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鬼婆婆有什麼目的,總之到了此時此刻,我也沒有其它選擇。我們一行三人沿着泛着幽暗光亮的隧道往裡走去,很快就跟上了夏塵風的步伐。
古墓內四面空曠,寒氣逼人,安靜之餘只有隱隱約約的水滴聲,不免有些陰森恐懼。跟在我身側的狸貓面色十分難看,雙脣緊抿,眼神警惕的盯着四方,好似下一秒就會有怪物撲騰出來一般。
“雖然入口處結界已破,可這裡頭,分明還隱藏着無數道結界……”夏塵風突然停了腳步,嘴裡的話還未說完,卻見他雙眉緊鎖,爾後快速的一個旋身,剎那之間將手裡的銅錢唰唰往我身側甩去。
“躲開。”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鬼婆婆已經抓住了我的胳膊,將我往一旁帶去,我吃痛的呻吟出了口,好容易穩住身子,擡眼一看,頓時面色一白。
銅錢所擊之處的角落裡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抱臂蹲在那,眼見夏塵風甩着拂塵到他面前,嚇的它不停抖索着往石壁內嵌去。
“這是什麼……”
秦子墨先我一步問出了口,夏塵風自胸口取出黃符,二話不說往那道影子上貼去,霎時傳來幾道淒厲的呼喊聲,只見那道影子在幾秒鐘的時間裡化爲一道青煙,隨後被夏塵風收進了隨身帶着的葫蘆瓶內。
等這一系列動作完成,他回頭看到我和秦子墨面上的擔憂,方纔笑着道:“沒事,不用怕,就一小鬼,怕是被封鎖在這墓中已有多時,只怕我不來收他,他多半也要魂飛魄散了。”頓了頓,他收回笑,復又接到,“看來,這墓中的結界並非是爲人類而設下的,它要結的是這墓中的一衆小鬼……如此說來,也怪不得千年乾屍能被這麼輕鬆的就移出古墓。”
下結界之人是外婆,如果當真如夏塵風所言,那麼,外婆這麼做就沒有考慮到人類會主動進入古墓嗎?不,她應該早就知道的,不然的話,也不會守在封安村這麼多年,那她的用意又是什麼?
“好了,我們繼續走吧。”耳邊傳來鬼婆婆催促的聲音,我擡眼朝她看去,她卻徑直越過我,絲毫不給我開口詢問的機會。
秦子墨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前去。我只好將所有疑問都藏在心裡,此刻先去研究所要緊。
這一路而去,除了偶爾碰到幾個無法逃脫出去的小鬼以外,竟沒有太多障礙。眼見快要無路可走,夏塵風顯得有些許急躁,只是他不知鬼婆婆的打算,故此不過罵罵咧咧了幾句。
及至約莫走到了古墓的最深處,四面的光也變得更加幽深,眼見鬼婆婆並沒有特別的舉動,我想起她的目的,不免擰了擰眉心,將她攔住,問道:“鬼婆婆,如此走下去不過浪費時間,你說過古墓內有直接通向岷山的暗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們去?”
夏塵風一聽這話,霎時跳了起來,“什麼?既如此,怎麼不早說?”顯然他是當真等不及了。
鬼婆婆無視他的反應,只是朝我看了一眼,爾後轉身朝左側方走去,不斷在石壁上摸索着,像是在找尋什麼機關。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的時間,只聽得‘咔擦’一聲,堅硬的石壁竟倏地開啓。
秦子墨與我面面相覷,夏塵風跑至鬼婆婆身邊,指着那裡頭略帶着些許興奮的問道:“原來還有這樣一條暗道,難道從這裡進去就能直達岷山嗎?”
鬼婆婆不置可否,不過是低沉回道:“隨我進來吧。”
“大人……”許久沒有說話的狸貓卻在此刻拉住了我,朝我搖了搖頭,“大人別進去,不祥。”
鬼婆婆是敵是友我尚且還分辨不清,如今她又這般諱忌莫深,我也有些擔憂,怕她給我們下套。只是,我也揣着幾分好奇,到底她要找什麼?爲什麼必須通過我才能找到?
