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皇兄要替你選妃,你有中意的人沒有?”偶爾從北宮墨口中聽聞要爲他選妃的消息,她心中納悶,十四歲的人就能娶妻麼?北宮澄怎麼看都像個未成年的小屁孩,這樣稚氣未脫的人能承擔得起婚姻的責任嗎?
北宮澄甩甩手中的銀扇,不滿地抱怨道:“別提了,我才十四,還沒玩夠呢。皇兄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要爲我選妃,真是中了邪了。”
北宮青聽到他這番言語,忍不住噗哧一笑,也就他敢這麼大膽地數落北宮墨。故意想逗逗他,她衝他眨眨眼,說道:“今晚有這麼多的女眷到場,你可以留意一下,說不定其中就有適合的人選。挑一個自己中意的,總比皇兄亂點鴛鴦譜要來得強。”
北宮澄似乎有些心動,挑眉道:“要不,皇姐替我參謀參謀?”
“當然沒問題,樂意之至。”北宮青拍拍胸脯,十分地願意“樂於助人”,此等有趣之事,她怎能錯過?
北宮澄見她反應如此熱烈,反而有些擔憂,猶豫道:“呃……我看,還是僅供參考吧。”
北宮青不悅道:“怎麼,信不過我的眼光?”
北宮澄小聲嘀咕道:“你的眼光的確不咋的。”
知道他是意指她和端木俊之間的關係,也知道他對端木俊的印象一直不好,她面帶威脅地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北宮澄卻不畏懼她,哼聲道:“你心裡明白。”
“切。”北宮青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宮宴在酉時三刻才正式開始,隨着北宮墨的入席,羣臣跪呼萬歲。
北宮青實在討厭這樣的跪拜儀式,尤其是讓她對着仇人下跪,她心有不甘。
擡頭望向龍座上的北宮墨,他一身墨紅的龍袍,頭戴純金九龍冠,英姿勃發。坐在北宮墨身邊的是一名溫婉雋秀的美麗女子,想必她就是傳聞中的季妃了。看她眉目間含情脈脈,眼帶秋水,活脫脫的一個水漾女子,清麗脫俗,讓人一眼就留下難忘的印象。
北宮墨竟會喜歡此等純美乾淨的女子,倒是有些出乎北宮青的想象,在她的印象中,他應當是鍾情那類美豔妖冶的女子纔對。
她的目光向季妃身後稍移,看到她身後那名嬌俏可人的宮女,雙瞳倏地放大,那宮女竟然是何靈!她一直在猜測何靈爲何會出現在宮中,如今她終於有了答案,難道下毒害死皇后之人竟是眼前這名如水一般純淨的女子?
她有些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事實卻又不容得她不信,否則如何解釋那日偶然撞見何靈時她面上的驚惶失措之色?都說人不可貌相,她如今是真的相信了。
“皇妹,你一直盯着季妃瞧,是否看出什麼端倪來?”
聽到北宮墨的突然發問,她立即醒過神來,才察覺自己已經盯着季妃看了許久,回道:“回皇兄,臣妹只是驚訝於皇嫂的美貌,一時看呆了而已。”
季妃聞言,用絲帕抿嘴笑道:“皇妹說笑了,臣妾蒲柳之姿,怎能跟皇妹的傾國之顏相提並論?”
“傾國之顏?如此大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北宮青感到心中酸澀,當初端木紫的一份遺詔,將她視作了紅顏禍水,她真不是該喜還是悲。
這時,位於左排第二位的季相突然起身插話道:“皇上,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各位大臣都帶了各自的家眷前來飲宴。何不趁此機會,讓各家的千金公子都來表演一下才藝,爲宴席助興如何?”
北宮墨慵懶地飲着杯中的酒水,應允道:“季相所言甚是。”
“皇上,皇后屍體未寒,怎可在宮中大興歌舞?”右排第二位的沐相從座位上爬起阻止,面容有些蒼白,許是爲皇后之死而心力憔悴。他狠瞪了季相一眼,他的女兒一死,季相的女兒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皇后的最佳人選,他如何甘心?
尤其是在皇后死後,原本依附於他的朝臣們,有一部分見風使舵,接連地投效了季相,使得他勢力大減,他如何能不憤恨?
