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歐陽竹影來找我,學校便出事了。
這天天氣有點陰,一早起來就下着濛濛細雨,我拉開窗簾看着外頭暗沉的天氣,總有些惴惴不安。這種大風大雨的日子,鬼怪便爭着出行,但願別發生什麼事纔好。
我正暗自想着,妙怡催我趕緊去上課,我便急急的出了門。
等到午間下了課,雨開始越下越大。我站在教室廊檐下,風裹着雨水吹到我臉上,冷的刺骨,我不禁縮了縮脖子。
身旁同學一個個撐傘走了,路過水窪處,濺起一褲管的泥水,我低頭瞧了瞧因走急了沒來得及換的鞋子,若就這麼走回去,恐怕是要全浸溼了。
我可最是討厭溼漉漉的感覺了。
“顏顏,不走嗎?”妙怡從身後走了過來,撐了傘,見我愣在那,便推了推我。
我轉頭看去,李婉也跟她一起出來了。因這幾日我跟她都不怎麼說話,妙怡看在眼裡,只當我們鬧了矛盾,所以總是有意無意的喊上我們兩人一起走。
我知道她的好意,只是即便如此,我跟李婉之間終究還是有些尷尬。她也不是那種主動型的,我自然也開不了口先講和,便就這麼耗着。
我不說話,大約李婉以爲是我礙於她在,她便面無表情的對着妙怡道,“妙怡,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着,也不等妙怡回話,也不看我一眼,她撐着傘就往外去了。
眼瞧着她離去的方向,大約又是去找秦子墨吧,也好,她這幾日忙於討好秦子墨,倒也不必閒着。
妙怡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默默嘆了一口氣,轉而朝我道,“顏顏,你和小婉怎麼了?你們從來沒有冷戰過這麼久的,到底出什麼事了?”
妙怡並不知那些前塵往事,況且她的前世也並不與我們相關,是以我並不打算和她說這些,免得她擔心。
“以前咱們四個人多開心啊,可是……自從我生病以來,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曉筱突然出國了,你跟小婉又……”妙怡面露愁容,她緊了緊手裡的雨傘,皺眉看着我,“顏顏,你們要是有什麼事,可千萬別瞞我。”
妙怡素來心思重,她家裡情況又不好,除了我們,她在學校根本沒有其他朋友。
我怕她再繼續胡思亂想,只好笑着安慰道,“妙怡,能有什麼事呀,我跟李婉……我跟小婉之間也沒有什麼事,只是最近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也挺忙的,所以纔沒顧上。”
妙怡抿了抿脣,定定的看着我,半晌後開口道,“我知道,小婉最近老是去找秦子墨,難道……你是因爲這個原因纔跟她……”
“沒有的事。”我想都沒想就冷聲打斷了妙怡的話,倒將她嚇了一跳,面色都變了,我才恍然發覺自己反應太過了些,忙緩和了語氣,“小婉喜歡子墨哥,你我都是知道的,我怎麼會因爲她去找子墨哥而生她的氣呢?她有她自己追求的愛情,我也有啊,所以妙怡,你別再胡思亂想了。”
又見她凍的手都紅了,忙關切道:“自打上次生病後身子就不怎麼好,這幾日下雨天氣越發冷了,你多穿點,別凍感冒了。”
“這話倒是,你那位我也是見過的。哎呀,你們倆的速度也真是快,我不過就是生了一場病,你倆的終生幸福可全都搞定了呀。這曉筱出了國,說不定年底回來的時候也帶回一個,那可就只剩我這孤家寡人了。”妙怡掩嘴笑着道。
成功轉移了話題,果然妙怡不再追問下去。
慕容衍自打能白日現身後,除了日頭高照的時候他無法出現外,早晚都會來與我一道吃飯。
一來二去,妙怡也知道了他的存在。
我只說是新交的男朋友,妙怡不是那種愛刺探別人隱私的人,倒也沒有多問。
我打趣道,“這不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呢,說不定到那個時候你也有了呢?”
一說這個她便害羞起來,正要伸手錘我,擡眼瞧見遠處過來的人,她癟了癟嘴,不情願道,“哎呀,才說到曹操,曹操就來了,你這個護花使者每次都出現的這麼及時。好啦,我就不當你倆的電燈泡了,我先走啦。”
“回去路上小心些。”我叮囑了她一聲,她笑着撐傘出去了,和慕容衍擦肩而過時,兩人還打了招呼。
慕容衍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雖然打着傘,可肩膀還是被風雨打溼了,連着腳上的單鞋也溼了一半,他卻毫不在意。
他一手打着傘一手拿着條圍巾,不多時就到了我面前,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伸手替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又低頭看着他的腳,有些心疼道:“大雨天你來做什麼?鞋都溼了,不冷嗎?”
只是話纔出口,總覺得……好像哪裡有什麼不對?
