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藥之後,果真好了些。狸貓也能站起身,只是仍舊虛弱的很。
“小姐姐,你可信我了嗎?我是不會害你的。”琉螢笑得一臉無害,聲音清脆悅耳,看她稚嫩的臉面,明淨透亮的雙眸,如何能同那些黑蛇聯想到一塊去?誰人能想到這副清純柔弱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多麼毒辣又狠烈的心。
“狸貓,可支撐得住?”我只瞥了她一眼,並不想搭理她,她因爲父親的關係好似與我甚爲親厚,可這聲姐姐,我卻聽得甚是刺耳。
狸貓怕她傷了我,齜牙咧嘴的擋在我身前。看着她身上的一道道傷痕,我心內很是愧疚又不忍,便是復又默唸着慕容衍的名字,翻轉着紫晶珠,好讓他快些出現。
“小姐姐,師父他老人家甚是掛念你。自你上次走後一直想要接你回莊裡去,不如這次正好隨我們回去吧。”
我瞪了她一眼,她有些委屈的嘟了嘟嘴,好似我欺負了她一樣,連帶着雙眸都泛起了霧氣,恐怕我再說一句她便要流下淚來了。
我真是不懂,她雖看上去年幼,可手段狠烈,也不是等閒之輩,腦子如何這般不清楚,難道就不明白我的心嗎?居然還能這麼歡快的說這種話,她是當真不知我有多厭惡她魔族嗎?
“小姐姐……”她怯怯的看着我,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別叫我姐姐。”我終是忍不住,憤然打斷了她,“我與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別將我同你們混爲一體。”
“小姐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她當真落了淚,又不敢哭出聲,只得強忍着,“你要是生氣,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說這樣的話,倘或師父聽見了,必會傷心的。”
我可受不了她這般惺惺作態的姿勢,不耐煩的反問道:“我且問你,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爲什麼要設結界?你們把這大廈裡的人都怎麼了?”
她被我這一聲吼給嚇着了,連眼淚也被逼了回去,只是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斷斷續續道:“小姐姐,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兇我,我帶你去見哥哥,你想要知道的哥哥都會告訴你的。”
我就知道她不簡單,不肯說實話,還在找機會將我帶走。
我走至她面前,此刻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也沒有去想她是不是會對我暗下黑手,只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冷聲道:“既然如此,你就讓琉桑給我出來,我就在這裡等他。”
不管怎樣,結界的事也得讓他來解決。
琉螢的雙眼閃過一絲狡黠,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她反手僅握住我的手,依舊是軟綿綿的低聲說着,“小姐姐,對不住了,你就隨我走吧。”
她的速度極快,即便有狸貓衝上來護我,卻還是讓她得逞了,我使命掙扎,她卻抓得越緊,一面說着,“小姐姐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帶你去見哥哥。”一面,絲毫不管不顧我的感受。
眼看狸貓被落在了身後,我心急如焚。
就在此時,迎面衝來一股陰涼的氣息,爾後我的手上一鬆,琉螢吃疼的呻吟了一聲,被甩開幾米開外,而我因方纔一路前行的慣性根本停不下身子,腳下一個踉蹌,就要往地面砸去。
我大喊了一聲,眼前晃過一團白色影子,爾後鼻尖掃到熟悉的味道,身子也沒有意料中的和地面接吻,而是撞入了一個陰冷的懷抱中。
我卻頓時心安下來,他終於出現了。
“鬼冥神君,怎麼又是你?”琉螢一改之前嬌滴滴柔弱的樣子,撫着手腕,厲聲問道。
慕容衍將我護在大袖之內,輕撫了撫我的臂膀,低語道:“顏顏,別擔心,一切有我。”爾後擡頭看向琉螢,冷聲應道,“上次的賬本君還未同你算呢,你居然還敢對顏顏下手,你別以爲本君不敢動你們魔族。”
琉螢嘟着嘴,指着我跺腳道:“小姐姐本就是我魔族的人,你纔不應該多管閒事,倘或我師父知道,必不會輕易饒你。”
“你師父若知道你這般待他女兒,看他是不饒你還是不饒本君。”
“你……”
琉螢氣的面色通紅,她大約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哪錯了,眼下看我不發一語,便是緩了聲音,無辜道:“小姐姐,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回去嗎?可是師父他真的很想你啊。”
我離開慕容衍的懷抱,聽琉螢提起父親,我便氣結在心,“那你告訴我,你們今日所作所爲是父親應允的嗎?”
“這……”琉螢支吾道,“這有什麼關係嗎?”
她這是在和我裝傻嗎?
我氣的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不再理她,只同慕容衍道:“師姐和夏塵風也來了,如今不知在何處,我們還是趕緊找到他們,再把這結界給破了,救出大廈裡的人。”
慕容衍看了琉螢一眼,回道:“魔族設下的結界恐難以輕易破除,除非他們自行解開……眼下,既然被我抓着了這魔界的小妖女,放過了豈不可惜,倒不如……”
慕容衍這話才落,我只覺身側一陣風似的刮過,再回神,慕容衍已經一把顴住了琉螢的脖頸,冷冷吩咐道:“替我們找到其他人,不然,本君就將你帶回陰司地府,也讓你嚐嚐地獄百千萬種酷刑。”
琉螢本能的害怕,她身子一顫,連帶着本來氣的通紅的臉面也開始泛白,只是嘴上依舊不依不饒,“你……你若敢對我無禮,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一陣魔音如鬼魅般突然響起,我的心突突直跳,卻沒有太多的不適,只是狸貓受不住,抱頭痛喊。
慕容衍抓着琉螢的手微微有些使不上力,他抿脣靜站,即便眉頭越皺越緊,仍舊咬牙撐着。
我擔心他會受不住,一邊扶着他,一邊問道:“這是誰來了?”