季相無視對方的指責目光,譏諷地笑道:“那依沐相的意思是讓整殿之人在除夕之夜,皆含淚啼哭,爲皇后披麻戴孝?”
沐相勃怒,走至殿中央,跪拜道:“皇上,皇后之死另有蹊蹺,您不可不深究到底啊。”
北宮青手上動作一頓,果酒的液滴從杯中灑了出來,她本以爲皇后之事已告一段落,誰想他竟然還不依不饒地調查此事。她下意識地擡頭望向龍座旁的季妃,碰巧捕捉到她目光中的一絲慌張之色,心中更加了然。眸光稍移,碰觸到季妃身後何靈投來的目光,融合着各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北宮青深深地回望了她一眼,似乎想從她水靈靈的眼眸中看出些許信息。
“沐相,今日乃大喜之日,你是想掃皇上和大臣們的興致嗎?”季相也跟着站至殿中央,咄咄逼人,誰都看得出來左右臣相之間積怨甚深,今日尤爲明顯。
沐相瞪着他怒不可遏,從前即使兩人不和,對方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與他叫板,如今他一旦失勢,對方便愈加落井下石。這筆賬他會慢慢跟他算,不要以爲他的皇后女兒去了,他便如泰山崩頂,他會讓他知道他沐相在朝中的真正實力。
“皇上,請三思。”
沐相以爲憑着自己在朝中的資歷和影響,皇上多少會給自己幾分薄面,可是他錯了,北宮墨的心思絕不是他所能猜透的。
“好了!來人,沐相醉了,送他回府。”北宮墨朝左右擺了擺手,變相地將右相轟出了宴席。
沐相滿目的震驚,臉上盡是不信之色,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北宮墨會如此冷待他。
“皇上!”
“下去!”北宮墨一聲厲喝,喝止了欲掙脫侍衛的沐相,手中的一隻九龍玉杯也跟着砸到了沐相跟前。玉杯的碎裂聲徹底將沐相鎮住,任由侍衛們架着他拖出了宮殿。
滿朝的文武頓時呆住了,整個大殿鴉雀無聲,誰都看得出來皇上正在氣頭上,不敢大聲喘一口氣。
季妃柳腰輕扭,倚近北宮墨身旁,在旁細語勸道:“皇上,您別動氣,小心傷壞了身子。臣妾的小妹能歌善舞,不如讓她來舞上一曲,爲大家助助興如何?”
北宮墨微眯了下鷹眼,接過隨侍太監遞來的新酒杯,慢慢啓口道:“準了。”
北宮青在下邊斜眼注視着他,他怕是早就想削弱沐相一黨的勢力吧,否則又怎會在衆目睽睽下給沐相難堪?或許皇后的死,也是他暗中默許也說不定,她越想越心驚,莫不是她暗地裡乾的事也在他的算計之中?她以後得更加小心纔是。
“小女季婉柔參見皇上。”
只見殿中走出一名黃衫紗衣的女子,粉潤的臉龐上透出一絲淡紅色的光彩,一雙媚人的大眼睛瑩光流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高挺的雙峰和細小的腰身,再加上豐腴的臀部,當即惹得大部分的男賓客眼睛發亮。
看着眼前的這名女子,北宮青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部,與她相比還真是小得可憐。難道男人都喜歡身材有料的女人?
今晚她本打算將自己的第一次獻給李澈的,現在反而有些發愁,他會不會也跟其他男人一般喜歡身材豐腴的女人呢?
轉頭再看向北宮墨,果然他也如其他男人一般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擡手道:“平身。”
隨着樂聲響起,季婉柔舞姿翩翩,時而旋轉,時而輕舞飛揚,似有乘風而去之感。北宮青甚覺詫異,原以爲她會跳比較妖冶的舞蹈,畢竟以她的資本沒有一個男人能抵擋得住她的誘惑,然而這段舞卻清純脫俗得令人神往。她彷彿融身於一片桃花林中,逐蝶而舞,純真而爛漫。
龍座上,北宮墨神情變化越來越大,他突然起身走下龍座,霸道地將季婉柔拉入懷中,聲音魅邪地問道:“願意做朕的女人嗎?”
