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步履堅定,踏着水花、逆流而上,雖然不見怎麼動作,但全身依舊泛起水華光影,好似整個人都與下方的河流融爲一體。【..】
丁長氣眯起眼睛,小聲說道:“這可不是一般修爲。”
說話之間,黑衣男子右腿繃緊,朝前一踢,帶起一道水鞭,抽向丁長氣,丁長氣手刀下切,與水鞭迎面撞擊,兩兩氣勁交迸,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
黑衣男子猛然前衝,丁長氣心下早有準備,雙臂一上一下,護住軀體中線,不讓對方有機可乘。黑衣男子見狀如此,右臂揮灑而至,斜擊而下,掄出一道弧線,水華光影也隨着他的動作,扯出漂亮的弧線。
丁長氣一手向側面平攤,欲格擋來招,接觸瞬間,卻發現對方手臂渾不着力,就好似自己擋住了一盆潑來的清水一樣,沁潤無比。
“不妙!”
丁長氣腦中念頭只閃過一瞬,黑衣男子乍然貼近,竟是整個身子向前拱來,左臂本來屈在胸前,此時手肘朝前,直直攻入丁長氣胸口譚忠之處。
沒有想到黑衣男子居然以相同的手段對付丁長氣,可見他的脾氣與性格也是頗爲極端,但是好在丁長氣早就護住自身中線,黑衣男子這般進攻,丁長氣另外一手則微微擡起,掌心朝外,微微下陷,如成溝壑谷地,蓄力納勁,盡數將肘尖攻勢接下。
蓬
一聲輕響,好似一個皮球因爲承受不住內中鼓脹而炸裂一樣,只見丁長氣周身衣裳都向身後擺動不休,身後河水也被這股無形力量震出小小波浪。
“好厲害!陰陽雙勁能夠轉化如此迅速,看來我還是有些小看此人了!”丁長氣接招瞬間,腦海裡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剛纔黑衣男子攻向丁長氣的兩招之中,前一招陰柔如雲霞霧靄,後一招威猛剛硬好似千軍萬馬襲來,就連丁長氣都覺得收招瞬間有幾分氣悶。
武學之中,內勁有明暗之分,然而境界更高之處,則是陰陽之分,內中玄妙意味,不下仙道法術之晦澀難明。而且更爲難得在於,能夠通曉陰陽雙勁,並且在搏鬥之時,瞬息間轉化自如,這樣的武道高手,當真世所罕見。
黑衣男子兩招都被丁長氣格擋而下,第三招瞬間接上,本來渾然飄渺的右臂,好似灌了鉛一樣,勾住丁長氣的手臂,往下就是一拽,接着後退半步,丁長氣身形竟然也被扯動半尺距離。
然而武道高手,一旦身形底定,則如盤根大樹,難以撼動,雖然兩人此刻都站立在河水之中,水流仍然無法動搖他們身形,黑衣男子能夠扯動丁長氣,純粹是陰陽雙勁再度轉化,原本使着陰柔之勁的右臂,瞬間化陰爲陽,雄勁倍出,使得丁長氣再度受挫。
“不好!若是繼續肢接,他之陰陽雙勁來回轉化,我只會處處受制,需避其鋒芒纔好!”丁長氣內心驚異,黑衣男子的武道修爲,在中州之上已屬聞所未聞,即便丁長氣自負在浩土中州各處尋覓武道高手,都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手法。
丁長氣正欲縱身脫出黑衣男子掌握,卻見對方彎曲的左臂向外一抽,手背看似放鬆,但帶着破風速度,朝着丁長氣臉面而去,若是這一擊完全命中,丁長氣必然口鼻出血、眼花繚亂。
然而武道搏殺往往決勝負於瞬息之間,丁長氣頭向後仰,連帶脖頸、肩膀、後背,統統向後仰躺,同時一足向前蹬去,取對方下盤,借水流方向優勢,逼迫對方鬆開自己。
但是當丁長氣一腳蹬在對方小腿脛上之時,只覺得自己踩在了鋼鐵澆築而成的柱子之上,丁長氣瞬間就明白了,這是陽剛之勁鎮守身形雙足,根本無法動搖。
可是就在這個瞬間,本來勾住丁長氣手臂的勁力,好似也消失了一樣,丁長氣後退勢頭甚大,直接就抖開了對方的牽制,連退數步。
這麼一脫身,丁長氣眼神之中也有一些變化,除了是對黑衣男子武學修爲的讚歎之外,同時還有一絲窺破關竅的透徹。
黑衣男子連番攻勢,丁長氣落於下風,這是任由一名修爲淺薄的外門弟子都能看出來的,但這不代表丁長氣就真的不如黑衣男子,丁長氣退步方休,一拳悍然推出,如一出場那般,真氣在拳頭指縫之間,斷續宣泄,將周遭空氣鼓盪成風,拳風暗藏殺機,便向黑衣男子攻去。
一拳既出,接連便是四五拳,一下子狂風掃蕩,黑衣男子不移不退,雙手畫圓,一道水華光影有如圓鏡凌空而現,拳風直直撞在水華光影之上,連受數拳,竟是在最後一拳之下,轟然碎裂。
丁長氣見有機會,提氣縱身,凌空點水而過,一連八腿,照着黑衣男子頭上踢去,腿影連綿,讓人只看見一陣迷亂。