“是啊顏顏,我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從一開始進來,我就覺得和先前相差太大,按理說,也不過就一夜的時間,那些成百上千的殭屍突然就這麼消失了,就連這古墓內也這般暢通無阻,實在是詭異……況且,那鬼婆一定別有目的,咱們還是別隨她走的好。”秦子墨有些警惕的環顧了下四周,對於鬼婆婆的話他表現出極大的排斥。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走啊。”大約是看我們並未跟上去,夏塵風轉頭朝我們招了招手,他可真是心大,難道他就不怕裡面有埋伏嗎?
“怎麼,白丫頭,你們怕了?還是……不相信鬼婆婆我啊,怕裡面是陷阱不成?”她要藉助我才能拿到她想要的東西,我若不進去,她自然也不會一個人走掉。
我忖度了半晌,猶豫不定,低眉瞥到腕間的紫晶珠,正發出幽幽的光亮來,難道慕容衍也不想我進去嗎?
“大人,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吧。”狸貓的聲音有些許微弱,古墓內的結界令她害怕,若不是要留下來保護我,估摸着她是打死都不會進來的。
我撫了撫她的腦袋,示意她隱身進紫晶珠內,她卻堅決搖頭,雙手緊緊的抱着我的胳膊,好似怕我下一秒就離開一般。
我輕嘆了一口氣,微微閉上雙眼,驀地,眼前忽然閃現出外婆的身影來,我心下一怔,慌忙睜開眼,然四周餘了冰涼的寒氣,根本沒有一丁點外婆的氣息。
也是,外婆已經魂飛魄散了,我又怎麼可能再次見到她呢!
外婆,我該怎麼辦呢?
“白丫頭,你別怕,總之我會信守我的承諾,你與其在這僵持着,還不如隨我進去,咱們也可速戰速決,你不是還要趕着時間去救人嗎?”
我擡眼看向一臉輕鬆之色的鬼婆婆,顯然她的話起了作用,說到了我的心坎上。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我不能再拖了,我不能拿秦叔叔等人的性命開玩笑。
想到這裡,再無掙扎,跨步就要走。
秦子墨同狸貓同時拉住了我,“顏顏,你想清楚了嗎?”
我嚥了口口水,伸手覆上秦子墨有些許涼意的手,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低語道:“子墨哥,沒事兒,我有分寸。不如,你同狸貓在這裡等着,我很快就能出來。”
“不行……”我知道依着秦子墨的脾氣,斷然不會放任我一人進去,果不其然,他想都沒想就打斷了我的話,“你若執意要去,我陪着你吧,興許……還能幫你一把。”我知道,他指的是他的血可以殺死妖鬼的本事。
只好點頭默許。
石壁之內的陰冷之氣比之外頭更加強烈,加上全然沒有被破壞的結界,狸貓的身軀根本就承受不住,她只得隱在紫晶珠內,方纔可以同我們一起進去。
“你想要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越往內去,光線越是黯淡,我忍不住開口詢問,倒是引來夏塵風的一頓問話,我也懶得去同他解釋,只等鬼婆婆回答,哪知她一路而去,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拐了兩個彎,行至一潭冰泉之前,她方纔停了步子,連帶着聲音中都透着幾分顫意的應道:“終於找到了。”
我擡眼朝冰泉對面看去,只見一道刺眼的光亮在霧氣中若影若現,我眯了眯眼,依舊是看不甚清。
“那是什麼?”我走近了些許纔看到腳下有一條極狹窄的路,橫跨在冰泉之上,一直通向光亮處。那泉水雖寒氣逼人,然汩汩作響翻騰着的氣泡又如烈火烹油一般叫人不敢靠近。
身旁的夏塵風略略走近了些,片刻後,猛得開口道:“若我沒有看錯,那可是陰陽家的鎮魘之寶——噬魂劍?”
“你居然認得此劍?”鬼婆婆一聽,頓時有些許吃驚,轉頭看向夏塵風,“你到底是什麼人?”
夏塵風一改先前的興奮之態,面上一片肅然,“你不必知道我是什麼人,只是這噬魂劍,不是早就已經被毀了嗎?”
噬魂劍,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哼……”鬼婆婆笑哼了一聲,爾後不緊不慢道,“如此強大的噬魂劍,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被摧毀。”
“那是陰陽家的東西,難道你想佔爲己有?”夏塵風一把將我往他身後拉去,擋在我面前,同鬼婆婆對峙道。
他的緊張是我從未見過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塵風又知道些什麼?
