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寒塘旁。
雲想容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冰冷刺骨,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像是帶着冰刺一般,冷得叫她不住的打着顫,上下牙齒不住的打架,臉色慘白。
她撐着坐起身子,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霍琛的身上,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生死不知。
雲想容心裡一緊,也顧不得自己此刻滿身的冰冷狼狽。掙扎着到了霍琛的身邊。
他臉色極爲難看,透着股青白,脣瓣更是青中帶紫,雲想容的手摸到他身上,比自己的不知冷了多少倍,像是摸着冰塊似的,險些沒直接縮回手。
“霍琛,霍琛,你醒醒……”雲想容拍着他的臉,不停的叫他的名字,可是霍琛卻沒有丁點反應,臉色青白髮紫,看着就像是……死人一樣!
被心裡突然冒出的想法驚得嚇了一跳,雲想容白着臉去探他的鼻息,又仔細聽了心跳,確定他還有氣,這才鬆了口氣。
他身上比她還冷,又受着傷,毒也不知解了沒有,情況簡直糟糕透頂。
他們也不知掉下來多久了,天色漸暗,那些殺手肯定會下來確定他們死了沒有,要是被發現了,他們就必死無疑。雲想容感覺無比的急迫。
他們必須快點離開!可是霍琛如今的樣子,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雲想容咬牙將霍琛放在地上,匆匆進了林子。
她沒發現,地上的霍琛手微微動了動,然後繼續一動不動的躺着。
時間也不知過去多久,雲想容從林子裡鑽出來,拖着一捆柴火回來。
將柴火支好,雲想容探手朝霍琛的腰間摸去。
冰涼的指尖透過初秋還略顯單薄的衣服將溫度傳到霍琛身上,柔軟的感覺叫某人死死的忍着心裡的激盪,咬牙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雲想容取了霍琛腰間帶着的打火鐮,開始生火。
哪怕她重生一次,卻也依舊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千金大小姐,官家貴夫人,這種粗活她也是不曾做過的。
柴火上尖銳的毛刺不小心劃破她手間柔軟的肌膚,接連幾次下來,纖細白嫩的手上已經佈滿了不少的傷口,讓雲想容疼得輕吸口氣,蹙着秀眉。
終於將火升起,火光溫暖了雲想容冷得幾乎沒有知覺的全身。
她看了眼霍琛,將自己溼透的外衣褪下來,架在上頭烘烤着,旋即又艱難的將霍琛身上的外袍脫下來,與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烘烤。
她本就顧忌霍琛沒醒,刻意將火堆生在他的跟前,以免他冷,可是昏迷中的霍琛卻迷迷糊糊的說着話。
雲想容湊近聽了,才聽到他喃喃的說着“冷,好冷。”
看着他依舊青白的臉色,雲想容咬了咬牙。上前將他抱在懷裡,纖細的手指不斷的揉搓他的手臂和脖頸,爲他增加溫度。
“霍琛,你撐住啊,可別凍死了,小七和離王一定會來救我們的。你將來可是要翱翔九天的人,怎麼能這麼窩囊的就死了。”四周氣氛太過安靜,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雲想容感覺一股孤單從心底涌起,於是低低的開口和霍琛說話。
仗着他聽不到,雲想容說:“你這個人這麼討厭。又喜歡欺負人,死了還不得去地府禍害別的鬼啊。”
“霍琛,其實你有時候也不是那麼討厭,至少,比周牧好多了。”雲想容嘀咕。
雲想容說着,眼角看到霍琛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呼吸頓時一滯,趕忙搖晃着霍琛,高興又激動的喊他的名字:“霍琛,霍琛……”
霍琛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帶着茫然和陌生。
他的目光滿是生疏,看着雲想容心裡嚇了一跳,趕忙問他:“霍琛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好一會兒,霍琛似乎才恢復神智,目光重新變得清明,“我沒事,別擔心,倒是你,有沒有受傷?”
