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筱雲見雪貴妃緩緩轉身,一直淒涼地笑着,緩緩離去。那背影在慕容筱雲的視線裡,簡直蕭索悽清,讓她的心久久地沉浸在一種自責與愧疚之中。
這一輩子,她註定是欠了姐姐,儘管她和她根本沒有任何的姐妹情分。
除夕那日,慕容筱雲穿着杜雲沐特地爲她趕製的新年禮服一同出席王公百官的朝拜大會。杜昭儀時不時別有深意地朝她投來一抹凝寒的眸光,讓她全身都激起一層冰霜,塞冷得很。
她心中十分酸楚,如今那個待她真心的雲君到底是去了哪裡?怎麼一入了皇宮,她的善良與真誠就都被吞噬了?
深宮真的可怕,她與杜昭儀對視的數十妙的時間裡,她清清楚楚地視見杜昭儀眼裡飛來的冷箭,充滿了敵意,充滿了仇恨。兩女爭一夫,她是勝家,牢牢地栓住了杜雲沐的心。這杜昭儀不怨她纔怪了。
從杜昭儀那雙丹鳳眼裡射過來的寒光讓她心裡鈍痛得很,於是急忙抽回自己的視線,卻越發越覺得不對勁。
丹鳳眼,仇恨?
她這麼熟悉杜昭儀的眼神,怎麼當初就沒有想到是她呢?就在他們從徑河趕回皇城的途中,杜雲沐剛剛決定要封她做花蕊夫人,她就在船上遇了刺客,那黑衣人的眼神就跟杜昭儀一般,充滿了仇恨與敵意,依舊是美得讓人驚歎的丹鳳眼。
難道說,杜昭儀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想要謀害她了?
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原來杜雲君是這麼一個極善隱藏的人,真不愧是暗夜裡的一名資深殺手。
慕容筱雲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身側的杜雲沐握緊了她的手面對着一一來拜年朝賀的官員,她依是還大臣們無比燦爛的笑容。本該是喜慶的日子,不該再去想那些陰謀與陷害。杜雲沐能有本事護着她已近臨盆,就一定會讓她安安全全地產下皇子的。
她深信,雲沐一定會不離不棄。
數月來的風平浪靜讓平就無任何隱患的慕容筱雲越來越覺得安心,然而災難已近,這突變是那般的意料不及與防不勝防。
年夜的時候,杜雲沐領着後宮的所有妃嬪伴着雲太后在交泰殿共享天倫之樂,花燈盞盞,鞭炮連連,好一片喜慶的大年之夜。金龍大宴桌上,滿滿地坐了九位身分尊貴的人,杜雲沐身側伴着楚後與花蕊,對面正中央處是一身華貴的雲太后,杜昭儀,雪貴妃,明王,清王,清王妃。
這是蕭國復興已來,這一大家子第一次團聚。
杜昭儀與花蕊的預產期相差無幾日,也是在十幾日後,她見杜雲沐小心翼翼地撫她入座,心裡酸澀無比。那心裡的恨,也就越加越濃,可是事到如今她卻不能對花蕊動半點手腳,她還要等,等時機成熟了。那計謀已經在她的心裡反覆細量了許久,只待時機成熟的那一刻,就可讓花蕊身敗名裂。
如是想,杜昭儀的心也就寬慰了許多,入席的時候始終保持着臉上的微微笑容。
金龍大宴桌上晚宴的豐盛自不必說,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太監先給皇帝進了湯膳,接
着再給太后與各妃嬪們送湯,其次纔是明王清王與清王妃。
期間,慕容筱雲一直不敢看一眼清王,生怕已隔了數月他對她仍舊餘情未了。那種從清王眼裡射發出的灼熱會讓她的良心更加不安,不看也罷。她一直視見身前的幾道菜,時不時的與雲沐相互對望,時不時的看上太后與其她妃子,卻就是不肯看一眼清王。
然而那一頭坐着的清王已是心灰意冷,總是時不時地朝慕容筱雲望來幾眼,每一次都見她溫和地笑着,卻總是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看着她的笑容那般真心,他的心至少是安慰的。看來,皇上把她照顧得很好,她很幸福。
如此,甚好,甚至。
雲太后別有深意地睨着對面的清王妃勝男,嘴角的笑意輕輕盪開,“勝男,你看君兒和雲兒都身懷六甲了,你的肚子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和清王成親也有半年了吧,哀家可是等着你的喜事哦。”
勝男的眼中閃過一絲苦笑,回笑道:“母后,勝男一定努力給母后再添個可愛的皇孫。”
清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卻不發話,臉上的表情甚是僵硬。
勝男側頭看了一眼清王,那笑容更加的不自在了,卻是努力地保持着這張笑臉,生怕被人查覺出什麼來。她與清王婚後半年,彼此一直相敬如賓,卻從來沒有過夫妻之事。這種苦澀,怎是她一個性格剛烈女子所胡忍受的。然而不忍又能怎樣,一個心裡牢牢地住着另外女人的男子,那得需要她花多少功夫才能將其打動的?
