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抱着點心美滋滋地蹭回了九皇子的私邸:雖然她被方姑娘的侍女折騰了一把,雖然她的禮物也沒有送出去,但是!但是她在方姑娘家和方姑娘一起用了午膳!並且收到了人家贈送的美味點心!所以說,送禮物是討好女子的第一要務!
十四將項鍊丟給十一:“好好收着,這條項鍊非常適合方姑娘。說起來,十一的眼光還不錯,你挑出來的這條項鍊比太后送方姑娘的那幾套首飾都好,也算是極品了。這段時間你把庫裡那些素雅精緻的衣料和首飾再加上其他女子用的好東西都多多地挑一些出來預備着,以後每天換着樣給朗悅莊送去。”
十一蹙眉:“方姑娘不收怎麼辦?”
十四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讓你每天找人去送東西,你哪兒來那麼多廢話!我知道你這種木頭不懂本姑娘的雄才謀略,所以本姑娘纔將你要做的事情說的這麼清楚明白。你記好,每天只能去朗悅莊送東西,不用計較誰接的,即使人家不收,你也務必讓人看過再將禮物帶回來。天天送,絕無重複,我保證,方姑娘肯定主動來跟咱家爺說話。”
一直沉默的九爺自然是明白十四的用意,雖然方法是笨了一點,但絕不會沒有效果,而且自己府裡最不缺這類東西,就算沒了也可以去買些好的來。雖然相識的時間不算短,但他對方琮的瞭解並不多,初次送禮也帶了幾分試探的意思,雖然沒有想過方琮會收下,但聽十四的意思,方琮不但沒有碰過禮盒甚至沒有仔細看過,說毫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總歸也不算是完全的空手而歸,好歹不會失望到絕望的地步。九爺見十一還要多問,便淡然道:“十一,就按十四說的辦吧,不要多言了。”
十一壓下滿腹疑問,恭謹應下。九爺對十一的辦事能力相當放心,對此就沒有再提,但是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十四爲人率性跳脫,對感興趣的事頗爲執着,爲達目的經常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九皇子人生第一次主動對一個女子這樣在意,十四自然格外重視,所以她會厚着臉皮去方琮的店裡或是家中耍點小賴,而保持着“用人不疑”心態的九爺自然也會因“上樑不正下樑歪”而被冠上類似的名頭……
次日,十四看過十一準備的禮物,蹙眉道:“禮物貴精不貴多,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也能拿出手?打發那些要飯的也就罷了,送給可能成爲咱們未來九皇子妃的姑娘,根本就是打咱們的臉!你跟在爺身邊最久,我不信你沒看出爺的心思!就算你對這種事遲鈍,也該能察覺爺對方姑娘不一樣!十一,做下屬的,就該爲爺分憂盡忠,當年鬧出那件事,爺到現在還沒成家,身邊連個知冷熱的人都沒有!你別跟我說,你不知是因爲什麼!方姑娘的事你真不知也好,假不知也罷,但你這樣怠慢糊弄只會寒了爺的心!”
共事多年,十一甚少見十四這樣端素的神情,這番話更是讓他低了頭:“是我糊塗了,庫房中有一支雙蝶流蘇玉簪甚爲精巧,想來或許能入方姑娘的眼,今日的禮我親自去送。還有,之前的有些事你也應該知道。”說着便將九爺和方琮的相識和幾次相助還有冒犯一一詳盡道來。
十四面色古怪的聽完,只覺得額上青筋和嘴角都在抽搐,想了很久纔開口:“爺既然已經吃了這麼多苦頭卻一直沒有放棄,你就不知道勸阻或是幫助?不過聽你這樣說,我倒是對方姑娘的來歷有些好奇了,究竟是怎麼樣的家世才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子?她的病情真的沒有大礙了麼?”
想起這個十一也是嘆氣:“自從濟雲寺的事情鬧出來,方姑娘就徹底斷了跟府裡的聯繫,連李兄那邊都打過了招呼,我沒有消息無從判斷。說起來,昨日你去朗悅莊,方姑娘看起來可好?”
