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楚了一種特定聲音的感覺稍縱即逝,我甚至不能確定剛纔是否只是我的錯覺,聯想到手機裡的短信,我還是向門口踱步而去。費力地想要透過耳中的喧囂,聽出些外界的動靜。
走到了門後,我發現自己竟不需要伸手觸及也能感受到門的振動,因爲耳中真的隱隱約約,有與之前相似的咚咚聲。這樣的發現可不得了,我心裡光顧着高興,想也沒想便直接伸手打開了門。
出現在門外的自然是李希瑞,不過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身後還跟着同樣久違的陳溯醫師。我看着他倆詫異地挑了挑眉,努力平復因稍微恢復了一些聽力而興奮的心情,想着還是有必要跟他們聲明一下,這裡是唐生家,所以我不能自作主張請他們進去這件事,我正要拿起手機,要開始打字。
李希瑞卻又一次向我展示了她獨特的急性子,在我連屏幕都還沒來得及按亮的時候,擡步神色煩躁地將我推到一邊,隨後越過我,徑直地就往屋內走去了。這一系列的動作太過行雲流水,我完全沒來得及阻止,再一轉眼,陳溯竟也跟着進了屋。
仍站在門口的我,在幽幽的穿堂風中只覺內心很是凌亂,這倆位同志,保不齊是來欺負人的吧!懷着這樣的心思,我走過去的時候,神色不算友善,一見他倆已經自顧自地坐在了沙發上,我更覺莫名其妙。從而也沒想着要招呼他們,隨意地坐在一邊,拿起手機翻看了起來。
奈何由於以前太忙,完全沒有玩手機的時間,生病住院後也一直沒來得及加一點好玩的軟件,所以此時我的手機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看的。當我將寥寥無幾的相冊,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煩悶得心慌的時候,終於感到胳膊被觸碰了一下。
我很快地轉過頭,卻詫異地看到李希瑞一臉怒意地雙手叉腰站立着,瞪着我的樣子。心中莫名,我轉而看向陳溯,發現他正連續地張閉着嘴,皺着眉頭看着我,顯然是在說話的模樣。
我不由也皺了眉,沒再看他們,低頭開始在手機上打着字。沒成想,一句完整的話還沒打完,手機便猛地被從旁伸出的一隻手奪去了。我的眼神緊隨着手機移動,從而也看到了李希瑞怒意更加明顯的一張臉,再看陳溯,發現他此時也停了嘴,一臉不認同地看着我。
我長呼了口氣,伸手打算從李希瑞的手裡拿回我的手機,沒成想她還來了勁兒,竟一下子舉起手,猛地用力把手機往地板上砸去。手機下落太快,中途還帶倒了桌上的一個玻璃水杯,我實在是沒能將其中途截住。
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在手機碎裂了的屏幕本就模模糊糊的幾個字,在水杯中灑地的水的浸潤下,徹底沒了蹤影。我見狀也實在有些忍不住脾氣了,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蹲下身拿起手機一番檢查。確定它的確是隕身了之後,我起身怒指着李希瑞,想也沒想,下意識地吼了出來。
當然我並不知道我吼了什麼,但對面這兩人聽到後的反應卻有些微妙。最開始兩人都露出了一副驚訝的樣子,過了幾秒後,李希瑞看着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隨後她的眼神中又慢慢透出了些戲謔起來,而陳溯的眼中倒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只隱隱透出了些我近來看過許多的惋惜的情緒。
我沒打算照顧他倆的感受,氣沖沖地抓起桌上唐生早上用過的一隻筆,隨手就拿起一張衛生紙,刷刷地寫下一排字。飛快地將紙甩給他們後,我便起身擡步走到門邊,打開門,一臉不耐煩地斜靠在門框邊,做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沒過多久,陳溯先走了過來,帶上臉上惋惜得更加明顯的表情,伸手遞給了我一張明顯寫着字的衛生紙。我當然是十分地不想接,但奈何現在自己因種種生理幾病理因素,處於劣勢,爲了不旁生枝節,我不耐煩地拿過那張紙。
紙上字體纖細,我略一回想以前看過的陳溯的字,便也確定了是李希瑞寫的,頓時更加不爽地看了起來:“杜茜,抱歉啊!我不知道你聾了,我剛從國外出差回來。摔了你手機也不好意思,我會陪你的,你作爲前輩就別這麼小氣了。我們這次過來是有正事告訴你,我勸你過來好好配合。”
這段話真是怎麼看怎麼來氣,我不由仔細回想,我之前是表現得太溫和了嗎?還是李希瑞這個人天生的沒有禮貌?這明顯是她做錯了的事,被她這樣一說倒還是我小肚雞腸了?