季婉柔臉上狂喜,無骨的柔腰向他身上靠去,細語回道:“婉柔願意。”
北宮墨一把將她橫身抱起,在滿殿賓客的矚目下,離開了宴席。底下開始小聲地議論,恐怕過了今晚,後宮又該多一名貴人。
北宮青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北宮墨再怎麼能耐,也還是無法阻擋美色的誘惑,只要他有弱點,她就不愁沒機會下手。無意間瞥見季妃眼中劃過一絲陰霾,北宮青不由地冷笑,她終於也嚐到自食惡果的滋味,想必她現在定在後悔方纔的提議。姐妹兩個共侍一夫,想來她也真是可悲。
北宮青想着早點出宮去見李澈,趁着賓客們正在議論之際,她悄悄地起身退了出去。可還沒走出幾步,卻被北宮蘭突然出聲叫住。
“皇姐這是要去哪裡?據本公主所知,皇姐文武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今日諸位文武大臣在此,又逢新年佳節,咱們不妨來個以藝會友。誰能贏過我們東旭國最爲聰慧的三公主,本公主就賞賜他黃金千兩。”
北宮青吃驚地望向她,看來她是專門跟自己找茬呢。聽着底下細細索索的議論聲,她緩了緩神,勉強笑道:“五妹,別開玩笑了,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北宮蘭直接無視她的話語,轉身望向其中一名年輕的官員,說道:“李大人,你是上一屆的文科狀元,擅長詩詞歌賦,你來與三公主比試比試。若是你勝了,本公主就賞你黃金千兩,若是敗了……本公主就讓皇兄罰你去書庫修書三年。”
那年輕官員受寵若驚地站起身,躬身回道:“是,五公主,臣一定不負所托。”
“三公主殿下,下官李鈺,請賜教。”
北宮青從他眼中看出他對北宮蘭明顯的愛慕之意,既然他們要合力與她爲難,她又怎麼可能就這樣任人欺凌而不反擊呢?
“李大人,你學富五車,一定對四書五經熟爛於心。”
“那是自然。”李鈺自負才高八斗,論起學識,格外得驕傲。
北宮青有意想捉弄捉弄他,搶先將主動權抓到了手裡,故意問道:“那你一定讀過《大學》?”
李鈺自豪地仰頭道:“倒背如流。”想他自幼就記憶過人,有過目不忘之本領,在鄉間被稱爲神童。他雖出身平寒,但憑着自己的學識得到夫子和沐相的賞識,可謂是平步青雲,纔有了今日位列朝班的殊榮。
北宮青也相信他確有真本事,否則也不可能摘得狀元郎的桂冠,說道:“那我問你,你讀完一遍《大學》需要多長時間?”
李鈺不疑有它,回道:“半日足矣。”
“太久了!我只需要嘴巴一張一合的時間。”北宮青衝他搖搖手,爲他親自示範道,“大、學。”
“這……”李鈺頓時懵了。
北宮青不給他時間爭辯,又再出題道:“我再問你,你看完一遍《大學》需要多長時間?”
李鈺微蹙了下眉頭,不解她爲何糾纏在這樣無關痛癢的問題上,回道:“大概一兩個時辰。”
北宮青再次搖搖手,說道:“與方纔同理,我只需要一眨眼的時間。那麼,讓你忘記《大學》又需要多長時間?”
“這……”李鈺被她徹底搞糊塗了,這哪裡是學識比試?
“我不需要時間,因爲我根本就未曾讀過,如何記住?”北宮青攤攤雙手,在心底暗笑,她就是要把他搞得暈頭轉向,若是真的以真才實學比拼,她恐怕也只有給人提鞋的本事。
“最後一個問題,你修完《大學》又需要多長時間?”
“通常人修學《大學》需用半年的時間,而下官只花了一月時間。”李鈺甚爲自豪,他的學習接受能力,不是普通人能及的,說話的底氣也充足了幾分。
北宮青搖搖手,惋惜地說道:“你又錯了,答案是至少需要一輩子的時間。因爲《大學》中所謂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需要一個人畢其一生的精力去完成,然而並非每個人都有能力實現,或許有些人用幾輩子的時間也無法修成《大學》的精髓所在。就拿李大人來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至今又完成了幾樣?”
李鈺臉上愈加發紅,無言以對,憋了許久,才躬身回道:“下官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