黑衣男子雙臂橫於面前,硬受丁長氣腿功,黑衣男子身上甲冑覆蓋四肢,只露出頭顱,丁長氣本意只想試探,看來玄武影流甲,在法器妙用難以施展的當下,果然也無法保護露出的頭部。
黑衣男子身穿甲冑,正常來說兩人搏鬥並不公平,然而丁長氣卻是不會顧及這一點,武者的直接讓他向來習慣迎難而上。
玄武影流甲雖然在玄天宗之內被認爲是落伍之物,就連歷代掌門都是將其閒置,若非丁長氣偶聞玄天宗內有這麼一件甲冑,加之小九在一旁的提醒,他也沒有想到眼前之人會是身穿這樣的護身甲冑參加天元論會。
如今仙道之中,護身法術相當完善,或者說,能夠傳承於一系宗脈的法術或者功法,最根本的就是在於護身之法,甚至許多宗門師長,最先教導弟子的,也是護身法術。
至於護身法器,也是類似這般理念,大多法器的煉製,會先考慮修士如何保護自身,而不是殺伐之功能極致到何處,這也是爲什麼蒼雲劍宗一門上下皆是持劍修士,會在仙道之中顯得如此奇特。
如今的護身法器樣式種類繁多,或扳指、戒指,或項鍊、吊墜,或手環、手鐲,不一而足,大多都是輕便爲上,尤其是催動方便,只需修士一念之間,變可發動護住全身的法力。
單以防護程度而言,玄武影流甲恐怕要比大多數護身法器更加堅固難催,而且甲冑在身,哪怕不加以催動,其自身的堅硬程度,也是難以突破。
丁長氣修煉早年間,也有一段時日對護身之法頗爲重視,也就是那個時候打聽到玄武影流甲的存在,只可惜自己無緣得見,而且那個時候大多數玄天宗門人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件護身甲冑的存在,就連自己的師父洄光長老,也不知道此物如今在何人手上。
玄武影流甲早在千餘年前便被收納入長門寶庫深處,平常只有掌門以及幾位位高權重的長老可以開啓,而內中法器或者各色寶物,也只有掌門能夠決定其來去,不少無名寶器,在漫長的歲月中,或被贈予一些長老首座,或者與其他宗門交換來往,總之就讓這件玄武影流甲,今天出現在此地。
丁長氣頗爲疑惑,到底是怎樣的人物能夠獲得這樣一件甲冑,而且更加古怪的是,異境之中不能施展法力,身穿護身甲冑,就好似先天多了一份優勢一樣,如果說此人事先知道天元論會的方式,那未免事態嚴重。
天元論會的具體方式,在玄天宗內一向高度保密,莫說長門之上的長老很多時候具體內容和方式,也是掌門一人知曉,除非另有安排,衆人細細揣度,否則就像這一次天元論會,很多玄天宗門人對異境開闢,都還是第一次聽說,更別提進入內中了。
但不管如何,如今丁長氣攻擊不止,卻遲遲無法有更進一步的優勢。
丁長氣看着黑衣男子,據周圍之人討論之中,此人面貌與那個叫做祁震的新起之秀別無二致。他人或許不知,他有一名師弟叫做雷進,過去一段時日裡,他就是玄天宗內負責前往天南之地運送赤心石的人,他也是親眼見識了幾個月前天南之地的一場武林盛會。
丁長氣回到玄天宗後,曾與師弟雷進深談一夜,聊的就是這一場比武,其中重點自然就是祁震。
雖然身在天南之地時的祁震,仙道修爲遠不如丁長氣,可是武道造詣之上,已經讓一名作爲聆聽者的丁長氣讚歎不已,幾乎每一場比武都有出奇思路的祁震,好像就是難以探知深度的水潭,讓丁長氣產生了與之一戰的。
要知道,丁長氣的修爲與心境,早就不會這樣隨外物動搖,足見丁長氣當初對祁震的欣賞。
而後來聽說祁震在玄天宗內的種種事蹟,丁長氣繼承其師洄光長老的堅毅與正值,雖然有一些不豫,但作爲武者,卻還是很欣賞祁震的勇猛,尤其是將袁老黑打成廢人的那件事,丁長氣自己來回推敲,甚至經過一番苦練,察覺自己運使體內暗勁,都無法將人身脊樑骨全然粉碎,而且不波及絲毫腑臟。
丁長氣如今修爲乃是煉氣境七階混元境界,若是再進一步,可就不太方便參加天元論會了所以他要趁着這次機會,好好磨練自己的見聞,尤其作爲武者的敏銳,像這片無法施展法力的異境,的確是一片絕好的修煉之地。
又是一番激烈交戰之後,雖然丁長氣拳掌交加,都是朝着黑衣男子臉面而去,但奈何對方防守嚴密,玄武影流甲又十分堅韌,丁長氣已經開始覺得體內真氣消耗過度,雖未見底,可是對於如今修爲境界的他而言,真氣耗損太多,不利於日後修煉。
所以只見丁長氣伸手,五指翹動,像是在對黑衣男子挑釁,丁長氣決定,下一招就是自己決勝所在,成與不成,盡付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