好好配合?可能嗎?我一臉固執的立在門口,瞪着對面的陳溯,右手堅定地往門外一指,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看着陳溯對着我,面上滿滿的欲言又止,我心裡的厭煩更甚,頭撇向一邊,一點要理會的慾望都沒有。
這樣僵持了有一會,我見他倆竟還死賴着不走,頓覺不可思議,一時心中糾結起來。要讓我再嚥下氣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跟他們談也實在困難,但這樣傻站着浪費時間也實在不值得,這李希瑞,怎麼能這麼煩呢?
萬般無奈下,我這從來戒不掉的倔脾氣便又發作了,略一思索,轉身什麼也沒留下,便向房間走去。進門後我大力地將門摔上,順手還不放心地將其上了鎖,這纔開始做着心裡建設,拿起放在牀頭的那本書,努力排除外面那兩人對我情緒帶來的影響。
聽力障礙帶給我的爲數不多的好處中,容易集中精神不受外界干擾就是其中一個,所以一不留神,我便慢慢地沉浸在了這原是拿來轉移注意的書中。不知不覺,窗外的太陽已經西斜,我從書中回過神後,一看手機竟已是傍晚時分。
退開房門,從窗外映入的夕陽鋪灑了整個客廳,照亮了茶几的玻璃表面,使它反射着淡淡的光,同時也照映着,站在茶几旁手中拿着一張寫滿字的皺皺的衛生紙的熟悉身影。
我頓了頓,擡步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角讓他轉過頭來,沒太在意地瞥了瞥眼那張紙,我看向他,翹起嘴角笑了笑。他初時臉上沒什麼表情,我見狀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輕輕寫道:“歡迎回家。”
寫完後我又擡頭看向他,卻沒有看到預想中他微笑的表情,他緊皺着眉頭,神色十分的不明朗。我這才感到疑惑,正想要詢問,他已經反拉起我的手,在手心寫道:“下午李希瑞來過了?”
我見他眼神中濃濃的擔憂,寬慰性地對着他搖了搖頭,擡手寫道:“陳溯和她一起來的,沒發生什麼事,你不用擔心。你下午去談得怎....”
還沒寫完,唐生竟急匆匆地反手製止了我,轉身竟就走進了書房。他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本趕緊的工作記錄本,坐在沙發上,他一手提起茶几上的筆,一手將那張衛生紙遞給了我,隨後便低頭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我拿着紙,看着他埋着的後腦勺,愣了愣。之前看的是一本青春言情小說,裡面有一系列甜甜的小故事,讓人看了覺得心情很好。我剛纔興沖沖地想要與他分享書中的內容,沒成想,場面一下子,便成了這個樣子。
我泄了氣,不由心裡更是對李希瑞不爽,無奈地低頭,也就着夕陽,向紙上看去。
“杜茜,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就你這樣,永遠也成不了一個合格的醫生,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還好意思口口聲聲地跟我講什麼大道理?
我不想你這麼幼稚,這次過來是告訴你,你已經被H院開除了。還有你的執照,趁早也得被吊銷,所以以後別總以醫生自稱了,你不配!
關於你缺乏職業道德,殘害了病人韓芊的事,醫院相關人員已經一致認同,責任全都在你。所以醫院讓我來告訴你一聲,打官司的時候,不要再想着把醫院拖下水,用你當初大言不慚‘教訓’我的話,自己犯的錯,自己負責!
至於官司,院方已經知道,你們私下聯繫家屬協商的事了。對於這個,我們管不着,但還是那句話,不允許你打着醫院的名號,去協商。
另外,據我所知,你好像還有個在國外接受細胞冰凍的媽吧?說來也巧,我這次出國還就碰到了分子實驗室的一個教授,跟他一瞭解,我就納悶了。怎麼着,你媽接受實驗,掛的還是唐生的名字?你們倆着無親無故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說來不是威脅你,你說我要是跟那個教授詳細透露一下,你的個人情況,你媽的實驗,還能繼續嗎?
呵,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痛痛快快把該你承擔的責任承擔了,自己滾到國外去好好守着你媽,儘儘孝道;要麼你就繼續賴在國內!
說實話,想你這種只會拖累別人的人,我都替你覺得丟臉,勸你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