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光拿着電報急匆匆的走進督軍辦公室時,吳紹霆正在與許雪秋、陳少白、岑春渲等人商議與進步黨合作的細末事宜。何福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不好上前打攪,不過很快吳紹霆看了過來,立刻開口問道:
“崇石,你有什麼事嗎?”
“回霆帥,柳州那邊傳來最新戰報,情況.........不太明朗。”何福光嘆了一口氣說道。
吳紹霆略加思索,然後站起身來對岑春渲說道:
“雲公,有勞你先與許部長、陳部長繼續談,我出去一下。”
衆人都知道吳紹霆現在很關心廣西局勢的變化,自然不敢不答應,客套了幾句之後,吳紹霆先一步與何福光離開了辦公室,來到門外的走廊上。
“怎麼回事?”
“霆帥,三天前柳州失守了,廣西第一軍和第三軍齊頭並進,前後只用了五天六夜的時間。按照電報裡的描述,劉震寰應該是故意放棄柳州,意圖誘敵深入,在永福縣打一個伏擊戰,欲求扳回局面。”何福光拿着電報唸了道。
“哦?如此看來,劉震寰的伏擊戰失敗了?”吳紹霆不動聲色的問道。
“據情報說,這次伏擊戰是劉震寰的副總參謀長李文博親自佈置,雖然時間倉促,但李文博在永福縣還是安排的天衣無縫。桂軍佔領柳州之後休整了一日,之後才繼續向桂林挺進,不過前鋒部隊是廣西第三軍李漢章統領。”何福光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這些消息本不是電報上的內容,而是特勤處情報站蒐集而來的情報。
“李漢章?以前似乎聽過此人,去年粵桂戰爭時,好像就是他做出了最後的決斷參謀。此人是一個難纏的角色吧!”吳紹霆緩緩的說道。
“沒錯,就是這個李漢章。去年他是廣西都督府的總參謀長,今年外派下來擔任第三軍軍長,是陸軍大學的高材生,性格傲慢,但手段極爲穩健。這次李文博設置的伏擊圈,如果是陸裕光打頭陣的話,必然會深陷其中。可惜李漢章十分謹慎,派了三、四支偵察隊先行探路,李文博的部隊誤以爲這偵察隊是敵軍主力,提前發動了圍攻。結果雖然圍殲了這小股偵察隊,卻暴露了行蹤讓敵軍主力知曉。”何福光嘆了一口氣,頗有一種惋惜的意味。
“我相信李文博的策略沒錯,佈置也沒錯,錯只錯在他手下的軍官、士兵軍事素質太差,上面指揮無法與下面建立配合,想不敗都難。”吳紹霆意味深遠的說道。
他深知抗日戰爭時期,**在正面戰場上屢戰屢敗的原因不僅是因爲裝備落後,更多的則是士兵素質太差。當年號稱世界四大軍校的黃埔軍校,不可不謂是培養出許多優秀將才。就算黃埔軍校不濟,之前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成績頗優的中**官,也絕不會比日本將領差的道理。戰略無不優秀,指揮無不精細,無奈高層的優秀不能彌補基層的參差,優秀的戰略不能被士兵貫徹落實,精細的指揮沒有高效的執行力,戰局只能一敗再敗。
這是一個教訓,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全部資源只投在軍官的教育上,基層士兵同樣有更多的提升空間,軍官與士兵能達到協調的素質,這樣才能組建出最強的軍隊。
何福光明白吳紹霆說這番話的意思,他緩緩的點了點頭,嘆聲說道:“劉震寰雖然有一些將才,只是劉谷香半斤八兩,再加上桂林留守府長期以來都是依靠我們廣東的援助,去年年底中止了援助之後,劉震寰和劉谷香的實力銳減,根本沒有人力物力來培養軍隊。要說桂林留守府的幾千人是烏合之衆也不爲過。”
吳紹霆負着雙手,臉色陷入沉思,一時沒有說話。
何福光等了一會兒,這才進一步說道:“霆帥,參謀部那邊已經在着手梧州增兵事宜,即便我們不援助桂林方面,最起碼也不能讓陸榮廷以爲我們廣東毫無準備。”
吳紹霆微微頷首,說道:“你說的對,準備是應該提前做好的。我現在倒真的佩服劉震寰和劉谷香,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肯發電報向我求援,可見他們真是鐵石心腸了。”
