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當時的你不是很危險嗎？雷毅還沒有抓住，他極有可能趁機對付你。”
我知道，在鄭曉江心目中，沒有人能替代薛瑤的位置。我既然求得一個留下的位置，便只能隱忍自己的貪婪，人要知足，否則只會讓自己活得更痛苦。
我冷靜下來覺出不對勁，薛瑤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感，我對薛這個姓持懷疑的態度。
總而言之，他還是飛走了，我沒抓住。我們在機場吻別，一直到他進入登機口，我還在偌大的機場徘徊，我得習慣他不在身邊也能找到方向。
急急忙忙趕回咖啡屋，這時，溪姐也來上班，她看到風塵僕僕的我，一副瞭然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臭小子走得真是及時，反正想盡一切辦法都要躲過那幾天。”
我心裡一沉，也有點懷疑鄭曉江之所以要返回薛瑤身邊，恐怕是躲避那個叫麥太的老女人。
“他正好十八號返回。”我平靜地說道。
“唉，早就知道他不會去了。”左音溪倚着收銀臺，打量我，笑着說道，“你陪我吧，也算是替代他參加。”
我啞然，好半天才緩過神：“不，不行，我纔不要去，這麼重大的事情，我……”
“難道你不想知道爲什麼那小子和鄭家有這麼深的淵源？”左音溪引誘地問。
好嘛，一個反問阻止我所有的拒絕，不愧是左音溪，完全看透我的心思，當然，我肯定想要更多瞭解鄭曉江，首先就是搞明白他怎麼會因爲鍾女士的造訪就能把自己變成魔鬼。
“難道你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我試探地問左音溪，雖然有點想去，但我還是很擔心，既然是知道鄭曉江故意避開鄭家，相信他也不會同意我涉入其中，要冒着被他責怪的可能，我必須三思而後行。
左音溪聳了聳肩，無奈一笑：“你也知道的，我只是個小媽，我進門的時候，那個老太婆已經把持鄭家很久了，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我根本沒辦法見證，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鄭曉江是鄭家的一個禁忌，沒有人願意提起他們母子。”
“母子？”我若有所思地嘀咕，“鄭先生的生母又在哪裡呢？”
“你問我？”左音溪誇張地指着我，說道，“你不是鄭曉江的女人嗎？怎麼他什麼都沒有跟你說過？還是他難以啓齒，倒也是，那並不是一段好的經歷，相信他根本不願想起。”
我失落地垂首，盡無言以對。左音溪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勵地說：“反正他也走了，祭祀也就一天，不會耽誤很久，你跟我一起去，想了解鄭曉江恐怕要先了解鄭家。”
距離十七號只有三天之時，我應允了左音溪的提議，打算揹着鄭曉江跟着她去一趟鄭家。這段時間只能在電話上和鄭曉江交流，頭兩天，他的電話按時撥來，之後幾天，因爲忙碌所以減少了通話，並且通話時間明顯縮短。
爲了十七號這天，我特意買了黑色的衣服，左音溪開車來接我，我看她也是一襲黑裝，戴着墨鏡，顯得格外莊重。
“呵，小姑娘挺有心思的。”左音溪看我的打扮，讚揚地笑了笑。
我端正坐姿，鎮定地說：“今天的場合我怕我應付不過來。”
“沒關係，不會有人注意到你。”左音溪一邊開車一邊說，“算起來也有五年了，不瞞你說，關於鄭曉江這個人，我也是五年前才知道，那時候老先生彌留之際，說出了這件事情，他很想看一眼他們母子，可惜的是……”
“鄭先生知道老先生去世的消息嗎？”
左音溪搖了搖頭，嘆息地說：“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也是這兩年老先生的私人律師說出了那小子可能就是老先生的獨子，噢，這裡面得說明一下，鄭氏所有的重要資產全都被馬律師監管，按照遺囑，老先生將所有重要資產只留給了他這個獨子，但前提是，必須由馬律師親自證實鄭曉江的身份。”
我一副茫然的樣子盯着左音溪，又問：“馬律師怎麼會找到了鄭曉江？”
“五年前，鄭曉江回國，開始活躍在律師行，恐怕也是機緣巧合。”左音溪停下來等紅綠燈，扭頭看着我說，“你以爲這麼些年，老先生不會尋找自己的唯一兒子嗎？這些有錢人對血脈的執念那是非常人所能匹及。”
我皺着眉頭，小心地問：“麥太，麥太一直都……”
