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夏塵風,我也沒心情再回去看秦子墨,趕緊回了陵樂山。
快要到水雲間的時候,寶寶又開始興奮的亂動起來,我以爲是方纔一鬧影響了他,忙加快了步伐。
就在離了水雲間不到十米的時候,月色和湖光的反照下,我隱約看到門口站着一個人,看身量應該是個孩子,我正疑惑之際,寶寶又重重踢了我一下,我低頭輕揉着肚子安撫了他幾聲,他終是慢慢安靜了下來。
再次擡眼往門口看去,卻什麼都沒有了。
這裡上了結界,普通的小妖小鬼是進不來的,可方纔那個……我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一轉眼就消失不見,那肯定不會是人類,況且,那身量,與我之前在醫院走廊看到的相差無幾,難道那東西一路跟着我到這了?
是好還是壞呢?
我站在原地想着的空檔,才安靜下來的寶寶又開始鬧騰了,這次是安撫都沒用了,我被他折騰的難受便暫時不去想這些,趕緊跨步往前走。
當我看到大門口穩穩放着的紅皮球時,我的頭皮一下子發麻,果真是醫院裡出現的那傢伙,他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
我踢了踢皮球,小傢伙便踢了踢我的肚子,我繞開皮球,開門要進去,突然一股力道將我拉了回來,爾後,小傢伙撲騰的更厲害了,像是要從我這肚子裡跳出來一樣!
我大腦一個激靈,停在門口頓了頓,雙眼看着皮球,腦海深處好像有個聲音在喊我,我不自覺的蹲下身子,伸手拿起紅皮球,方纔還鬧騰的厲害的寶寶居然安靜了下來。
我試探着開口問道:“寶寶,你喜歡這個紅皮球嗎?”
寶寶像是聽懂了我的問話,他輕輕踢了我一下,以作迴應。
還真的是喜歡?真是奇怪!
我復又朝四面望了望,空谷寂靜,什麼都沒有。
那個不知是魔還是鬼的小東西給我這個紅皮球做什麼呢?
我癟了癟嘴,沒想出所以然來,夜裡寒風沁人,我撫了撫臂膀,終究還是打算先將皮球拿進屋。
仰躺在牀上,側眼看了看擱在桌上的皮球,燈光一照我纔看清楚,雖然是皮球的樣子,可比正常的皮球卻要小,也沒有出氣孔,稱它爲皮球大概是因爲都是圓的吧。
而且那球面上居然還有字和畫,畫的就是一些花花草草,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這字……
“敏,晟?”這兩個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什麼意思呢?
我百思不解,索性將這個圓球擱在桌上,自顧開始收拾東西。
白日裡只顧跟歐陽竹影和楚心芸說話,也沒時間理東西,眼下雖然有些睏乏,可還是得趕緊整理完。明日一早就走,就我這愛睡懶覺的毛病,明早肯定起不來的。
不過好在現在是冬天,來回不過也就幾日,也不用帶太多的東西。
等到收拾妥當,我冒了一身汗,纔要去洗個澡然後舒服的看會書,突然聽見窗戶口好像有動靜。
有人在扒窗戶?
我停了手上的動作,連呼吸都輕了許多,果然聽見窗戶咔擦一聲響,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窗戶邊,一把撩起簾子。
對方比我的速度還快,就在我撩起簾子的瞬間一個轉身,消失無蹤。可我依然還是看到了他的輪廓,是那個在醫院出現的東西!
夜風從半開的窗戶口吹進來,拂過臉面一陣涼意,我猛的一怔,爾後低頭一看,窗臺邊上放着兩束鮮豔的紅梅,嬌嫩的花瓣正隨風飄搖着。
這不是陵樂山栽植的那株梅樹上的花,顏色比之更豔麗,淡淡的香氣隨着陣陣涼風吹入我鼻尖,寶寶似乎也聞到了這股香氣,有節奏的輕踢了肚皮。
關上窗戶,拉上簾子,我找了個花瓶將紅梅插上,爾後躺在牀上撐着腦袋看着它。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今日那東西出現了三次,每次只要他出現,我肚子裡的寶寶就特別活躍,這種活躍不是說有危機感想要逃離的活躍,而是……好像很歡迎那東西的到來?
怎麼說呢,寶寶有種想要立馬出來和對方一起玩耍的感覺。
我收回目光,看向仍舊平坦的肚子,陷入沉思。
也是奇怪,寶寶纔剛足月,按理說手腳都還沒長全,可我卻分明能感受到他踢我的時候小腿上的力道,還有那時不時表現出來的意識,他甚至能與我進行無聲的對話,就像剛纔,我問他是不是喜歡那個紅皮球,他給了我反應……
我輕輕摩挲着肚子,不禁暗想,他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呢?
想着想着,睏意襲來,不覺歪着頭睡着了。
似睡非睡之間,恍惚感覺從門口走進來一個人,孩子的模樣,他的手裡不知拿了什麼,他將手裡的東西往桌上一放,然後往我面前走來。
我努力想要看清楚他的樣子,可是卻只是一片模糊。
他靠近我,將手貼近我的肚子,面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來,雙脣張了合合了張,說了什麼我也聽不清楚,想要伸手拉他,無奈只是靈魂離了身,雙手卻是無力的。
不過,我能感覺到他對我沒有敵意,反而像是在期待着什麼。
他沒有停留多久,很快便離開了,臨走之前似乎還輕輕抱了我一下。
再之後,雙眼越來越迷糊,靈魂再次回了身體,復又陷入沉睡中,直至額間有涼意傳來,我才幽幽清醒過來。
睜眼卻是慕容衍。
他輕撫着我的額頭,“做夢了嗎?怎麼身子這麼涼?”