勝男不由地從金龍大宴桌的繡金桌圍子下拉緊清王的手。清王先是一掙脫,她則伸手過去再將他拉緊,兩個的臉上都十分不自在地浮上一層笑意,在場的人卻是無人能看出兩人的生分。
清王見勝男固執,只好任由着她將他的手緊緊交纏在一起,面對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卻無從咽起。
天子杜雲沐滿目喜悅地回來掃視了一眼清王與明王,舉起手中的酒樽朗朗笑道:“兩位皇兄,朕敬你們一杯,若沒有兩位皇兄,這蕭國的江山如何能復興。然而復國之後,我們三兄弟卻從來沒有好好聚過。藉此大年之夜,朕祝蕭國在三兄弟的共同打理下能太平盛世,永世長存。”
清王明王不約而同地舉起酒杯,各自一飲而盡。
放下酒樽,杜雲沐拿起手中明光豈豈的玉筷朗聲說道:“大家用膳吧。”
雲太后滿意地看着這一桌子的其樂融融,嘴角的笑意總是不由自主地盪開,“真是大喜之是,再過十來日雲兒和君兒都要臨盆了,咱們的皇族慢慢地就開枝散葉了。”
想想來,真是不容易!蕭國從滅亡到今日復國,眼見着花蕊與昭儀二人都要誕下皇子了,這蕭國就越來越繁盛,越來越穩固。她的願望終於實現了,眼看着後宮數月來都是風平浪靜的,她的心也十分安穩。唯一不滿的是,天子日日留在乾清宮,對雪貴妃與楚皇從不招侍,這讓她心中顧及。
話說暴風雨前都是寧靜無聲,這樣的安穩多多少少讓雲太后覺得如同虛幻。她微笑地望
着對面的天子,笑道:“皇帝,雲兒與君兒都懷了你的龍子,你是不是應該讓咱們蕭國更加枝榮葉茂,什麼時候也該去延喜宮與乾寧宮走動?”
天子輕輕微笑,依言答道:“母后,你請放心,兒臣一定會讓咱們蕭國開枝散葉的。”雲兒今天給他生了孩子,明年還可以再生,他不急,餘下的人生他們可以生許多許多的孩子呢。
雲太后見今日喜慶,只稍作提醒後就不再多言,復又望向對面的明王,“雲若,你是讓哀家最爲放不下心的,如今你都年近三十了,還不納娶妻室。若是你沒有主意,你的婚事就由哀家來CAO辦了。”
明王與雲太后相視一笑,淡淡地道:“兒臣一切聽從母后安排。”
雲太后在心裡緩緩嘆氣,這個大兒子是最老成,也是最沒主見的,什麼事都聽她安排,真不是一個做帝王的好料子。多虧了她後來又生了如今的天子,要不蕭國的江山真的指望不上清王與明王二人,“大家用膳吧,別隻顧着相視對望。”
慕容筱雲啜了一口熱湯,還沒細細品嚐這湯的味道,就覺肚子猛地一痛。她不由皺緊眉頭,那腹部的疼痛越來越濃烈,簡直就是有刀子在裡面絞動着。她嘶了一聲,杜雲沐急忙抓緊了她的手,驚呼道:“雲兒,你怎麼了?”
對面的清王與雲太后跟着一陣緊張,朝她目光灼灼地望過來。雲太后蹙了蹙眉,花蕊這幾月都平安無事,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謀害她肚子裡的孩子吧。再說,這湯大家都喝了,都是相安無事,她急忙說道:“是不是要生了?”
慕容筱雲忍着痛,咬咬牙說:“他在跌我,好痛,嘶......”
雲太后緊張又欣喜地望着慕容筱雲,道:“看來哀家的皇孫迫不急待地要來同哀家見面了,甚好,甚好。來人,快擡花蕊夫人回寢宮。”
杜雲沐擺了擺手,“不必了,朕親自抱着雲兒回寢宮。”他已經焦急如焚,卻並未亂了陣腳,從始至終都那般小心翼翼地護着她,又怎麼可能在最後的關頭讓某些人乘機謀害雲兒呢。
回到乾清寢殿後不久,杜昭儀與其她妃嬪也趕了來。
慕容筱雲在帳幔之中疼得滿頭是汗,啊啊地叫喚着。這種疼痛,就好比是肚子裡有一個跳動不停的球在四下滾動着,一點也不安份,硬是要把它取出來,才能平息這股劇烈的疼痛。
杜雲沐緊緊抓着雲兒的手,坐在榻前焦急地很,催促道:“許公公,接生的婆子還沒有來?”
許公公同樣焦急如焚,說話都結巴了,“回皇上話,順兒已經去請了,很快就到,奴才再去外面迎一迎。”
這個時候,杜昭儀帶着身後的御醫與接生婆子走來,停佇在天子身前幾米遠外,“雲沐哥哥......”
她的話剛一說出口,就被杜雲沐斬釘截鐵地打斷道:“你來幹什麼?”
杜昭儀頓時覺得委屈,“雲沐哥哥,臣妾傳了接生婆子和御醫來替雲姐姐接生。你貴爲天子,這種女人生產之事會晦氣,還是請哥哥移駕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