“她沒有生育能力。”左音溪心胸坦然地說，“而我，跟着老先生的時間不久，自然也生不出一男半女，龐大的鄭氏家業，沒有個繼承人，你說能不掀了天？”
我突然想起王耀文偷拍鄭曉江的詭事，不知道跟鄭家有沒有關係，之前以爲是姚振晟指使王耀文偷拍鄭曉江，可後面推翻了這個假設，我在枚姨的別墅也能找到鄭曉江的照片，想來枚姨也參與了偷怕行當，他們的目的如果純粹爲了錢財，勢必有一個比他們更有錢的人對鄭曉江感興趣，可想而知，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鄭氏的人。
聊了會天，很快就到了山麓腳下，我和鄭曉江來過雲山，但鄭氏的山莊必經雲山，繞過之後，東南向西北有片天鵝湖畔，奇景極美，就是我這外行人也看得出所在地風水極佳，山脈蜿蜒，乘龍之勢，可謂是全市唯一。
我見過莫氏山莊的瑰麗，所以現在看到這些氣勢恢宏的別墅山莊倒也不至於陌生。莫氏山莊坐落在另外一個區域，且由人工打造的林山，建築新穎頗爲現代化。而鄭氏不同，它沿用山莊的老名字，且依山傍水，樹林茂盛，景色精緻，絕非人工開鑿。
路上有點塞，之後的時間裡，左音溪都在專注地趕時間，她飛馳在山道，路旁野花揚起飛舞，一股自然清香撲鼻而來，我喜歡這樣與世隔絕又不脫離都市的山莊，雖然沒資格居住，卻能欣賞窺探也是好的。
到了半山腰，盡是一片停車的平地，樹林深處，若隱若現的房屋令我向往。左音溪停好車，我們一同下來，此時還有其他人陸續趕到，他們着裝嚴謹，面容緊繃，絲毫不敢怠慢。我本就緊張的心情被這樣的氣氛弄得更加逼人窒息。
我不敢再抱着欣賞的心情張望四周，今日來的目的可不是遊山玩水，想着，我立馬跟上左音溪，我們三五成羣一同進入山莊大門。
莊內風格完全復古，中西合璧巧奪天工，建造師完全是根據地形地貌打造了可融入山水之中的園林山莊，因此一幢幢亭臺樓宇都像是藝術品。我打從心底讚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而多看兩眼的結果卻是被路邊迎賓的鐘女士盯上了。
我心虛地低頭，想矇混過去，而經過鍾曉珍的時候，她突然伸出手擋住我的路，我被隔離在左音溪身後，此時左音溪察覺異樣，立馬轉身奔向我們。
“珍姐，她是我朋友。”
“閒雜人等不得入內。”鍾曉珍掃一眼我們。
左音溪甩開鍾曉珍的手，將我拉過去，慍怒道：“我說了，她是我朋友，不是閒雜人等。”
“阿珍，怎麼了？”因爲我們堵在路上，小樓出來的人立即注意到我們，朝着我們走來的男人兩鬢斑白，看樣子也是器宇軒昂的老大叔，從他的面容氣質不難想象老大叔年輕時的俊雅。
“華叔，看來今天沒有出來說句話的人也是不行了。”左音溪環抱雙臂，氣勢洶洶地說，“就因爲家裡某些人習慣了仗勢欺人，我呢，也纔打算搬出去，哼，沒想到，這一搬出去，也就完全不被人放在眼裡。”
華叔迅速打量我，而後笑臉盈盈地對着左音溪：“老先生最疼愛左太，今日左太來看他，他自然是歡喜的。”
“我怕有的人根本不想看到我。”左音溪狠狠地瞪視鍾曉珍，我有些驚訝，因爲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溪姐。
鍾曉珍退後半步，她並不反駁也不解釋，她是麥太的私人助理，久經沙場的她很明白識時務爲俊傑。這個華叔並不阻攔我的去向，左音溪拽着我的手腕上了門前的臺階，我進入前，回頭一看，看到鍾曉珍正在和華叔小聲交談。
進了門，整個大廳都是穿着黑色禮服的客人，正中央是鄭老先生的照片，兩旁有高僧打坐誦經，聽溪姐說，麥太會在這天的吉時沐浴更衣，然後纔會從二樓下來。
老先生的牌位供奉在這城市最有名的寺廟，每年這個時候，高僧不辭辛苦遠道而來，誦經唸佛一整天，屋子裡都是與鄭家有關的人，因此今天的他們也都吃齋，必須忍受一整天的佛經嘮叨。
我總算明白左音溪所說的無聊，看來是有夠難受的。
“你累不累？”左音溪拉着我偷偷溜出大廳，她帶着我逛到偏廳外面的小院子，這只是山莊的一小塊花園，這裡的繁花足以讓我目不暇接。
我嗅了嗅綠籬上的荼蘼，繁花簇擁，現下正濃，香氣襲人，令我愛不釋手。
因爲它們，我搖了搖頭，回道：“不累。”
“你知道嗎？每年麥太都這麼大費周章地祭祀那是有原因的。”左音溪隱晦地笑一聲，隨即令我好奇，於是我拿着一枝花，扭頭問道：“什麼原因？”
“她做給活人看。”左音溪踱步向前，似笑非笑地說，“據說老先生本可以不死，但是，但是她對老先生下了毒手。”
我分明看到左音溪眼眸中的憂傷，她越過我，走到荼蘼花叢中，落寞地說道：“她這麼做無非是想讓自己心裡好過一些，可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