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考試結果,我心情更加沉重,半個月後我得補考,這倒不是我鬱悶的事,我在系裡已經待不下去了,懷孕,墮胎,在他們口中無限放大,我無力反駁,因爲這是事實,我的確不是好的榜樣。
系主任找我談話,說我自己不重視學業,更不能影響其他同學學習,所以我又作死地把自己逼上絕路,補考不過,我恐怕就要被趕出學校。
“對不起,太太。”花瓶摔了,新來的花農毛手毛腳,有些不適應頤園莊的規矩。我本來不想管這檔子事,可是鍾曉珍卻罵着她提到了婭婭。
“看你四肢健全,怎麼做事的?”鍾曉珍不客氣地數落,“要說還是啞巴好,不會說話不要緊,腦子好使。”
“你說誰啞巴?”我像只遊魂游到他們身後,着實嚇到了鍾曉珍,她一驚,轉身看到是我,捂着胸口,不安好氣地說:“唐小姐,人嚇人嚇死人,您走路不帶聲音的嗎?”
“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我冷冷地啐道,“鍾女士,請注意您的用詞,不要動不動就啞巴前啞巴後,小心晚上睡不安穩。”
鍾曉珍不屑地說:“人都不在了,說了又怎麼樣?何況她的死跟我又沒什麼關係,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她要找的也是她自己的債主,不過我聽說,她是自己不小心滑下水池,哼,眼神不好,怨不得別人。”
一開始我也懷疑過鍾曉珍,因爲鍾曉珍可能有針筒,我還記得從城中村逃出來的時候遇到鍾曉珍,她就是硬塞給我一根針器,這麼說來,鍾曉珍弄到針器簡直易如反掌。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事?”
“你真的不記得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鍾曉珍的沉默分明就是心虛,她避開我的注視,眼神變得閃爍。我故意繼續說道:“容我大膽猜測,那次的相遇,你把我誤以爲護士,然後將我強行帶到酒店,目的就是爲了給麥太注射一針胰島素。”我繞到鍾曉珍身邊,似笑非笑地問,“針筒裡面真的是胰島素?”
“你想說什麼?”鍾曉珍警覺地喝道,“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有用,事情過去這麼久,你的猜測根本得不到證明。”
“我沒有想過證明什麼,我慶幸我更早之前就看清楚人心的險惡歹毒,倒不至於被人陷害致死。”我忿忿地啐道,“當然,事實上我防不勝防,還是沒能保護好肚子裡的孩子。”
鍾曉珍斜睨我:“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到處樹敵,這對自己不會有好處。”
“多謝提醒,不過我也想提醒一句。”我咬牙切齒地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覺得,鍾曉珍應該不是害死婭婭的人,又是一種直覺,在對她的觀察中不難發現,她提起婭婭不會心虛,我暫且不管她心理素質有多強大,但至少這個女人沒有作案時間,我打聽了一下,鍾曉珍在那天,一直都在幫秦婉儀辦事,根本無法分身返回頤園莊害死婭婭。
究其根本,在我眼裡最大嫌疑人就是秦婉儀,如果婭婭相信有人加害於我,那麼她調查的時候必定會查到秦婉儀頭上,她一旦查出點蛛絲馬跡,肯定也會引起秦婉儀的顧慮,說不定兩人糾纏對峙,婭婭被秦婉儀錯手害死。
我得去婭婭的房間檢查,雖然警方已經搜查過婭婭的房間,但我還沒有進入,撤銷警戒線之後,我也可以進入婭婭的房間。
“咔嚓——”像是有人開門,我趕緊躲起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想要躲起來。我在婭婭房間毫無收穫,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察覺有人開門進入,我本能地藏起來。
躲在衣櫃裡,我透過縫隙看到外面的情況,進來的女人個頭很大,她就是蔡姐,頤園莊沒幾個人,但凡是一個側面,我都已經可以猜到是誰。
蔡姐拿着火盆,她往裡面放着紙錢,翻找打火機的時候,嘴裡還不停地念唸叨叨。婭婭還沒有過頭七,蔡姐這是想做什麼?我可不覺得她對婭婭這麼上心,在我的印象裡,蔡姐時常欺負婭婭,她就是這樣一個老女人,欺善怕惡,仗着秦太相信她,經常欺負山莊的女僕。大家敢怒不敢言,總是默默忍受,婭婭也是不肯跟我說她的委屈,雖然我知道蔡姐的所爲,卻沒有辦法整治。
“叩叩。”我故意弄出輕微的聲響,果然嚇得蔡姐俯首撐地,膽戰心驚地求饒:“婭婭,別,別怪蔡姐,別嚇蔡姐,姐給你送,送錢來了,你在那邊慢慢花,不夠了就跟姐託夢,別怪姐。”
說着,蔡姐抖着手打開打火機點燃了那些紙錢,她不停地在花盆裡面送紙錢,一邊還說道:“蔡姐也是可憐人,跟你一樣是可憐人,別嚇姐,求求你別嚇姐了。”
“咯吱——”我鬆開手,衣櫃被我撐開,櫃門緩慢地打開時發出可怕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嚇得怔楞。
“哎喲喲,婭婭,求求你別怪姐,別怪姐。”蔡姐嚇得全身冒汗,趴在地上抖瑟。
我徑直走過去,在她跟前站定,她大概是瞥見我的雙腳,頓時嚇得一抽搐,我連忙彎腰扶起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是我,別害怕。”
聽到我的聲音,蔡姐緩了口氣,慌亂地仰起頭,我看她,硬是被嚇哭了,淚水是嚇出來的,不帶任何哭聲。
“你,你……”蔡姐雙脣發黑,她想要指責罵我,卻哆嗦着不知如何開口。
我鎮定自若,開口質問:“你知道什麼?是你害死婭婭?”
