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皺着眉頭,我委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沉思着,試圖從腦中紛繁雜亂的衆多線索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突破點。李希瑞,韓芊,陳溯甚至是宋磊,這些原本在我看來並不存在什麼關係都人,竟都參與到了這件事來。爲什麼?他們各自都動機又是什麼?
還有在我兩次昏倒時出現在身邊的巧克力,分別是誰放在那兒的?又或者說,都是出自同一個人?而這兩次我都沒有接受到醫療救治,巧克力卻是的的確確幫助了我避免進入到危及生命安危的狀態,這說明,放置它的人是有不希望我出事的目的的。但拋開第二次在家裡不談,休息室那次,可就發生在醫院,在懷有那樣的目的的前提下,這個人都沒有選擇將我送去掛水這樣更快速有效的辦法,說明什麼?
我這次暈倒前,可以確定,付欣然和陳溯的確是與我呆在同一個房子裡。那麼,在我暈倒沒能避開他們的情況下,他們有沒有發現我?我沒有在房中找到陳溯所謂的,要藏好的資料,是不是就是和他們發現了我的存在有關?但如果是這樣,他們因爲什麼置我不管?而那條巧克力,是否就是他們中的一個留下的?那是否,在留在休息室凳子上的那條也是出於這個人之手?
千頭萬緒在腦海中堆積,但大部分的都還只是猜測,我仍舊是處於一團團的迷霧之中。嘆了一口氣,我暫時將這些想法放下,起身打算收拾一下便離開。打開房門後看到了還在時刻不停地運作的牆上但掛鐘,時針指向九的數字,通過天色,也不難判斷,此時是早晨的九點。
我漫不經心地撇開頭,向着衛生間走了幾步後,卻猛然間頓住了。我暈倒,是傍晚時分的事,醒來大約是七點到八點,這樣一段時間,在我過來之前吃過了午飯的前提下,再高的基礎代謝速率,也不至於會出現低血糖的症狀。再加上,經過一個月的住院修養,身體基礎得到了一定的改善,那麼至少可以判斷,我絕對不止睡過了一個晚上。
我睡了多久?我開始四下尋找可以幫助我知道具體日期的工具,掛鐘和手錶都只有時間,日曆更是早就停留在了周女士離開的那天,手機還沒來得記買。那還有什麼?對了,電視!
我手忙腳亂地將因無人居住被紛紛拔掉的接口憑記憶一一復原,再匆匆地跑到門口,打開家裡都電源總閘。由於沒有交收視費,電視打開後連續好幾個頻道都是花麻麻都一片,我努力壓抑心中都急切,一個一個調着,終於在市新聞頻道看到了畫面。
忙不迭地向右下角看去,得道答案後又開始回憶過來那天的日期,心裡漸漸地就要有了答案,不經意地往電視屏幕上一瞥,所有思緒便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瞬間陷入了停滯。
滾動的新聞標題對我傳遞着這樣一段文字:醫院再出醜聞,H院唐姓醫師疑因貪財惡意拖壞病人病情。
.........
數小時後,我出現在S省設立在一偏僻小鎮的監獄門外,不久前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用匆忙購置的手機用短信詢問了我一個在法院工作的高中同學,以宋磊案件的性質,他會被關在什麼地方,眼前便是我得到的答案。
我斷了出國找教授親自處理周女士接受實驗事宜的打算,來探監宋磊,是倉促下所做的決定。這樣的決定,萌芽於那段新聞。新聞的內容已經被標題有力地概括,接連的畫面中我並沒有看到主人公唐生的身影,戴了一副厚框眼鏡的採訪記者義憤填膺地報道着他不願意接受採訪的種種作爲,夾槍帶炮帶語言中負面的暗示意味十足。不到一分鐘的新聞報道,我看得心緒洶涌,久久難以平靜。
聽力的狀況在之前有一次得到恢復後漸漸變得時好時壞,到現在現在,反覆的頻率已經越來越快。我強忍着不適,利用還沒有被吊銷的醫師資格證作擔保,成功的以宋磊家庭醫師的身份,坐到了探監室的另一邊。在等着他被獄警帶來的這段時間,我又一次沉浸在已於腦袋中迴盪了無數次的,幾小時前與唐生的對話。
“喂~你,還好嗎?”這是我拿到新手機打出的第一個電話。
電話的那一面很長時間都沒有回覆,就在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聽不到了到時候,那個鬧鬧植根與我記憶中的聲音終於響起:“你,好了?”