他將圍巾替我圍上,爾後捏了捏我的臉,皺眉道:“還知道擔心我啊?這麼冷的天,你自己就穿這點出來,臉都快凍僵了。以後要再這樣,我可不饒你哦。”
圍巾擋住了風,脖子瞬間暖和了許多,我將手伸入他的大衣口袋裡,嬉笑道:“知道啦,神君大人。”
他點了點我的鼻尖,伸手將我攬入懷裡,低頭看到我腳上的鞋,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我要是不來,你是打算在這待多久啊?這雨今天可是停不了了。”
我嘟了嘟嘴,怕他又來說我,忙解釋道,“早上起晚了,所以走的太急,就沒來得及換鞋……”
正說着,他突然半蹲下身子,伸着手道:“上來,我揹你回去。”
我看着他的後背,鼻尖一酸,眼淚就要下來。
他見我乾站着不動,轉頭道:“怎麼還不……”
看到我淚眼婆娑的樣子,他面上一驚,忙着急問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我只是想起了過去。
每到下雨的天氣,他總會親自送我去陰陽司,從轎上下來到陰陽司正殿的這一路,都是他親自揹我過去的。
有一次他生了病,卻還執意要揹我過去,他好不容易撐到了大殿便暈倒在了地上,那次,不知賠了我多少眼淚,他醒後看着我紅腫的雙眼說:“這一輩子,我只揹你一個,便是爲你死了,我也是開心的。”
從此後,我便再也聽不得一個‘死’字,可偏偏卻讓我親眼看着他爲我而死。
一想到這裡,我的眼淚便掉的更兇了,嚇得慕容衍手忙腳亂的替我擦眼淚。
他大約也知道我爲什麼而哭,忙抱着我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在你身邊呢,咱們都好好的,不哭了……”
我緊緊的揪着他的衣袖,他身上的冰涼氣息逐漸讓我平靜了下來,我擡眼看着他那張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觸摸到,才漸漸安心下來。
他輕揉着我的眼,心疼道:“以後不準再哭了,別再想過去那些痛苦的事,我就在你眼前,如假包換。”
我吸了吸鼻,點頭答應。
慕容衍緊了緊我的衣服,復又半蹲下身子,“好了,上來吧,揹你去吃飯。”
正在這時,突然從前面跑來兩個同學,他們連傘都沒有打,邊跑邊喊着:“不……不好了,有死人……有死人……”
我同慕容衍登時有些驚詫,學校怎麼會有死人呢?
這事很快便傳開了,等到午後,風雨小了些,發現死人的地方已經被警察攔上了警戒線。
那是在教學樓通往宿舍區的一條人工湖裡發現的,這條湖名爲翠微湖,連着的還有學校的圖書館,屍體便是在圖書館的同學發現的。
翠微湖通往宿舍的這一頭地勢偏高,而另外一頭地勢很低,圖書館便是建在那邊的水上,而圖書館的後方便是之前我們發現怨魂的竹林。
那邊常年沒有陽光照耀,總是陰陰森森的。
我記得去年有外教帶着班裡的學生去竹林那做情景模擬,差點被蛇咬,所以一般不會有什麼人去那。
不過因爲圖書館裝的都是透明的玻璃,所以坐在窗口還是能很清晰的看到湖水以及竹林入口。
今日又下了那麼大的雨,湖水漲了許多,屍體便浮出了水面。
對了,又是兩具屍體,至於是男是女,學校封鎖了消息,所以暫時無人知道。
既然警察來了,那麼歐陽竹影一定也會來,果然下午的時候,我遠遠的看到了她。
她並未瞧見我,我本想要上前去的,只是學校領導害怕學生亂傳是非,所以不准我們出現在翠微湖附近。
好在慕容衍身份特殊,他說有辦法可以打探到消息,我便靜靜的在宿舍等着。
妙怡因爲此事,嚇得魂都丟了,我少不得要安慰她,好容易她躺着睡着了,我終是沒了耐心,躡手躡腳的出了門。
纔剛到樓底,宿管阿姨看到我,忙叫住了我,“快別出去了,你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的,那邊又發生了那種事,你快趕緊在宿舍待着吧。”
我正想着要不要回應她,她卻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哎呀,作孽啊,死了也就算了,還那個樣子,女孩子家也不知道檢點,這要傳出去,她爸媽還哪有臉見人啊。”
這位宿管阿姨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百事通大嘴巴,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她不知從哪聽說了,她又素習管不住自己的嘴,便添油加醋的渲染一番。
所以我們這棟樓的同學大多不愛跟她說話,也不會當着她的面見男朋友,不然,就她那大嘴巴,恐怕你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被她壞了名聲。
只是說實在的,她雖然愛嚼舌根,可每每說的話倒都靈驗了,也真是奇怪。
我本來不想接她的話,只是又一想,聽她話中之意,似乎已經知道那兩具屍體是誰,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如……聽聽看。
這麼想着,我便收回了邁出去的腳,轉身走近了些,遲疑的問道:“阿姨,您知道湖裡的那兩具屍體是誰啊?”
大約是她憋得慌,正愁沒人說,見我問了,哪裡還有隱瞞,連瓜子也不嗑了,神秘兮兮的拉着我說道:“還能有誰啊,就那五樓526的那個唄,天天很晚纔回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