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向地面俯瞰而去,東海之濱幾個繁華的城鎮,已經化作焦土一片、瓦礫遍地。
在高速飛馳了數天之後,祁震就到達了東海沿岸。在過去,東海沿岸也是一片極爲富裕繁華的地方,普通百姓在肥沃的田野上耕作,或出海捕魚。
東海一帶亦有商旅,鉅富者建造大船巨舟,揚帆出海,於東海星羅棋佈的島嶼中,尋覓各種珍奇異寶,不少出海前還是一介平民的身份,帶着無數海外珍奇到中州販賣,變成了千金隨身的豪商巨賈。
可是如此富庶的景象,在天魔突襲之下,瞬間就灰飛煙滅。承波、依海兩座海濱大城,都是一夜之間被天魔從天而降,將城中生靈吞噬一空。
這些大城鎮中,往往有修士留守,可是抵抗不足半刻鐘,這些守城修士就全部死絕,只有少許機敏之人發出警訊,通知了東海之濱的仙道巨頭紫宸樓。
紫宸樓與天魔大軍第一次接觸並且引發大戰的地方,就是在祁震下方的白石灘,這裡原本是一片世俗百姓提煉海鹽的大海灘,可如今白石灘上盡是深紅烏黑的斑駁痕跡。
赤目魔是天魔大軍中最主要的成員,他們若被擊斃,體內血氣自然會散逸四周,然後屍骸快速腐朽,就使得白石灘上撲鼻腥臭沖天而起。
祁震在頭盔之中看見地上的情形,不禁皺眉。天魔以吞噬生機以圖存活,但若其身死,屍骸反而會生出污穢,混濁世間清淨空靈。三千年前天魔掠世,導致浩土全境幾近化作廢土,其中就有被玄天宗擊殺天魔導致大地污濁、無法重歸生靈繁茂。
看到眼前凋零的戰場,祁震也明白流光真人和雲笙長老試圖找到逆神杖,甚至爲日後反攻天魔神域做準備,因爲戰場設立在浩土中州,到頭來吃虧的還是浩土之上的萬千生靈,包括仙道本身。
聯想至此,祁震心中怒意更熾,金刀劈道化作護體金輝,催使祁震更快飛馳。
距離紫宸樓還有幾百裡,遠處天空中便傳來陣陣強烈的法力波動,如今紫宸樓附近都已經淪爲仙道與天魔的戰場,祁震心念甫動,金輝轉折,立刻如一道流星直撲戰場方向。
祁震飛行速度極快,金刀劈道已經是全然的法器,刀芒化轉如意,自行破開空氣,使得祁震毫無阻礙的飛行。不過半刻鐘,就看見眼前天空陣陣星芒交錯。
而在更遠處,成羣的赤目魔,黑壓壓有如烏雲,密密麻麻地佔據了天空一角,天魔血氣併攏如牆壁,整齊地發動着進攻。在成羣赤目魔的中央,還有一頭體型巨大的百足魔,數十條粗長的觸手,在空中不停揮舞,攻向星芒交錯之地。
星芒聚散的中央,是三名身穿深青色羽衣的修士,兩人持斗柄如意,另外一人居中,頭頂上祭出一座微型的渾天儀,彷彿深處銀河星辰之中,法力斑駁燦爛,星芒無窮無盡,竟是以三人抵擋那數量龐大的天魔。
但是天魔數量太過龐大,而且攻勢不斷,明顯佔據上風,三名修士只能採取守勢,甚至連逃脫都無法輕易做到。
祁震搜索着腦中的記憶,這三名修士很有可能就是紫宸樓的門人,但是不知爲何會身陷天魔大軍的圍困之下,照理來說,如今情形,最好的方法是門人聚衆鎮守宗門道場,等待其餘宗門馳援。
不過眼下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祁震右手虛握,金輝自行化作一柄金刀,祁震金刀黑甲、不露面容,催動法力,大喝一聲:
“妖魔受死來!”