我這才發覺手心全是冷汗。
做夢了?可我怎麼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呢?
“這些漿果是哪裡來的?倒是特別。”
慕容衍邊說邊拿起桌上籃子裡盛的果子,我當即就喊出了聲,“小心,別動它。”
慕容衍纔要湊上去,被我這麼一喊,登時一愣,爾後轉頭疑惑的看着我,“怎麼了?”
我皺眉想了想,這東西是誰送來的?恍惚間腦海中出現一個黑影,我抱着腦袋苦思冥想了許久,方纔想起來。
剛剛那個夢……夢裡出現的小孩……
再擡眼看向不遠處的那個紅色小球……難道是同一個嗎?
可他是誰呢?
“顏顏,你怎麼了?”慕容衍見我如此,忙放下籃子,握着我的雙肩,擔憂的問道。
我便將之前遇上的事統統告訴了慕容衍,他聽後卻沒有太緊張,反而一笑道:“唔,你碰見他這麼多次他都沒對你做什麼,應該是無礙的。況且,他還送了小球、紅梅和漿果,說不定,是想跟你做朋友呢?”
“做朋友?”我一笑,“那他怎麼看到我就跑啊?”
慕容衍也兀自笑起來,我又想起寶寶的反應,便也告訴了慕容衍,他想了半刻道,“那,會不會是姝兒?”
我搖頭,“肯定不是,姝兒我是見過的……況且,她不是快要投胎了嗎?斷然不會這樣偷偷摸摸出現的。”
“罷了,你也別想了,只要他沒做傷害你的事,就隨他吧。倘或下次被我碰上,或許能感應到他的身份。”慕容衍擡眼看了看外頭,“明日還得趕一天的路,要不你再睡會?”
我才睡了醒來,說了這麼些話,此刻倒也不是很困。我坐起身子,拿了個墊子靠着,有一搭沒一搭的同慕容衍說話。
“你方纔出去哪裡了?”慕容衍替我剝了個橘子,遞給我的時候突然問道。
“啊?哦……”我略一遲疑,爾後告訴了他去了醫院,但是沒說琉螢出現的事。
自打上次回來後,我便儘量不提起琉桑,雖然琉桑確實爲我而傷,可慕容衍的脾氣……怕是說多了,又該吃醋。
“阿衍,我打算明日一早通知外公,這麼拖着也不是個辦法,況且,明天之後我們都不在舒城,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萬一……萬一秦子墨撐不過去,外公那我也不好交代。”想了想,還是決定跟他知會一聲。
誰知他聽了卻沒啥反應,我擡眼看去,他只側着身子一絲不苟的給我剝橘子,我直了直身子,拿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阿衍,你說行不行?”
他利落的將剝好的橘子放到我身前的盤中,爾後拍了拍手,這才擡眸應道:“你既然讓冥凰和你師姐盯着他們,那還是別驚動別人爲好。”
正拿着一瓣橘子到嘴邊,聽他這麼一說,我轉了轉眼珠,想了想,反問道:“你是怕萬一冷文羽那邊有什麼行動,會傷到外公他們嗎?”
慕容衍輕唔了一聲,“不說他們只是普通的人類,冷文羽想要他們死,可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再者,人一多容易打草驚蛇,他若不出動,那我們就永遠處在被動的地位。”
我慢慢嚼着橘子,細想了想,慕容衍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我點了點頭,嚥下橘子,道:“那還得叮囑凰哥哥要小心守着,千萬別出什麼亂子。”
慕容衍‘嘖’了一聲,輕嘆了一口氣道:“恐怕老鬼的這顆心啊不在此呢,他這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以防萬一,我也會讓鬼卿和月妖暗中盯着,所以你大可放心。”
我直起身子,湊到慕容衍身前,攀着他的臂膀,笑道:“誒,阿衍,你覺得我師姐跟凰哥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就是……就是他們兩個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啊?”
我都說的這麼直白了,他不會還裝聽不懂吧?
慕容衍點了點我的額頭,撇嘴一笑,“你啊,還有閒心操心別人的事,我看你自從有孕之後就瘦了好些,怎麼,胃口還是不好嗎?今日吃了什麼?吃了多少?”
哎呀,他這處女座老媽子的毛病又開始犯了,還故意轉移話題,這可不成,我這好容易八卦一次,不能纔開口就沒下文了呀。
我不理他,接着方纔的話繼續道,“說真的嘛,我能看出來凰哥哥對師姐確實動了心,我今日也試探過師姐了,他對師兄的感情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濃烈了,說不定凰哥哥再努力一些,他們兩個就真的成了呢……”
我樂意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是因爲我想歐陽竹影的身邊能有一個照顧她呵護她的人,也算是我的私心吧,總之,我想看到她這輩子倖幸福福的。
慕容衍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在我的逼問下只好迴應道:“若說起他們兩個的性子,倒確實很互補,要是真的在一起,也不失爲一件美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慕容衍低眉沉默了半分,卻沒有說下去,伸手攬上我的腰,一翻身上了牀,將我擁入懷中,爾後揉着眉心道,“我累了,顏顏,咱們休息吧。”
他話到一半是什麼意思?我如今興致正高,哪裡肯放過他,擡頭正要繼續問,卻見他果真閉了眼,眉心緊皺。
大概是真的累了吧?
罷了,這個問題就留待以後再問他吧。
長臂環上他的腰,靠在他懷裡,依稀能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聲。
窗外,清冷的月色透進來,一室安寧。
歲月靜好,只盼能與他一直這般長相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