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君被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臉來看來人是誰。卻是一個面容十分蒼老的嬤嬤。
“你在幹什麼？”她沙啞至極的聲音就像是一隻被砸破的鑼鼓。
“回嬤嬤，奴婢在給皇上整理書籍。”芷君連忙低下頭，謙恭地說道。一邊在心裡想這是哪個嬤嬤？皇上身邊有個宋嬤嬤還有一個杜嬤嬤，這又是哪一個嬤嬤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誰？”那老嬤嬤似乎猜出了她在想什麼。
“哦……奴婢……不敢。”芷君的心又是別的一跳，心想這個嬤嬤還真挺厲害的，怎麼竟然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
“擡起頭來，難道老身就這麼讓你害怕嗎？”那嬤嬤又說道。
“是。”芷君應了一聲連忙擡起頭來，面前的這個嬤嬤大約五十歲的年紀，面容很是蒼老，但皺紋遍佈的臉上卻是一片慈祥，這不禁讓芷君的心微微定了幾分。
“喲，到好個端莊秀麗的模樣！”那嬤嬤由衷地讚了一句。
“多謝嬤嬤誇獎。”芷君也禁不住微笑起來。
“你就是新來御前侍候的小宮女——玉芷君吧。”那位嬤嬤又是一笑。
“正是奴婢。”
“你的膽子可不小呀！”那嬤嬤忽然整肅了神情。
“嬤嬤饒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時好奇。”芷君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好奇？呵呵，在這後宮之中，最不能有的便是好奇，好奇會害死人的——”她拖長這聲音，慢慢地走到芷君的身邊。
“奴婢知道了，絕不會有下一次了。”芷君依然謹慎地回答，她心中倒不是很害怕，直覺告訴她，這個嬤嬤應該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記住就好，一看你就是個聰明絕頂的，定不用我多言什麼。難得還是個識字的，那些書中可是有廣闊的乾坤那！皇上雖然不喜別人動他的東西，可是依老身看，你倒是個意外。”那嬤嬤忽然又放緩了語氣。
芷君一時不明她的用意，便低着頭沒有吭聲。
“好啦，起來吧！你今天初到乾清宮，一會兒皇上看到了還以爲老身爲難你的，反而不好了。”
芷君便依言站起身，忍不住好奇地看了這位老嬤嬤一眼。
“你看你，說了不在好奇了，可就這麼一會兒就忍不住了呢？”老嬤嬤笑了起來，那笑容是那麼的溫暖，讓芷君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一時間眼圈就紅了。
“嬤嬤，我……”芷君一時語塞。
“好啦，我是薛嬤嬤，我是皇上的奶媽。”薛嬤嬤說道。
“薛嬤嬤在上，請受芷君一拜。”芷君連忙謙恭地跪倒。
“哎呀，快起來，咱們都是一樣的人，我怎能受得起你這麼一拜。”薛嬤嬤一把拉起了芷君。
“薛嬤嬤你是皇上的奶媽，說句實在話，豈不是可以稱爲皇上的長輩，我這個小宮女怎麼說也得給您行禮呀！”
“呵呵，你這小丫頭呀，真是不簡單，難怪皇上……”薛嬤嬤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話頭。
“薛嬤嬤，您站了這麼久了，請坐下吧，我給您泡杯茶。”芷君上前扶住了薛嬤嬤。
“嗯，好乖呀。你這孩子讓我喜歡，不過你可別忘了，這是皇上的御書房，咱們這些做下人的，豈能造次？”
“可您是例外呀，您是皇上的奶孃。皇上向來仁孝至善，奴婢想對您老一定會尊敬有加的。”
“看這小嘴真是會說話呀，那如此，我就坐一會兒。”薛嬤嬤在下手的一把雕花木椅上坐了下來，這座椅是皇上叫大臣在書房議事時坐的，那龍書案後面的椅子，她們可是萬萬不敢碰的。
這個芷君心中也是十分清楚的，自己初來乍到，若是能和這位嬤嬤建立良好的關係，對於自己日後能在乾清宮順利生活無疑是有益的。
高公公和那兩位嬤嬤在芷君看來都不是好交際的，倒不如這位薛嬤嬤看起來面善。
芷君親手泡了一杯龍井茶送到了薛嬤嬤手邊。
薛嬤嬤端起茶杯，先是輕輕掀開茶蓋，聞了聞，隨即又輕輕嚐了一口，說道：“唔，你這水溫有些熱了，茶色沒有起來。記住這上好的西湖龍井必要用九成熱的開水沏纔可。”