一刀劈出,金輝銀芒互相交纏,新月狀的刀芒,竟然化作長河匹練,直直衝入天魔陣勢之中。
咚
好像天地間一面巨鼓被敲響的聲音,天魔血氣被巨大刀芒震出陣陣漣漪,天魔陣勢頓時顯露出一絲破綻。
祁震根本沒有理會那三名修士各自驚訝的神情,身形飛掠迅猛,左手捏訣,凌空畫符,灼熱法力好似符墨一般,畫出一套雲紋璀璨耀眼的符。
這是祁震前段日子參悟雲紋符所得體會,配合自己所創的霞光一式,憑藉金丹真元凝而不散的特點,獨創“霞光煉魔符”。
這門符根本無法以尋常符紙承載,因爲霞光一式本身就是需要祁震以最爲躁烈不休的法力所驅動,化成符的瞬間,浩蕩威能便漫天降下。
凌空畫符不過一息時間,天魔陣勢中的百足魔便立刻察覺到祁震的強大,十幾條觸手立刻射來,其中還暗藏着各種虛影。
然而霞光煉魔符畫成,光芒更甚天上太陽,灼烈白焰照遍每一處角落,百足魔的觸手立刻被強大熱能徹底煉成灰燼,昇華不見。
強光照耀之後,天魔陣勢再度聚集,立刻放棄針對那三名修士,轉而試圖擊殺祁震。
可是等天魔反應過來,祁震早就不在原處了,只聽得更高處的空中,一聲刺耳尖鳴,然後天地爲之一暗。
要破天魔血氣,憑藉絕大無邊的熱能是最好的方法,對於修士而言,自身的心念真火就是對付天魔的至佳手段。
然而心念真火的催動,往往是在煉器煉丹之時,徐徐運轉、保持精微細緻的過程。
不過祁震修煉法術,通常喜歡趨向於極端,心念真火一動,竟然連周圍空氣陽光都被煉化,數百丈的空間隱約變得無色琉璃一般。
天魔陣勢旋即變化,摶縮得跟一個球似的,衆多赤目魔將那頭巨大的百足魔護在內中,然後天魔血氣包裹在外。
祁震在頭盔底下的面孔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天魔試圖防禦,早就在他預料之下。
一掌壓下,便是焚風一擊,天魔血氣頓時被無邊心念真火煉化消散,無數赤目魔爲了保證防禦陣形不散,不斷釋放出自己體內的天魔血氣,試圖抗衡焚風法術。
祁震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御使金刀劈道,提元納氣,竟是同運混一真空之法,強行吞納天地方圓數裡的靈氣,就連那三名修士周身的星芒也被扯動幾分。
如此吞吐天地靈氣,自古以來就未曾聽聞,也就只有祁震身懷武脈,才能夠承受氣息的一來一往,否則僅憑混一真空之法,祁震自己就會被外界的龐然靈氣撕碎一身經脈。
氣息運轉到極致,金刀劈道直指朝天,眨眼間金光通天而起,祁震凌空而立,好似一名黑甲戰神,手握開天闢地的金光巨刃,徑直劈斬而下。
“斬!”
一聲斬,周遭法力氣息如受律令,連空氣中細微得不可見的浮游,都化作劈斬力量,衝向天魔陣勢。
鏗然一聲,通天金光巨刃落下,天魔陣勢根本沒能抵擋分毫,就好像一柄極爲鋒利的刀,破開綿軟的豆腐一樣。
被衆多赤目魔保護在內中的百足魔,根本沒法迴避祁震的攻擊,直接受此一擊,分裂成兩半。
然而百足魔的存活能力異常強盛,就算被分裂成兩邊,也極有可能藉此分化成兩頭百足魔。
不過這樣的想法根本無法得以實施,金光巨刃過處,劈斬之意縈繞不散,百足魔被“斬斷”的位置,竟然無法癒合,一直維持着被新鮮斬開的情形,天魔血氣頓時消散。
金光巨刃斬斷天魔陣勢之後,通體化芒,又生出灼烈白焰,將散逸的天魔血氣盡數煉去。
百足魔受一斬一煉,醜陋的本體立刻乾癟,觸手也緩緩燒成焦炭。
被這麼強烈的攻擊碾過,天魔陣勢也徹底被破,不少赤目魔也被消滅,但是剩餘天魔,還是奮不顧身地向祁震撲去,毫不畏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祁震冷喝一聲,隨即向那三名目瞪口呆的修士傳音道:“還愣着幹什麼?除魔衛道、正是此時!”
三名修士受到提醒,立刻警醒起來,陣勢大破的天魔,若是各個擊破,對於他們而言輕而易舉。
頃刻間,星芒迸地綻放,銀河倒卷、隕星行天,各種威力萬鈞的法術,朝着散亂飛行的天魔擊去,頓時天地失色、漫天殺伐。
而祁震也絲毫沒有放鬆,金輝銀芒,化作無匹刀芒,如雨傾瀉而下,一高一低,雙方將天魔圍攻在天空中央,使其連逃亡的機會也沒有。
連番的激烈爆響與法力動盪之後,衆多天魔都被雙方的法術在空中徹底撕成零落不堪的碎片,而祁震也不斷施展霞光煉魔符,將參與的天魔屍骸與血氣,徹底煉作飛灰,不使其污染大地生靈。
法術刀芒的狂轟亂炸,足足維持了兩刻多鐘,直到那三名修士逐漸顯露出疲倦神態,而天魔也殘存不多之後,祁震才一鼓作氣將剩餘天魔消滅。
見得天魔被全部擊殺,三名修士急忙下地,紛紛取出丹藥,彌補自身氣息不繼。
祁震將金刀劈道化入形神之中,緩緩落地,那名御使渾天儀的修士趕緊走上前來,拱手行禮道:
“多謝道友救難!我等是紫宸樓的修士,歸山途中被天魔阻攔,險些就要葬身於此了!”
這名修士神色激動,可見剛纔是何等生死交關,能讓仙道修士失態至此,差點就要痛哭流涕了。
祁震內心也是明白,並非所有修士如他自己一般,經歷戰鬥殺伐、生死陷阱而面不改色,仙道修士珍重自己生命的程度,有時候會遠超於普通人,若是心性稍差者,畏懼死亡到極點,也不是稀罕的事情。
祁震沒有摘下頭盔,甕聲甕氣地說道:“天魔已經肆虐了東海之濱一段日子了,爲何你們現在纔回歸宗門?此刻絕非恰當時機。”
“道友是不知道啊!”那名修士已經哭了出來,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們之前是在中州各地遊歷,到了蒼雲劍宗做客,突聞噩耗,所以才急着趕回宗門。路上原本有劍宗鏑鋒子道友與幾名劍宗弟子陪同,卻不料……卻不料他們都葬身與魔爪之下了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