何福光有些不痛快的說道:“劉谷香和劉震寰真是不識擡舉,要不是我們廣東的支持,他們能跟陸榮廷劃江而治、平起平坐嗎?哼,倒要看看這次他們自食其果。”
他發泄完了,很快又冷靜下來,頓了頓之後又說道:“不過霆帥,難道真要眼睜睜的看着桂林丟掉?不管怎麼說,在外人和袁世凱眼裡,桂林可是我們廣東的附屬勢力,一旦讓陸榮廷這般輕易的拿下桂林,只怕會讓那些不明事理的人誤以爲我們廣東勢力縮水,袁世凱更是會得意洋洋的認定成功打壓了我們廣東。”
吳紹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知道現在軍事部和參謀總部的軍官們,對廣東得來不易的威信和地位十分珍惜,只會希望廣東的勢頭每日劇增,而不是日益衰弱。他露出了一個淡然的笑容,胸有成竹的說道:“崇石,做大事要有耐心,一時的退讓不算什麼,蓄力一擊才能彰顯我們的能耐。”
何福光心裡漸漸明白了過來,看來霆帥已經有一套計劃,而這一套計劃十之**就是要利用桂林來當誘餌。他立刻問道:“霆帥,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吳紹霆說道:“你下一步就按照你之前所說,參謀總部負責加強梧州防務。不過不要急着增兵,只要準備充足,到需要時反應迅速,梧州仍然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何福光點了點頭,正色答道:“我明白了。”
吳紹霆回到督軍辦公室之後,繼續與岑春渲、許雪秋、陳少白等人商討進步黨合作事宜,不過此時他已經有了決心,跟進步黨聯手的計劃應該加快步伐。在會議結束前,他要求三天之內就要擬出與進步黨聯合聲明的草稿,月底之前即要正式公開通電,
當晚,岑春渲與許雪秋二人來到廣州總商會招待所。如今總商會的招待所已經成了都督府專屬的政務招待所,即便都督府西廳同樣有客房,但吳紹霆不會把隨便什麼人都安排到自己家後院暫住。
見到梁啓超之後,衆人坐在一起詳細談論了幾個鐘頭。岑春渲將吳紹霆的意思轉告給梁啓超,國民共進會與進步黨的合作方式不必是合併,但爲了保證輿論聲勢的轟動,以進步黨現任國務總理熊希齡爲首的所有國務大員,必須集體辭職南下,共同發表抵制袁世凱新法的聲明,向北洋政府施壓。
岑春渲還告訴梁啓超,一旦袁世凱對輿論聲勢仍然置若罔聞,進步黨與國民共進會應該採取更強硬的措施,在廣州成立南方臨時執政府,通過《臨時約法》和國際憲法慣例彈劾袁世凱的法統身份,另外執政府代理國務。
當然,岑春渲的這番話僅僅是爲了給梁啓超一個心理安慰,促成進步黨徹底放棄北方的虛位,毅然全心全意的站在北洋政府的對面。
至於成立南方臨時執政府,對於吳紹霆來說是真正的冒險。此舉不亞於歷史上孫中山在廣州號召的非常國會,當時好在有南方五省的督軍捧場支持,雖然最後是無疾而終,但起碼掀起了一股聲勢。南方執政府成立,必然在中國形成兩個中央政府的對立,這不僅要考慮各省各勢力的響應支持,也要顧全各國列強的態度,否則這個執政府的結果與非常國會相差無幾,無非幾個軍閥相聚一起小打小鬧,國內國外根本無人承認。
梁啓超聽罷岑春渲的話,臉色充滿嚮往又有幾分擔心。進步黨如今在北方的局面已經山河日落,儘管袁世凱還沒有正式辭退國務總理和幾位進步黨的內閣部長,但他心裡有數,這些都不過是時間問題,要不然袁世凱也不會冠冕堂皇的頒佈總統任命內閣部長的法令。唯一難以拿定的事情,還是熊希齡、張謇這些在任之人的想法。
進步黨是一個貌合神離的政黨,梁啓超能代表的分量並不多,熊希齡、張謇這些人與黎元洪相差無幾,都是各懷心思的人物。他很明白岑春渲的意思,要想製造真正的聲勢壓力,說服這些人辭職南下是重頭之舉。
當即,他向岑春渲做出承諾,自己一定會竭盡所能促成這次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