“是琉桑……”
眼前閃過一道黑影,魔音隨之停止,只是頭頂傳來一聲巨響,刺眼的閃光從天際劃過。
“轟隆”一聲,伴隨着間歇閃現的光亮,將外頭昏暗的天色照的如白晝一般明亮。
閃電、雷鳴,大雨如傾瀉的珍珠一般狠狠砸下,撞到窗玻璃上,聲聲乍響。
就着閃電的光亮,我看清了對面出現的人,確切的說是魔,他今日換了一身黑色的長衫,寬大的衣袖同慕容衍的如出一轍。
就在方纔的一瞬間,他已經從慕容衍手中將琉螢給救了回去,眼下,他只靜站着,看着慕容衍,也看着我。
劍眉星目,冷傲陰鷙的臉面上冰寒如雪,“神君也太過勉強自己了,你的身份,不適合出現在這裡,況且,這是我魔族的私事,神君就更不應該插手了。”
一如我第一次聽到的那般淡然從容,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想起上一次慕容衍進入琉螢設下的結界中也是法力受到壓制,若不是慕容悠及時趕到,他險些喪命。
我一時心急竟忘了,還將他召了過來。
我心裡着急,只是慕容衍卻不驚不躁,他雙脣一抿,微微頷首道:“顏顏的事就是本君的事,這如何叫私事?”
琉桑雙眸微眯,寒星如劍,眼底深邃涼薄,一張薄脣微微開啓,略含笑意,“神君的意思是一定要攪這趟渾水咯?”
慕容衍將我擋在身後交於狸貓照顧,爾後衣袖一甩,面色清冷,“是又如何?”
這話才落,一黑一白兩道影子便相沖到了一起,霎時光影四起,加上外頭的電閃雷鳴,彷彿在上演着一場驚天動地的盛世決鬥。
我眼光繚亂,看不清誰上誰下,只能瞧見黑白影子飄忽亂竄,從這頭到那頭,速度極快。
我心懸慕容衍,如今在魔族的地盤上,我怕他吃虧,琉桑的本事我雖未親眼見過,可是就衝着他能於檀香寺來去自如的將我帶走,可見也不容小覷。慕容衍方纔就已經有所不適,眼下還拼命相搏,不免叫人擔心。
兩人打的昏天暗地,風塵四起,一旁的桌椅等物皆已被掃成碎片,零落一地。
“情況不妙,神君落了下風,恐怕再打下去神君會吃不消的。”狸貓撫着傷口,聲音虛弱,透着焦慮。
她這話便讓我又急了三分。
恍然一道亮光閃現,我本能擡手去擋,耳畔一併傳來慕容衍低吟的聲響。待得亮光暗下去後,我忙擡眼看去,卻見他身子突的一震,跪倒在地,脣角立時鮮血涌出,沾溼了純白的衣袖,亦叫他本就透白的臉面越發慘白。
眼見琉桑飛奔而來,借力要給慕容衍致命一擊,我不顧狸貓相攔,快速奔至慕容衍身前,一把抱住他,以身相擋,我閉上眼,做好了以命相抵的準備。
“顏顏……”慕容衍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緊握住我的臂膀,透着不忍,“你別……”
卻沒有意料中的傷痛,身後逐漸歸於平靜。
我緩緩睜開眼,對上慕容衍慘白的面容,我心中滿是痛惜,若不是我將他召來,他也不必爲我犯險。
他的白衣被鮮血沾染,那一灘灘血跡仿若盛開的玫瑰一般,鮮紅刺眼。
我紅了眼,顫顫輕撫他的傷口,眼淚直流。
“白輕顏,你瘋了嗎?”身後,琉桑語帶憤怒,低吼出聲。
我扶着慕容衍站起身,緩緩轉頭,眼見琉桑面色冷峻,一雙劍目冰寒刺眼,他的雙拳緊握,竭力剋制着一觸而發的怒氣。
或許在我爲慕容衍擋身的這一刻,我就潛意識知道琉桑不會對我下手,即便他知我有多麼厭惡魔族,厭惡我自己的身份,可看在父親的面上,琉桑也不會讓我受傷,尤其是被他所傷。
抹去眼淚,我冷冷的看着他,無視他眼底的憤怒,“慕容衍只是爲了保護我,你不能傷他。”
琉桑薄脣緊閉,不置可否,只是死死的盯着我,眉心緊皺。
“今日之事,我本只想知道事情原委,並不想起紛爭。琉螢她要強行帶我回魔族,是我不願,與慕容衍無關。”我盯着他愈加陰沉的臉面,便是移了話題,“你們在這裡到底做了什麼?爲何要設下結界?”
不過只是接觸過這兩回,我卻也瞭解了他幾分。琉桑這個人,是極能隱藏和控制自己情緒的人,便是再憤怒再忍無可忍,他也能不失理智,冷靜面對。便是這般喜怒不形於色之人,纔是最可怕的。
果然他很快便鎮定了下來,墨黑的雙眸藏着一抹耐人尋味的深意,“你若真想知道,就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