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我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對了師姐,鳳靈會和博古書院有關嗎?”
歐陽竹影擡頭看了看我,撇了撇嘴,“若冷文羽當真在博古書院的話,能跟鳳靈接頭的就只有他了……不過眼下,還要等殿下那邊的消息,但願他能查到慕容悠的蹤跡。”
慕容衍已經離開了兩天,那夜我在水雲間等了他半夜也沒見他回來。他答應我的卻沒有回來,那必然是碰到了棘手的事,不知今晚可會回來?
鳳靈一出,事情就越發複雜了,如果鳳靈已經和冷文羽達成了聯盟,那想要對付他們就更難了,況且還有一個魔族……
當真是一團亂。
我輕揉了揉太陽穴,轉頭看着外面明媚的日頭,又想起老校區女孩的事,頭便越發疼了。
歐陽竹影喝了口咖啡,往椅背上靠了靠,歪着頭看着我,“你是在頭疼怎麼讓那位校長繩之於法嗎?”
我抿了抿脣,嘆了口氣。
此事,終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我原本以爲如今是法治社會,只要證據確鑿就能立案調查,到時不怕他不承認。
可誰知官官相護,他如今身居高位,政界有的是人,我所有的舉報信全部打了水漂,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三日過去了,照眼前的情形看,想要在一週內讓那個無恥小人落馬顯然是不可能了。
我有些懊悔當日爲何答應的那麼匆忙,若是辦不成,還不知她會變成什麼樣。
“這世道,遠比我想象的複雜多了。我可能要食言了,可我心裡很不自在,答應她是其一,其二,我明知道那人身上揹着人命官司卻拿他沒辦法,還要眼睜睜看着他那張虛僞的嘴臉繼續欺騙民衆,實在可恨。”
我收回目光,低頭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幽幽開口,“連法律都幫不了,難道果真要用法律之外的手段嗎?”
百姓依賴法律,纔可安心的生活着,那些大奸大惡之人,如果連法律都約束不了,無休止的殘害着同類,那這人間就當真成了地獄。
歐陽竹影低笑了一聲,“千年前,皇權就是律法,千年後,依然是。這時代除了科技在發展,什麼都沒有變。人心還是那樣貪婪奸詐,詭計多端,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殘害手足……”
說到此處,歐陽竹影憤憤的錘了下桌面,“要果然這樣,還管什麼律法。律法保護不了的就得用我們的方法來解決……不如將她的魂魄從老校區放出來吧,她要怎麼尋仇都不關我們的事。”
我投了很多匿名信到檢察院,可是我發現那用作檢舉的信箱壓根就是形同虛設,我也讓看門的瞎子老頭打過舉報電話,可都不了了之。
我依然能在電視上看到校長的身影,今天又做了什麼慈善,昨天又發了什麼通告……總之,人家依舊混的風聲水起。
當看到這些的時候,我會氣到失去理智,也曾想幹脆就讓女孩自己去對付他。
可冷靜下來後知道不能這麼做。
我不想女孩爲了這樣一個無恥混蛋而面臨魂飛魄散的結局,不值得。
可到底要怎麼扳倒他,我卻陷入了瓶頸,再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罷了,還有幾日時間,我再努力吧,若當真不能在一週之內辦到,只能讓女孩再等等了。
理清思緒,我搖了搖頭,“便是走投無路也不能用這個極端的方法。我想好了,大不了我親自去檢察院門口申訴,鬧大了我不相信那些官員還置之不理。只要他們理了,我手上有的是證據,便不能讓他死,也能讓他把牢底坐穿。”
歐陽竹影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知道我的脾氣,便也不勸我,只是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不能幹坐着。我認識一些記者,其中有一兩個不畏強權的,不如讓他們來助你一臂之力。要知道,輿論壓力有時候比你自己去申訴的作用大多了。”
我眼前一亮,“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樣一來,全國的人都知道了,政權也不敢再置之不理,那這事就有解決的希望了。”
歐陽竹影笑看着我,“你啊,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攬事情,又事事上心,不累纔怪。殿下以前就心疼你,現如今要知道你又幹這些事,又該囉嗦了。”
我攪拌了下快要冷卻的咖啡,喝了口潤潤嗓子,提起慕容衍,我心裡其實很擔心他。
他在我面前總是隱藏着自己的情緒,也從不與我說他的擔憂,如此他心裡的壓力就越堆越多。
從前我一味忙着陰陽司的事,一味與他訴說自己內心的苦惱和煩悶,卻從未主動關心過他的情緒。
他夾在親情和皇權之間,忍受着巨大的壓力,他自己其實比我更辛苦,卻還要一直顧着我的喜怒。
這一世,我不想他再這樣,所以以後很多事情我都不想再讓他知道,未免他擔心。
想到此處,便是叮囑歐陽竹影,“老校區的事兒,別告訴阿衍,反正我會很快解決,等他回來了,咱們還是繼續去查護膚品的事,那纔是最重要的。”
“還不是你多事嗎?”歐陽竹影唬了我一眼,“也罷了,早點把那事解決也少一份擔心,不過就算我不說,殿下也會知道的。”
也對,總歸也是他冥界的魂魄,他又怎會不知。
“至於博古書院……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這件事我不想夏塵風插手,他太過沖動,而且全然不知從前的關係,我怕他會壞了我們的事。”歐陽竹影提起夏塵風便皺眉。
我知道,前世的夏塵風總是衝動行事,全然沒有一點考慮,所以在對付赤炎門的時候吃了不少虧,若不是因爲他與楚心芸的關係,歐陽竹影是容不得他的。
只是,這一世的夏塵風雖然性子還是那麼毛躁,本事卻比從前大多了。他一心想要尋乾屍報仇,此事恐怕不是我所能阻攔的。
只是這話我沒說出口,反正到時去博古書院的時候不讓夏塵風知道就行了,他破不了五行陣就進不了書院,也就不可能跟裡面的人打上照面,這樣也不會阻礙到歐陽竹影。
如此,我又與歐陽竹影說了會話,警局那急着找她,我便與她分開了。
我沿着馬路慢慢走着,這裡離學校並不是很遠,我正想着這麼走回去,正好還能想想事情。
才走出咖啡廳不遠,拐過一個彎,突然聽見後面有汽車喇叭聲響,我回頭看去,卻是許景杭。
“小師妹,快上車,你去哪兒,我送你一程。”
許景杭搖下車窗,笑着與我打招呼。
我登時想到那日在警局他的怪異眼神,此刻卻正常的很,又聽他喊我'小師妹',我便越發覺得奇怪,那日他不是說叫我小白嗎?