眼見他的反應那般強烈,鬼婆婆卻絲毫不擔心,連着看都未看夏塵風一眼,只是緊緊盯着對面,慢悠悠道:“陰陽家犯得錯還少嗎?噬魂劍早就不配他們所有了,可惜了這一把好劍,一直被鎖在此處,倘或能重出於世,不應該是一件大幸事嗎?”
“放你的屁,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千方百計把這白癡的女人帶到這裡,原來是打噬魂劍的主意。但是你忘了,只有陰陽世家的人才可以控制住它,倘或換了別人,那就不是用來降妖除魔了……”
“哈哈哈……你真是想的太多了。”還未等夏塵風說完,鬼婆婆便是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我雖然走的不是陰陽正道,可好歹我也是個除妖人,怎麼就不能控制噬魂劍?”
“能不能控制你心裡很清楚,不然,你何必這般辛苦要帶着白家的人一起進來?”
“夏塵風……”
“你閉嘴。”夏塵風朝我啐了一口,有些許惱怒道,“早知道她有這樣的想法,你就不該進來,你難道不知道,倘或噬魂劍落入別人手中,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我啞口無言,我是當真不知道,那噬魂劍果真這般厲害嗎?不免又側眼看向對面被光亮所包圍住的噬魂劍,此刻竟不知該如何進退,我是應該信夏塵風的,還是應該同鬼婆婆賭一把?
“白丫頭,你別聽他危言聳聽,我同你外婆乃舊相識,她生前曾與我交代過,要將這噬魂劍交到你手中。那是你們白家的東西,鬼婆婆我自不敢佔爲己有,你放心好了,此劍是你的,我不過是帶你來將它取走罷了。”鬼婆婆突然放低了聲音,好言相勸。
“死女人,你別聽她的,憑她的能力,她根本近不了噬魂劍半步,她是想要借你的力量奪走噬魂劍。”夏塵風暴躁的打斷了她的話。
到了此刻,就算我再愚鈍,有一點我至少是明白的,我不管這噬魂劍到底有怎樣強大的威力,也不管鬼婆婆是不是想要將它佔爲己有,對我自己而言,我卻並不想將此劍取走。
如果外婆果真是想把噬魂劍留給我,那她給我的書信中必然會提到一星半點,然而我回憶了半刻,終究沒有想到任何有關噬魂劍的隻言片語,是不是說明,外婆其實根本不想讓我知道有噬魂劍的存在?
“白丫頭,別猶豫了,你也想快些上岷山,不是嗎?”思索之間,鬼婆婆復又出聲提醒我。
我推開夏塵風,擡步往前去,他急的要拉我,我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眼神,爾後擡眸看向一臉鎮定的鬼婆婆,開口道:“是不是如果我不去取回噬魂劍,你就不帶我們上岷山了?”
她這一提醒總算是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看來她是早已經安排好了,讓我們幾個一步步的跳進了她設置的圈套裡,如今後方的石壁已經關上,在這寒氣逼人的地方,僵持下去並不見得是好事,不說我們會堅持不下去,時間上也容不得我浪費。
她捏住了我的軟肋,以此要挾我,可她不瞭解我,我雖然還未恢復陰陽師的靈力,然我最討厭的,就是受人威脅。
鬼婆婆輕笑出了聲,“白丫頭,我勸你啊,還是速戰速決吧,時間,可是不等人的。”
“呵……”我不覺低眉冷笑道,“看來鬼婆婆你,是低估了我的能力了。我不是愚人,這點辨識能力還是有的,你威脅我不要緊,可你覺得,就你一個人,又能拿我們怎麼辦呢?”
顯是沒有料到一向唯唯諾諾的我突然變得冷冽起來,鬼婆婆的面上終是有了一絲變化,只是不過片刻之後,那絲擔憂便淡然無存,她冷着面孔,一字一句道:“同歸於盡也罷,能拉上你們三個陪我一起下地獄,我也算值了。”
“你休想。”夏塵風真是個粗暴的性子,這話才落,手上就有了行動,刷的一聲越過我,甩着拂塵往鬼婆婆身上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