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鴻、楊鶴去書院前,原本是幾乎日日和妹妹在一起的,也不過是考童子試前那段時間分開過,是以,都以爲楊雁回不過是胡編亂造。聽了別人的事,再妙手雕琢一下文字,便寫得頗爲入情入理,感人至深。
是以,楊鶴方纔說的話,也不過是開玩笑罷了,沒想到秋吟卻一語道破天機。
楊雁回急道:“秋吟,你別亂說話。敢污衊你家小姐我的清譽,我就不要你了。”秋吟什麼時候知道她和俞謹白之間的事了?她不記得自己告訴過這丫頭啊?難道是不小心說夢話了?
楊鶴髮現楊雁回急了,便對秋吟的話更信了幾分,忙對秋吟道:“你家姑娘到底跟什麼人偷偷摸摸的好上了?大膽說,有少爺給你做主!”
楊雁回真惱了,作勢去打楊鶴:“我要告訴咱爹,還要告訴娘,讓你這麼說自家妹子。”
楊鶴被她逼得連連後退,一直退出耳房,忙道:“好丫頭,我不敢惹你。”楊雁回仍是一路追了出去,一定要揍他。
楊鶴哪裡能跟妹妹動手,又不想被揍,忙叫道:“於媽媽,快來救我。”
何嫂子道:“於媽媽去浴堂了,告訴太太兩個少爺回來了。”一邊說着,搖頭嘆氣,往後頭院子裡摘菜去了。哎,少爺和姑娘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似的,沒大沒小的玩鬧。
楊鴻卻趁機問秋吟道:“快說,你姑娘到底心儀哪個?”
秋吟這才笑道:“當然是季公子啊!我和鶯姑娘都是這麼想的。除了季公子,再沒別人了。要不是因爲趙先生,姑娘和季公子也不用苦得跟牛郎織女似的了。”
楊雁回正追到耳房窗外,聽到秋吟說這話,氣得拉開窗子,罵道:“你個小蹄子,怪我太好性,縱得你無法無天了,看我今兒不起了你的皮。我這就去跟娘說,再不要你伺候我了。讓她或是賣了你,或是叫你伺候她去。反正必須讓你離了我的眼。”這死丫頭居然亂點鴛鴦譜!
秋吟忙道:“姑娘,你看我有跟別的人亂說麼?我不過是瞧着大少爺主意多,或許大少爺有辦法幫你也說不準的。”
楊雁回已經要氣暈過去了,對秋吟道:“改明兒我就想個法子把你配給季少棠去纔好呢!我瞧着你怪惦記他的,要不我明兒就送了你去季家?”
秋吟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又不喜歡季公子。”
“不喜歡也送了去。”楊雁回道。
秋吟隔窗拉過楊雁回,扯着她袖子,道:“姑娘,你饒了我吧,我不想去季家。”雖然季公子長得是挺好看的,性子也挺好的,但是趙先生太可怕了。況且那季公子雖好,也不如小姐、少爺,還有鶯姑娘好,她纔不要去哩。
楊雁回說:“那就送你去殺豬的焦屠戶家。”
秋吟思索了片刻,道:“不,我也不喜歡焦屠戶家。我就跟着姑娘,我哪裡也不去。”雖然焦屠戶家常吃肉,但是跟姑娘這裡的伙食比一比,還是差遠了啊。焦屠戶又是五大三粗的長相,天呢,還不如焦雲尚呀!