十四認真想了想道:“我並未注意這些,因爲位置和光線的關係看的也不是很分明,只覺得她身段纖細,膚色凝白,說話聲音比較溫婉,但是她身上有淡淡的藥香。”
十一搖頭:“我去一趟朗悅莊,如果能見到方姑娘或許還能多一些把握。”
九爺知道下屬的用心,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情緒,似歡喜又似迷茫:對一個女子感覺有些特別就是喜歡麼?會擔心她的身體,想着她不吃藥會不會難受就是喜歡麼?可在濟雲寺的時候她以陌生人的身份見禮,自己也並未覺得有多難過;見着李瑾兒在她居住的院子裡胡鬧,他不但沒有幫忙,甚至還說什麼名不正言不順,這樣也算喜歡?可是又或許真的就像十四說的那樣,他對方琮總是有些不一樣的。就算到了此刻,他也說不太清楚究竟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但被方琮冷淡疏離地拒絕的時候他的心裡確實不舒服。九爺嘆了口氣:這些事只怕是想不明白的,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更何況自己也不想再也見不到她……
十一很快就站在朗悅莊外,漁火臉色陰沉地說道:“主人說,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朗悅莊不歡迎你,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還有,這次我看在主人的面子上不多說什麼,若是你們府裡的人再敢如上次那般放肆,也別怪朗悅莊不給你們留情面!”說完也不等十一說話就直接甩上了大門。
十一來不及說想給方琮把脈就被拒之門外,最後只能先回府。第二日他帶了十斛最好的眉黛當作禮物再次登門,心中頗有些惴惴:今日的禮物是十四親自挑選的,她說日日送些珠寶首飾難免俗氣,方姑娘家中所用的脂粉似乎都是自制的,看成色比外頭好不知多少倍,所以特意去找了些最好的眉黛當作禮物。十一雖然不懂,但也覺得女子挑出來的禮物應該比男子選出來的要好,結果一個多時辰後他卻被抹了個大花臉回來,十四忍着笑讓他去洗臉,九爺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再次日十一帶着一卷百年前大家的丹青墨寶登門,水色蹙眉看了一會兒,終於放下手中的水盆,轉而拖了塊漁火劈碎的木樁砸了過去:“別以爲本姑娘就會潑水!敢再來,本姑娘放狗咬死你!關門!”
內院花園中,方琮掩脣幾乎要笑得打跌:“水色還真敢說,朗悅莊裡哪來的狗?”
“主人仔細着涼。”緋流給她披上外袍,“便是家裡沒狗,只憑水色姑娘的牙口也夠讓那位公子發怵的了。主人,就這樣由着水色去鬧真的好麼?奴婢雖不常出門,但也知道九爺的身份擺在那裡,多少世家都想攀結。主人這樣打壓對方的面子,便是九爺那邊不說什麼,可那些見縫插針的陰損小人怕是不好相與,而且中間還有燕小姐在。主人素來不喜和皇室有所牽扯,爲何此次不再避開?”
深秋日暖,只空氣中已存了微寒,方琮攏了攏袖口瞧着水色氣哼哼往院內而來不由笑道:“爲什麼要避開?我不想和皇家有牽扯,但這並不意味着我要對他們處處避讓!我到現在還沒跟他們撕破臉,就是給足了面子了,如果人家不知道好歹,我也沒必要委屈自己。你說得對,就算爲了姐姐,我也不能太折殺某些人的顏面,也不該給自己找麻煩,明天是九月二十三,罷了,明日起不管來送禮的人是誰,都請進門裡說話。等會兒告訴店裡的夥計,適當對外透露琳萃軒有九子雕件的消息。風涼了,咱們進去吧。”
水色自然知道方琮的最後兩句話是說給誰聽的,立刻轉身回房更衣準備出門。另一邊十一挫敗地放下畫卷對九爺道:“屬下只來得及說出名頭,就被那丫頭丟了塊爛木頭,爺,明天讓十四去送禮物吧?”
九爺看見了十一衣襬上的污跡,也明白十一話中之意:十四畢竟是女子,出入朗悅莊比十一更方便,可是轉念再想,方琮這樣拒絕難道不是明白地拒絕了他嗎?這份自己尚且沒有明確的感情究竟敢怎樣繼續,難道尚未開始就要收場?九爺突然心念一動:“今天燃的什麼香?”
十一將畫卷收入匣中:“這是北地人常用的一種暖香,秋冬時節氣候乾冷,即使在內室也容易不舒服,北地人家多用此香調節。屬下記得咱們府裡並沒有購置這類的香料,是了,這香應是爺去琳萃軒與方姑娘見面的那日收下的,那天下雨,方姑娘燃了可以祛溼的香料,後來又贈了爺一盒。”
九爺也想起那日的場景,身形略顯單薄的女子面覆輕紗,輕輕摸索着窗臺,對着窗外小雨輕聲念“零零細雨打芭蕉”,一派的安寧美好。九爺不覺間溫柔了眉眼和聲音道:“嵐香,我記得盒子裡的嵐香你單獨收起來了,放在哪裡了?”
十一立刻抱着畫卷退下:“屬下這就取來。”
九爺依照第二種方法點燃嵐香,在既冷且暖的香味中,他突然有些想念那個稍顯單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