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芸離開後，我去尋了蔣妙怡，意外的看到她居然跟蘇浩天在一起。
“喲，你們兩個，什麼情況啊？”
正到了飯點，我們三人去了食堂，坐下後，我看着蔣妙怡將飯盒中的雞腿夾給了蘇浩天，又見他二人眼中流轉的柔情，不免調侃道。
蔣妙怡臉一紅，咬着勺子只管低頭吃飯，倒是蘇浩天大大方方承認了，“也沒什麼可瞞的，我就是跟妙怡在一起了唄。”
“哦……”我長長的託了個尾音，爾後笑道，“這不挺好的嘛，只是我又後知後覺了，怎麼才發現？”
蘇浩天扒了口飯，道：“這不你們都是大忙人嗎？其實，上次妙怡出院之後，我們就好上了。”
還未等我有迴應，蘇浩天放了手中的勺子，輕咳了一聲，正了正色，又道，“其實，我早就想說了。自從這學期開始，莫名其妙的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我知道，你、莫陽、李婉，還有躺在醫院的秦子墨，你們之間肯定有很多秘密，也許，這些秘密並不是我跟妙怡可以參與的。”
“浩天哥……”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蘇浩天擡手製止了我的話，爾後繼續道，“劉曉筱已經出了國，她安全了，那我們呢？儘管你瞞着妙怡，可她其實很清楚，之前生病是爲了什麼……”
“妙怡……”我一直隱瞞她被鬼附身的事，就是不想她因爲這些事情而擔驚受怕，沒想到……她怎麼會知道的？
蔣妙怡擡起溫柔的雙眸看向我，輕道，“顏顏，沒關係，我知道你瞞着我是不想讓我害怕，可你給了我那麼多的符紙，而且宿舍裡也是……我怎麼可能沒察覺？”
我慢慢隱去脣邊的笑容，看着眼前被我一度忽略的兩人，突然覺得是我攪亂了他們的世界。
蘇浩天輕握着蔣妙怡的手，繼續道，“我跟妙怡都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本來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左右的。這些日子，我看你們幾個皆是行色匆匆，恐怕是有大事發生吧？”他看着我的眼，表情肅然，“顏顏，子墨車禍一事想必也沒那麼簡單吧？”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桌下的雙手緊緊握着，全是冷汗。
“我和妙怡都是普通人，並沒有像你們一樣能對抗妖鬼的本事，所以……”蘇浩天舔了舔脣，復又與蔣妙怡對視了一眼，終像是下了決定一般，堅定道，“所以等下學期，我跟她就會轉學，或許……遠離了你們的世界，就不會再被那些妖鬼纏上。”
他們離開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只是我沒有想到，原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的事對他們造成了這麼大的陰影。
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
“顏顏，你不要誤會我們的意思，我們……真的沒有責怪你，只是……那些恐怖的事，我們真的承受不了，你明白嗎？”蔣妙怡見我低眉不語，急着解釋。
我強力忍住不掉淚，狠狠的握着雙拳，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垂着眼眸，看着桌上還未動的餐盒，我淺聲一笑，“我知道，其實我早就希望你們能離開。浩天哥、妙怡，真的，你們能離開我也放心。只希望等將來我把這些事情全都解決了，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聚在一起……”
“那是自然。顏顏，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
我輕唔了一聲，“祝你們幸福。”
我不知道他們是何時離開的，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前已經空空如也，而眼淚也早已掛滿了面龐。
終是忍不住，無視來來往往的人流，我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身邊最好的朋友，一個一個的，全都離開了。
留下的，全是前世愛恨情仇相交在一起的人。
到頭來，我還是要被前世所絆。
晚間回到水雲間，慕容衍看我眼睛紅紅的，頓時急壞了，一把將我拉到懷裡，冰涼的指尖輕揉着，沉聲問道：“可是誰欺負你了？說出來，夫君替你報仇。”
其實我哭，並不是因爲蘇浩天和蔣妙怡說的那些話，只是因爲那些話，我後知後覺到原來自己的這一使命影響到了身邊的人，甚至讓他們寢食難安。
而我卻分毫不知，這纔是我難過的地方。
我靠在慕容衍懷裡，閉了眼，不想多說。
大約知道我心情不好，這夜慕容衍居然也沒鬧我，只是抱着我，安安靜靜的睡到了天明。
第二日一早，我一睜眼，就覺窗戶發亮，忙起身掀開簾子。
好大的雪。
這還是今冬下的第一場雪呢。
“小心凍着。”慕容衍自身後環上來，順勢將簾子放了下來，“餓了沒？我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聞言，我恍然聞到一陣陣撲鼻的香味，朝桌上看去，果然，滿滿的擺了一桌。
“喲，阿衍，你今日怎麼這麼勤快，做了這麼多？”
慕容衍輕吻了吻我的額頭，在我耳邊低吟道：“只要你能開心，我做什麼都值得。”
我心頭一熱，一定是昨晚我的情緒影響到了他，他擔心了我一夜吧？我明知道他向來敏感又心細，怎麼也不與他解釋呢？
正打算開口，他卻將我從牀上拉了起來，笑意晏晏，“快起來吧小懶豬，再不吃可就要冷掉了。”
“阿衍，其實昨晚……”
“先吃飯，吃完了再說。”他推着我去洗漱，又細心將粥盛好，遞到我手中，“這是小米粥，最能養胃。我見你這兩日胃口一直不好，所以特地加了你喜歡的蝦仁，嚐嚐。”
舀了一口，香甜滋潤，到了胃裡也是暖暖的。
他撐着下巴看着我吃東西，偶爾伸手來替我擦去嘴角的粥漬，如星星般閃耀的眸子裡裝滿了柔情。
吃飯的空檔，我告知了他蘇浩天和蔣妙怡要離開的事，他只是輕唔了聲，又安慰了我幾句，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我纔想起，大約他是對他們二人並無太大印象吧。
其實過了一夜後，我也釋然了，他們離開總歸是好的，我也不必再爲他們擔心。
