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仔細想了想才說道:“這個病患是之前你轉給我的那個患者的妻子,在她丈夫出院的這期間,他們家出了一些事情,導致她這次是孤零零地入院的。她的心理狀況一直不好,但又不願意去諮詢心理醫師,情緒疏導的工作,一直是我在跟進。”我看着她,稍帶了些懇求地說道:“你也知道,心理方面的事,最忌諱更換輔助疏導對象,跟何況是這種她馬上就要手術的時候,所以.....”
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我沒有將它說完,而是眼帶懇求地定定地盯着她,心裡暗暗思量,要是她還不同意,我還能找什麼理由來勸說她。
王琪聽完後仍是皺眉看着我,大概又好幾分鐘,不發一語。在我於她的眼神下幾乎就要妥協的時候,她才終於鬆了臉色,點着頭開口道:“行吧,那我就先走了,你先好好養着吧。”說着她便轉身就要出去了。
我正要鬆一口氣,她卻突然又轉過身來,神情還稍帶了些戲謔地看着我說道:“你明天得休息吧?我跟唐生只會一聲,讓他幫你請假,這事還是家屬代勞比較妥帖。”
我聞言驚得差點蹦下牀,沒顧上計較她的潛臺詞,連話都說不利索地連忙說道:“別別別啊!你告訴唐生不正好就壞事兒了嗎?我,我明天不休息,真的,我養這一晚就夠了。前輩,前輩你快去歇着吧,就別管我了。”
她王琪見我這不淡定的樣子嘴角的笑更明顯了些,她一臉好笑地搖了搖頭,留下了一句“好好呆着吧”,這才終於離開了病房。
雖然她的態度模棱兩可的,但以我對她淺薄的瞭解,應該是不會聲張我受傷的事了。我閉上眼睛,以此安慰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剛有些睡意,病房的門這時又被敲響了。
意識不算清醒,我滿心都被擾了清夢的煩躁充滿,十分不耐煩地皺着眉頭,眼睛也沒睜開,只哼唧了一聲,算作迴應。房門被打開,一連串輕輕的腳步穿入耳中,隨着電燈開關“咔嗒”一聲,視神經向大腦皮層傳來光感。
我十分不爽地睜開雙眼,在瞳孔終於適應了變亮的光線後,我才睜開眼,向此刻站在病牀旁的人看過去。
說起來,唐生出國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一向對自己的外表不算上心的,竟然還特意去理了個發。原本的一些碎髮被稍加打理,整齊了許多,額頭也大露了出來,整個人顯得很是精神。
但由於這段時間我的注意力被各種各樣的事情分散着,一直也沒仔細看看他。所以此刻,當我看見站在病牀邊,皺着一張俊臉的他,在這樣一個本應該十分不淡定的狀況下,十分淡定地看了好一會兒。
在他慢吞吞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後,我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想着要反應。奈何已經失去了先機,此刻我在他意味難測的眼神下,已經連說話都不太敢了,只好扁扁嘴,儘量將自己縮在被子裡。
一時間,室內只有牆上時鐘滴答滴答行走的聲音,只是在這室內凝滯的氣氛中,我實在是不太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當我就快要在沉默中滅亡的時候,唐生終於開了口:“是做手術受的傷?”
一聽他沒有開口就詢問我隱瞞他的事,我稍放鬆了點兒心,回答道:“不是的,在休息室受的傷。”
唐生眉頭又皺緊了些,繼續問道:“怎麼傷的?腳滑了?有撞到腦袋嗎?”
聽他這樣一問,我纔想起來計較前因後果,思量了一會兒,也沒有回答他的話,只轉過頭看着他問道:“當初給李希瑞處分的時候,你報告裡是怎麼說的啊?”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他稍微想了想纔回答道:“就事論事地說的,沒有污衊,當然也更沒有因爲她是我帶的就偏幫。”
意識到他想多了,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沒有在其中提到,我也參加了手術這件事嗎?”
他聞言蹙了蹙眉,身體向後靠了靠,將左腿搭在了右腿上,雙手交握着,臉色複雜地看着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看了手術室以及通道中的視頻,你身上沒有問題,所以也沒必要廢這個話。”說完他一臉探究地看着我,接着道:“你問這個幹嗎?”