“害你個大頭鬼,你差點害死我,你知道嗎?”蔡姐一屁股坐在地上,扔了紙錢,氣急敗壞地低喃,“真是的,拿這種事情嚇唬人,也不怕穢氣。”
我蹲下來,與蔡姐平視:“你剛纔口口聲聲說讓婭婭別怪你,哼,這麼說,你就是害死婭婭的人。”
“胡說八道,我這是……”蔡姐老奸巨猾,眼咕嚕一轉,輕蔑地問,“對了,你幹嘛在這裡?你想做什麼?”
“是我先問你,並且你做賊心虛,擺明了有問題。”我嚴謹地說道,“如果你不肯說,我可以馬上聯繫女警官,讓她來問你。”
“別,別這樣。”蔡姐的氣焰被我一嚇唬就沒了,她爬過來,愁眉苦臉地說,“你也知道,平時我不是欺負了婭婭嘛,我就想,她如果冤死了,可不會來找我?”
“冤有頭債有主,你平時以大欺小,現在才知道害怕了。”我憤恨地罵道。
“我這不是爲了他們好,要不是嚴厲一點,罵他們的就是太太們,到時候飯碗都保不住。”
“這個我不管,我就問你,關於婭婭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如果你不說,讓婭婭冤死了,別說她不放過你,就是我都不會饒了你。”
“我也不是知道什麼。”蔡姐爲難地低着頭,偷瞄一眼我,思慮片刻,她抿了抿嘴,湊上來說道,“吶,我只是說我看到的事情,可別傳是我搬弄是非。”
“你說便是,我不會亂說。”
“那天中午,我看到婭婭鬼鬼祟祟地上了二樓。”蔡姐煞有其事地說,“當時我要伺候秦太用餐,不好脫身,我就納悶了,你中午回來,她不是應該伺候你用餐嗎?怎麼會獨自一人上去二樓,我還以爲是你吩咐她去做什麼。”
“之後呢?”
“之後我也忘了去二樓找她,我就想,等到了晚上再好好地教訓。”
“這件事秦太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秦太用餐後並沒有回房,也就沒有上去二樓。”
“那你跟警方說過嗎?”
“沒有。”蔡姐說道,“我就只是看到她去了二樓,其他也不敢胡說,我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警方的人說多了不見得是好事。”
“哼,就因爲你這樣的人,不知道冤死多少人。”我啐了一口站起來,拍了拍衣服,說道,“過幾天婭婭就可以從停屍房出來了,到時候再好好地祭拜她吧。”
我丟下這句話,悻悻然地離開房間,我在裡面尋不到任何可疑,反倒是蔡姐的話讓我陷入困境。我一開始先入爲主,覺得害死婭婭的最大嫌疑人就是秦婉儀,所以我心裡認定了她,覺得無論任何證據還是風吹草動都是指向秦婉儀,即便不是她親自動手,也是安排其他人,比如鍾曉珍。
但,鍾曉珍不是殺害婭婭的兇手。那麼秦婉儀會不會親自動手?這一點,可能也要被我推翻。
不是鍾曉珍,不是秦婉儀,還會是誰?
“馨姐。”薛瑤突然出現,她在房間門口截住我,關心地說,“找了你好久,夏旭在外面等着你。”
我心裡一緊,便問:“等我做什麼?”
“難道你不想接婭婭出來嗎?”
我沉默不語,薛瑤好心地解釋:“今天警方通知華叔,說屍檢結束,可以讓婭婭先火化入土了。”
“你倒是很關心婭婭。”我有意無意地說。
薛瑤很聰明,她像是明白我的用意,輕鬆的面容頓時變得謹慎。
“我關心馨姐,而已。”薛瑤說得含糊,她一向多變,倒不是今天才發現,只是我不太喜歡現在的自己,疑神疑鬼,又像是刺蝟,把矛頭刺向身邊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