隨後又趁便詢問了惡鬼逃離地府一事，慕容衍似有些頭疼，只是在我面前不過輕描淡寫的回了句，說是冥凰會處理。
冥凰確實有本事，看來只要有他在，地府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
等到用完早飯，慕容衍又回了地府，而我也回了學校，剛入校門便碰上了莫陽。
他呵了一口氣，因爲沒有圍圍巾，兩耳凍的通紅。
“下週考完試，我要回去一趟。”與他並肩往教學樓走去，莫陽突然開了口，“子墨那……”
我擡眼看了看慘淡的雲層，低眉道：“你放心回去吧，子墨哥那我會盯着……倘或，過了年他還沒有甦醒的趨勢，我會通知外公，該怎麼打算由他來決定。”
自從秦子墨出車禍到現在，快要一個月了，每次外公來電話找他，我只能尋各種理由，今年過年恐怕也不能去看他老人家了。
說起來，總是他秦家的後輩，即便外公會大受刺激，恐怕也是瞞不下去了。
莫陽停了步子，有些擔憂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大概，他是從夏塵風那聽說了什麼吧，之前在醫院，他也沒有問我，想是一肚子疑問吧。
我低頭不語，只等他開口，他醞釀了半晌，終是低嘆了一聲，“你自己小心。”
我微微一愣，不禁擡眸看他，他何時這般乾脆了？
莫陽知我的疑惑，暗自無奈一笑，“你跟小風我是勸不住了，況且，此刻要你們選擇退縮或放棄，我也說不出口……我其實是在想，不如你隨我回去見見爺爺，或許你想要的東西爺爺會知道在哪。”
“我想要的東西？”我如今最想要的，便是三樣東西，噬魂劍、血妖鏡以及守靈珠。
守靈珠是前世之物，況是我親手放入慕容衍棺槨內的，莫爺爺不可能知道，那便是噬魂劍和血妖鏡了，只要找到這兩樣東西，別說咒魂怨魂，天下所有的魑魅魍魎都別想逃過。
“你可以跟慕容衍商量一下，下週末考試一結束我就回去……屆時，我會讓小風跟我一道回去，這也是爺爺要求的。”
“爲何這麼着急？”我微微皺眉，時間太緊，這裡還有很多事沒有解決，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莫陽往前走了兩步，背對着我站定，回道：“爺爺早就已經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是他要我快回去的……就算沒有他的叮囑，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緩緩轉身，素日裡溫柔的眼裡多了絲絲涼意，“浩天要離開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其實他說的沒錯，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在妖鬼面前，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他頓了頓，又道，“顏顏，你是白氏陰陽家的人，這是你的使命，所以就算我再心疼你，也不能阻止你，只希望你自己能保護好自己。”
我看着他漸次削瘦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我一直將他當成我最知心的哥哥，直至我恢復記憶後，才知道爲何自己會如此依賴他。
從前的珠璣雖比我小，可卻總是裝出很老成的樣子，他忠於我，且只忠於我一人，即便是慕容衍，他也從不放在眼裡，似乎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爲了守護我。
而現世的他，依舊如此，總是無時無刻不爲我考慮。
可就因爲這樣，我更難以面對他。
自從我恢復記憶以來，一直同慕容衍待在一起，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像從前一樣與他談心了。
恍惚間，又聽得他道，“或許，我們都離開的話，你做事會更加無所顧忌。”爾後，聽得他重重鬆了一口氣。
他這話憋在心裡有多久了？
心頭一沉，我快步朝他走過去，至他面前方停住，爾後盯着他的眼睛，有些意外，“莫陽哥，你是想說你回去以後，也不準備再回舒城了嗎？”
走近了才發覺，莫陽那光彩照耀的眼眸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黯淡了許多，此刻更是裝滿了我看不懂解不開的愁緒。
他並未看我，只是望着遠方的天際，自嘲一笑，“其實走到哪都一樣，舒城也好，山區也好，都還在這茫茫大地上。人鬼魔三界本就存在，不會因爲離開了舒城就徹底遠離。”
他眼眸一低，對上我疑惑的目光，伸手輕揉了揉我的頭髮，“對不起顏顏，我可能沒有辦法守護你了……”說完這話，轉身就要離開。
我呆愣了兩秒，立時回過神來，追着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臂膀，“等等，莫陽哥，你……你是在爲我和慕容衍在一起而生氣嗎？”
他不止一次說過要我遠離慕容衍，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還拿前世來堵他的嘴。這些日子，我都沒有和他好好溝通過，他突然說這些話，我是真的有點接受不了。
莫陽扒拉開我的手，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輕聲應道：“你不必多想，其實……是爺爺讓我回去的。”
“你騙人！”他不擅於說謊，若是假話一眼便能瞧出來。
“你隨我去見爺爺就知道我沒有騙你了。此事並非那麼簡單，爺爺早已退隱山林，從不過問人鬼之事，卻唯獨這一次……他甚至在小風來之前親自畫了符咒給他，說明早在我們去岷山之前，他就已經有所洞察了，或許，在你外婆去世之時，你額間封印解開之時，他就一併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
“好，我隨你去……”我不再做任何考慮，一口應了下來。
距離回去還有一週左右的時間，這裡的事情我儘快處理。
至於冷文羽那，在我離開之前，也必須去走一遭了，至少先要確保許景杭和歐陽竹影的安全。
這個念頭才起，黃昏時分便有人送來了紙條，夾在我隨身攜帶的本子裡，只是紙上的字卻叫我吃了一驚。
博古書院，救歐陽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