村請你的故友。”
“我還有個朋友叫琪琪，你把她怎麼樣了？”
“哈哈哈，實不相瞞，這個叫琪琪的女孩，我倒是沒有找到。”莫靜然狂妄地大笑。
“你……”
“雪禾，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說的話不會出爾反爾吧？”莫靜然誇張地皺起眉頭，“亦或是莫少爺愛錯了人。”莫靜然彎腰湊近我，輕聲道，“那些所謂的情義，根本就是你的伎倆。”
雖然知道是激將法，可我還是中了招。
“我雪禾說的話，一言九鼎。”我答應，自有我的想法，莫少爺要娶雪禾，那就讓雪禾嫁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