他的語調中,有着難以掩飾的顫抖和哽咽,我無法想象記憶中的一貫理智內斂的唐生此刻會是什麼模樣,不想讓他失望,卻也不願意欺騙於他,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開口說道:“我看到了新聞,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說到這兒,我難受得有些無法自持,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後,我才繼續問道:“到底是誰,又這樣陷害你?是不是,我拖累你了?”
唐生耐性地等我斷斷續續地都說完才緩緩開口:“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也不需要自責,這件事本來就是衝我來的。看這個號碼歸屬地在你家那邊,所以你應該還在國內吧,這兩天是在準備資料?自己好好保重,知道嗎?”
他低沉的聲音不管說什麼都像是動人的情話般,讓人沉醉。可我聽到卻只覺濃濃的心酸,帶着無法掩飾的哭腔,我開口道:“你騙人,你就是被我連累了,上次也是,這次也是,我真的,我,我......嗚嗚~”我說着說着便憋不住地哭了起來,他在電話那邊什麼話也沒說,只一直靜靜地聽着。
當我終於強忍住淚水,斷了哭腔,電話的那頭,傳來一聲悠遠的嘆息,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把臉擦一擦吧!有條件冷敷一下眼眶,眼瞼水腫的話,對視線也有影響。國外實驗室那邊,我已經幫你打好招呼了,你帶好相關證件,過去就可以辦交接。到了那邊,可以多陪陪你母親。我知道,你現在並不能聽進去我說的這些話,不多勸你,好好珍重就行。”
我一時抽抽嗒嗒地說不出話來,唐生卻也一直耐心地聽着,沒有掛電話,待我呼吸稍平,他似感慨萬千,又開了口:“說來你可能不會信,之前雖然沒說,但時常,我還是會擔心你的病治不好。你說你耳中總是喧囂,所以很多聲音,你沒辦法聽清楚。不是因爲你聽不到而害怕,只是當你聽不分明結婚時親戚朋友的祝福,聽不分明懷孕時我的喜悅,聽不分明孩子出生後的第一聲啼哭,當你因爲這些據他們說是很重要的聲音而無助的看着我,我會很害怕,因爲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其他的事都沒有這麼困擾我,真的,所以現在好了,我.......”
“你別說了,嗚嗚~”我心中因他剛纔的話更覺悲傷,實在不願意再聽下去,哽咽着打斷了他,“韓芊住院以來,你從頭到位都沒有與她接觸過,這樣的栽贓簡直是天方夜譚,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過了好幾秒才聽見他回答道:“我說了不會瞞着你,只是這幾天手術多了些,我瞭解到的其實也有限。只知道,給記者爆料的,是韓芊的婆婆,她具體說了什麼,我不太清楚,應該與那天下午我與她的談話有關。”
我愣了愣,下意識問道:“你跟她談什麼了?”
唐生沉吟了一陣纔回答道:“主要還是關於糾紛的事,只是她一直不太願意聊這個話題,很多次都想要岔開話題,當然態度也不明朗。還有就是,有一次我曾下意識地探問她是否認識宋磊,她的態度有些奇怪。”
我聞言皺起了眉頭,試探着問道:“難道她認識?”
“也不是。”唐生很快答道,“不像是認識的,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至少,她是知道有這個人的。”
“這什麼意思?”我隨口問道,隨後仔細一想,便稍微有了些眉頭,又試探道:“你的意思是,宋磊有通過一定的渠道,跟她交涉,從而達到某種目的?”
“嗯,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唐生肯定道。
“那你有沒有去.......”我趕忙又開口問着。
“好了,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唐生卻打斷了我,“這件事其實並不棘手,民事案件大多容易處理,你真的不用太擔心。事實上,這件事能落在我身上,未必不是個對我們有利的現象,畢竟,我是的的確確沒有參與。”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我沒有將這話說完,而是選擇了隱瞞此時的想法,於是轉口說道:“我知道了,那你也小心。還有,我想你也明白,韓芊的事,最後無論如何,我都是有責任的。我願意承擔,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覺得還是有必要說一句,不需要因此事爲我辯解或是幫我逃避。”
電話的另一邊沉默了好一會兒,唐生的聲音出現在一片靜默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