他見我愣在那,便是又笑道,“怎麼了?快上車吧,看你這樣子是要回學校嗎?我正好順路,送你過去吧。”
他邊說邊伸手開了車門,我不好推卻,只好上了他的車。
“小師妹你別緊張,剛剛過來的時候正巧碰上竹影,她說有事要趕回警局去,來不及送你回去了,看到我就讓我當回司機,把你平安送到目的地。”
一上車,大約是看我有些侷促,他忙笑着解釋。
我倒不是緊張這個,我只是在想他的反常舉動,心裡掙扎着是不是要問問他。
如今聽他這麼說,我只好笑了笑,應道:“那多不好意思啊,還要麻煩許醫生了,你就在學校門口放我下來好了。”
他輕'嗯'了一聲,“別那麼見外,你要麼同竹影一樣叫我老許,要麼就叫我的名字……或者,我看我也沒比你大多少,你叫我一聲哥也沒事。”
其實,排除他上次的異樣,我還是覺得他挺親切的。
'老許'我可喊不出口,叫名字也太疏離了,況且他也比我大四五歲呢,直喊名字也不夠尊重,折中下來叫他聲哥哥倒挺適合。
這般想着,我便開口道:“既然許醫生這麼說,那我就厚着臉皮叫你一聲景杭哥哥了。”
他似乎很開心,還順手摸了摸我的腦袋,笑的明媚,“好啊,我可早就想要一個像你這樣乖巧又可愛的妹妹了,可惜啊,我老媽沒跟我生一個,現在可好,天上掉下來一個,你這聲景杭哥哥我可受着了。”
雖然從小我也將秦子墨當成我的哥哥,可畢竟我與他只差了一歲,他又特別孩子心性,要說照顧,有時候還是我照顧他比較多呢,所以被哥哥寵愛的這種感覺我一直都沒有體驗過。
當然前世除外。
那時候在赤炎門,一衆師哥師姐都將我捧在手心,尤其是大師哥和二師哥,只要是我想要的,他們都會給我。
也許是自小被寵愛慣了,所以即便後來與慕容衍在一起,我也依舊習慣於被保護。
直到那些齷齪的謊言再也藏不住,我才奮起反擊,然而那時,已然來不及了。
想起過去,總覺鼻尖酸澀,難以控制一發不可收拾的情緒。
“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哥,不如今天我送一份見面禮給你,好不好?”許景杭的話傳入我耳間,我猛然回過神來,擡眼看到他轉了方向,往學校的反方向開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眼前的路很陌生,我皺了皺眉,輕聲問出口。
他卻依然笑的濃烈,打趣道,“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吧,我可不會把我剛認的小妹妹拐走。”
我心內有些不安,車子駛離了中心大道,遠遠的我看到一片不同於城市高樓的木質建築,古樸又幽深。
我暗暗擰了眉心,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直到看到高掛着的大牌坊上面的字,我才恍然想起來。
這裡是舒城最大的古玩城,牌坊裡面是一間間裝修的很復古的店面。這裡是古玩器皿流通之地,只是略有些不大幹淨罷了。
說不乾淨,倒不是說這裡有妖物出沒,而是交易的東西,很多都是盜墓的倒賣過來的,當然這些東西都不會明擺着喊價賣,很多都是私下交易,然後直接過來接頭取貨,就算警察查到這,因爲沒有貨幣流通,抓不到任何把柄,所以很多年了,這裡依舊存在着。
暗地裡的勾當沒有人知道,明面上擺出來的東西不過都是用來唬遊客的,比如一個假玉鐲,隨便吹一下,就能以高價賣給旅行團。
這種把戲,本地的人都知道,所以來古玩城的,除了私下交易買好貨的,基本都是外來遊客。
可我現在的關注點不在這個上,而是,博古書院就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