瞭解到這個狀況,我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力地擡手揉眉說道:“我也不知道當時你報告的時候是什麼情況,但我感覺李希瑞沒有被開除,可能就是跟這一點有關係。”
唐生聽言挑了挑眉,問道:“怎麼說?”
我轉頭看着他,將剛纔與李希瑞的對話複述了出來,末了我徵詢似地說道:“她既然敢那樣理智氣壯地跟我這樣說,那在院長面前,她肯定也是這樣理論的。你說,會不會是因爲院長只聽了一面之詞,纔沒有接受你們的意見?”
唐生聞言仔細想了想,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只看着我問道:“你想說明什麼?”
我撇了撇嘴,一狠心開口道:“我是想說,要是這件事的癥結在我身上,要是我親自去找院長說明情況,你說他會不會就改變了主義?”
唐生聞言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沒什麼表情地說道:“這點你就別指望了,院長也是看了視頻的,最直觀的情況都瞭解了,要改主意,當時也就應該改了。”
我聽言有些灰心,但還是沒有完全死心,看着他正要再辯解幾句,他卻先我一步開口道:“你還沒說是怎麼傷的,跟李希瑞聊着天自己閃着了?”
我被他這說法逗笑了,白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是對我有多大誤解,我好歹也是個生活能自理的成年人,聊天閃着腰這種事,也太離譜了吧。”
他沒好氣地跟着笑了笑,接着便嚴肅道:“到底怎麼整的?”
我聳了聳眉,雲淡風輕道:“也沒什麼,她走之前推了我一把,我倒退的時候沒留意,撞到淋浴閥門上了。”
唐生聞言眉頭鬆了又皺,臉色變幻了好幾次,看着都好玩,最後才嘆了口氣問道:“嚴重嗎?”
我連忙搖頭,說道:“不嚴重,不嚴重,明天還能上班呢!”
他一臉不贊同地開口道:“你這樣子明天還上什麼班,先給我好好躺着,休息一週再說。”見我聞言就要反駁,他跟着又說道:“這事兒沒得商量,好好聽話。”
礙於他的氣勢,我撇了撇嘴,放棄再辯駁的打算,也不想再糾結這件事兒,沒話找話地問道:“你可得好好看着點你的實習啊,我看她現在因爲做成了個手術,心氣正高,別到時候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了。”
唐生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我知道,你操心自己就夠了。”
對他把我當小孩似的語氣十分不滿,我轉過頭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打定主意不搭理他。窗外此刻應該是吹着晚風,早春還帶有稍許涼意的風,席捲着C城的大街小巷,吹得行道樹剛長出來的葉子,又紛紛掉落。我想這是多麼蕭瑟的景象,一如我現在的處境,衆叛親離,連讓人幫忙保個密都辦不到。
在我越想越悲觀之際,唐生冷不丁地又開了口:“王琪今天值班嗎?我過一會要去臨市開個飛刀,可能得讓她幫你請假了。”
我一聽便愣住了,也再沒顧上發脾氣,轉過頭面帶驚奇地看着他問道:“難道不是王琪前輩讓你來的嗎?”
他聞言一臉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回答道:“我見你很晚還沒回來,就打了你幾次電話,但一直沒人接。”
我點頭附和道:“我當時應該在手術,手機放辦公室了,這樣你就過來了?”
他笑了笑,一臉無奈地摸着我的頭說道:“你別打岔!”隨後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地繼續道:“當時我就想到你可能是在手術,正打算跟手術室打電話確認的時候,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你的號碼。”
我聞言一臉驚奇地看着他,張嘴就要發問,被他制止了。唐生可以避開了我的眼神,看着一旁開口道:“我沒說是你打的,電話接起,是李希瑞的聲音。她.....”
我聽言這才真的忍不住了,立馬打斷道:“她怎麼能不經過我同意用我的手機!這人太過分了!”
他見我激憤地快要蹦起來的樣子,嘆了口氣,按住我的肩膀,說道:“你別激動,聽完說完。她打電話來說告訴我,你在休息室出事了,讓我趕緊來醫院看看。”
聽見這樣的情況,我着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臉疑惑地看着他,沒有說話,但等着他繼續解釋的意思不言而喻。他稍斟酌了一會兒,才眼神沉靜地看着我說道:“我聽她語氣也有懊惱後悔的意思,可能也不是故意要讓你受傷的。再加上之前那手術,好像她在其中的作用也挺大的,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再糾結她回來工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