他開口,聲音有些虛弱,卻含着關切。
“我沒事,你呢?還好嗎?”雲想容下意識的將受傷的手縮了縮。
霍琛一直注意着她,見狀眯了眯眼。嗓音略冷,“手怎麼了?拿來我看看。”
雲想容皺着眉道:“我沒事。”
霍琛伸手將雲想容背在身後的手拉過來,看着嬌嫩的手上遍佈着傷口,頓時心疼的皺眉。
“傷成這樣還說沒事。”霍琛皺着眉,微微動了動,對雲想容道:“我懷裡有傷藥,你拿出來把傷口處理下。”
雲想容聞言頓時搖頭,道:“我來之前特地找孫逸要了些傷好的傷藥,你身上的傷也要處理,用我的吧。還有你的毒……”
雖然孫逸說包解百毒,但云想容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霍琛閉上眼仔細感受了下,睜開眼緩緩道:“毒不礙事,死不了。”
“那就好,你把傷口處理下吧。”雲想容拿出金瘡藥的瓶子遞給他。
霍琛沒動,擡眼看她,道:“先包紮你自己的。”
雲想容擡頭看他,好一會兒,默然起身朝着寒潭走去。
她知道,霍琛性子固執而倔強,和自己骨子裡的執拗是一樣的,在這種時候和他爭鋒相對,顯然是不明智的事情。
雲想容蹲在寒潭邊上,取出身上帶着的絲巾,先是將手上的傷口洗乾淨。
冷水浸溼之後傳來絲絲的痛意,雲想容抿脣不讓自己叫出聲來,緊蹙着眉,額間冒着冷汗。
等傷口處理乾淨之後,她又取了身上帶着的金瘡藥敷上,最後才扯了自己內襯乾淨的衣裳將手給包好。
她做這些的時候,霍琛靠着石頭安靜的坐着,看着她的目光透着心疼,又隱約有些內疚,等雲想容處理好傷口,拿着洗乾淨的溼巾轉身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斂去了臉上所有的情緒。
“給。”雲想容伸手將絲巾遞給他。
霍琛擡頭看她,火光照耀着他的臉。雲想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霍琛說:“我還不能亂動,而且身上有許多傷口也夠不到。”
雲想容輕怔,意思是他自己不能上藥。換而言之,是要她幫他上藥!
看着他好半晌,雲想容這才慢慢吞吞的上前,伸手朝着他的衣服而去。
離得太近。男人身上濃郁的陽剛之氣讓雲想容不大舒服,臉色也止不住的變紅。
將他的上衣解開,男人健壯卻不顯魁梧的胸膛印入眼簾,活了兩世,雲想容何曾見過這般景象,呼吸都不自覺的亂了些。
她逼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傷口處。
他身上大大小小傷口無數,深淺不一,最深的一處甚至隱約及骨,傷口因爲泡過水,傷口周邊已經發白髮皺,死皮向外翻卷着,顯得很是恐怖。
雲想容看着這般恐怖的場景,臉色頓時白了,再沒有絲毫的血色。
她只知道他受了傷,卻不知道他受傷這樣嚴重,他方纔還硬是要她先去處理傷口,她那點傷和他的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可是他卻比自己受傷還要在意。
雲想容眼眶微紅,喉間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發不出聲來。
霍琛忽然伸出手,放在雲想容面前,淡淡道:“金瘡藥拿來。”
雲想容擡頭看他,霍琛說:“我自己來。”
“還是我來吧。”雲想容默默低下頭,眨了眨眼,去掉眼中的淚意,這纔拿乾淨的絲巾仔細的將傷口處的贓物清理乾淨,然後又覆上金瘡藥。
爲了將傷口清洗乾淨,她來來回回跑了數十趟。
虧得離得近,要是遠了,就清洗傷口這一項就有夠嗆。
終於將霍琛渾身的傷口處理好上了藥,雲想容又從衣服上扯下不少布條,將他的傷口包紮好,這纔將他的衣服給穿好。
霍琛斜斜的倚在石頭上,眼神帶着些慵懶,明明是落難荒野,該是落魄難言的,可是他卻彷彿在自家後院一般,姿態隨意。
處理好了傷口,雲想容坐到邊上給加了些柴火。
“容容。”霍琛喊她。
雲想容側頭看他,眼中帶着詢問之意。
“坐過來些,我有些冷。”霍琛平淡道。
雲想容先是一怔,本想拒絕,但方纔給他上藥時他身上的傷口止不住的往腦海裡躥。
那麼多的傷口,那麼重的傷,給他上藥的時候卻連哼都沒聽他哼一句,面對他如今難得的軟話,雲想容實在狠不下心去拒絕。
她咬了咬牙。默默起身坐到他的身旁。
霍琛移動身子,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雲想容渾身僵硬得像是塊石頭似的,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也不見霍琛有旁的舉動,雲想容這才低頭看他。
他的頭枕在她的肩上,合着眼。似乎是在休息。
臉色比剛剛好了些,卻依舊透出一股疲憊來。
雲想容心裡微痛,伸手扶了扶他的頭,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天色漸漸暗了,黑黝的林子裡傳來令人心驚的野獸叫聲。
“霍琛,好像有狼。”雲想容伸手推了推霍琛。忍住心慌。
霍琛睜開眼,眼中像是閃過一抹暗色的流光,看到雲想容之後,眼中的犀利緩緩收斂。
休息了一會兒,他似乎恢復了不少,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些。
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霍琛這才道:“沒事,離得很遠。”
“天快黑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從寒潭裡抓兩條魚,填填肚子。”雲想容聞言略微心安,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