楊雁回撥開她的手,認真道:“一定要送你去。”
“情願跳運河,也不去別人家。”秋吟甚有骨氣。
楊雁回聽見有人說起跳運河,心裡就覺不舒服,便道:“不去便不去,說什麼跳河不跳河。你再亂說,就送你去專給城裡人倒夜香的莊大屁股家。”
秋吟立時服軟道:“以後我再不亂說了。”怎麼小姐要把送去的人家,一戶比一戶差啊。
楊雁回滿意的點點頭。只聽秋吟又道:“以後我無論知道了姑娘心裡的什麼秘密,都一定裝傻,裝不知道。”
“秋吟,我一定要把你送莊大屁股家。”
何嫂子正好這時提着菜籃子,從後頭院子裡出來,聽到這話,不由嗔道:“我的好姑娘,你站院子裡嚷着要把丫頭送誰去?仔細給人聽見。”
楊雁回頓覺自己情急之下聲音高了些,唯有暗自慶幸家裡的牆頭還算高,聲音沒那麼好傳出去,但還是臊得趕緊回屋去了。
楊鴻、楊鶴兩個看了一場好戲,都已快笑岔氣了。
秋吟只得怯怯的去了小姐閨房,好聲好氣的哄小姐,千萬別把她送去給什麼莊大屁股。她不想和人一起倒夜香過活。
楊雁回不等秋吟陪小心,忽想起自己正在寫的本子沒拿來,便又去了耳房拿她寫的本兒來,正聽見楊鶴對楊鴻道:“依着我說呢,大哥還是想個法子,讓那丫頭死了心的好。趙先生那種婆婆,誰……”
“楊鶴”楊雁回喝斷二哥的話,上前道,“你們就一個個的造謠說我心儀季少棠是麼?你等着,看我不告訴咱爹去!”
……
當晚,楊二少爺就被爹罰跪了。
楊崎還坐在炕上,指着兒子教訓道:“你能不能長點出息?別怪爹不念着你是個秀才,這麼沒臉的罰你。你都該娶媳婦的人了,還隨意往妹妹的閨房去。這也就罷了,你竟還敢隨意拿她的東西。雁回說了,她那個香袋是被你不小心順到外頭去,這才差點讓經過此地的浮浪子弟撿了去。幸好她自己先下手,拿了回來。你不知道青梅村今時不同往日了麼?她女兒家的東西,好不好讓外頭的浮浪子弟撿了去?”
楊鶴覺得妹妹的心怎麼這麼狠,那張嘴怎麼這麼會編瞎話。
秋吟進來給楊崎和閔氏送茶點時,很同情的看了一眼二少爺,終是沒敢說實話,放下茶點後悄悄退出去了。
楊鶴覺得雁回的丫頭和雁回一樣沒良心。
他思量了一番事情的前因後果,心說若是讓爹孃知道他問妹妹到底和哪個男人有私情,只怕下場更慘,所以也不敢申辯,只好聽任爹教訓他。
咳咳,不過麼,以後是不大好隨意往妹妹閨房裡去了。
楊鶴被足足罰跪了一個時辰,經閔氏求情,楊崎才肯放人。兄弟兩個心裡只想着,以後再不敢隨意跟妹妹開這種玩笑了。
秋吟倒是好端端的,什麼事也沒有。楊雁回當然是不會把她送去什麼季家、焦屠戶家、莊大屁股家的,連提也不提了。她不提這些事,秋吟當然也不提了,從此老實多了,便是對着少爺也不敢再多嘴一句半句了。
楊鶴跟妹妹生了兩天氣,到第三日,兄弟兩個要上車走,發現楊雁回還在屋裡,一點沒動靜。
楊鴻便去叫妹妹,敲了敲楊雁回的屋門:“雁回,你是不去了麼?”
楊雁回隔着窗道:“不去了,看見有些人就由不得我不生氣。”
楊鶴覺得妹妹實在太過分了。他這兩天來,因膝蓋疼,做什麼都比平日不便,他還沒怎樣呢,怎麼這臭丫頭比他火氣還大?
楊鴻只好朝楊鶴比眼色。
楊鶴梗着脖子不動。
楊鴻湊近弟弟,小聲道:“你是想下次回來還沒好日子過麼?”
楊鶴沒奈何,只得又來門外做小伏低,恭請楊大小姐上車。
楊雁回聽他在外頭好聲好氣賠不是,這才趾高氣揚從房間裡出來,瞅了一眼二哥:“看你以後還敢戲弄我。跟你說了我心裡頭沒人就是沒人。這回可聽明白了吧?”
楊鶴:“……”早聽明白了。教訓很深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