“多謝嬤嬤指教。”芷君虛心說道。心中暗暗爲自己的決定感到認可，自己若是能和薛嬤嬤搞好關係，勢必能將皇上的喜好摸個清清楚楚。
隨後，薛嬤嬤一邊喝茶，芷君一邊旁敲側擊地問了一番有關皇上喜好的問題，薛嬤嬤倒是不做隱瞞，一一告訴了她。
“好啦，我今天說的夠多了，後面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你這麼聰明是好事，但有時聰明得過分了，也就會變成壞事了。”薛嬤嬤說罷，便站起身向書架那邊走去。
芷君正在奇怪：莫不是薛嬤嬤也喜歡看書不成？可就在這個當口，薛嬤嬤卻從書架旁邊的一個小門走了出去。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裡還有一扇小門，便有些自責自己觀察得不夠仔細，怪不得薛嬤嬤走到身邊，她都沒有發現。這真是自己的失誤，如今身在乾清宮若總是這麼粗心行事可是不行了。
這個嬤嬤說話做事還真是挺神秘的，的確非同一般。她忍不住細細回味那位老嬤嬤說的話。
隨後她連忙將方纔自己拿過書的那個書架又整理一番，然後就又把整個御書房打掃了一遍。
這一切，她大概做了半個多時辰。雖然已是深秋的天氣，但她的額頭也析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剛喘了口氣，就聽到門外傳來高公公的喊聲：“皇上駕到——”
芷君的心不由又是一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想到日後每天都要伴隨這位還是自己仇人的國君，她還是忍不住一陣緊張。
她連忙快步走到門口，垂首站立在那裡恭迎聖駕。
隨着一陣穩健的腳步聲，身穿龍袍的上官明軒走了進來。
芷君低着頭，眼睛只看見他那雙繡着金龍的龍靴。
上官明軒走到她的身邊便停住了腳步。
“見了皇上怎麼還不行禮呀？怎麼忘了規矩？”高公公
尖着嗓子提醒着。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歲。”芷君慌忙跪下說道。
“平身吧。”上官明軒淡然道。
芷君緩緩起身，不經意地擡起頭，冷不防正與皇上雙目相對。上官明軒的眼睛長得很好看，雖不像華燁那雙星眸如此明亮，但也是炯炯有神，眼角微微上揚。那樣的一雙眼睛向人望過來，往往別有一番誘惑力。
此刻，他咄咄的目光正以一種複雜的情緒觀望着她。
她頓時心中一凜，連忙又低下頭去。
“給朕寬衣。”隨後上官明軒便背過身，張開了雙臂。
芷君完全沒有預料到這還有寬衣一項，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起來。
“哎呀，你呀！”高公公忍不住指着她低聲說了一句，就走上前親自爲上官明軒解開了衣帶，“丫頭，仔細看着。這也難怪，你在綺羅宮又不是德妃娘娘身前侍候的，沒學過也是情理之中的。”
說着話，高公公已經熟練地脫下了龍袍，爲上官明軒換上一件舒適的絲緞大袍。
隨即，高公公將那件寬大的龍袍交到了芷君手上。芷君只覺得手一沉，心想：看來這皇上也是不輕鬆呀。每日穿着這麼重的袍子去上朝。
“去，給皇上打洗臉水。”高公公低聲說道。
芷君連忙小心地將那件龍袍掛在高大的紅木衣架上，她個子還矮，掛起來還真有些吃力。
“高公公，明日給朕這裡換一個矮些的衣架。”身後忽然傳來上官明軒的聲音。
“遵命，皇上。”高公公連忙應聲，又看了芷君一眼。
芷君心中一動：皇上不會因爲她夠不着，就換衣架子吧？但也來不及多想，連忙快步走出御書房，來到旁邊的水房爲上官明軒打洗臉水。
旁邊的水房，有兩個小太監一直候着呢，見她走過來，很客氣地叫了一聲：“姑姑。”
芷君有些不習慣，在大宛後宮，像她這個年紀就當掌事姑姑的還真是絕無僅有，芷君對他們客氣地微笑一下。接過盛着熱水的銅盆走進了御書房。
她將銅盆放在了青銅製造的盆架上，拿下盆架上的軟棉布帕子在熱水中浸溼，隨後攪幹送到了上官明軒的面前。這一系列的動作，她做得很慢，她清楚，自己這是在延緩走進上官明軒的時間而已，可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此後自己在御前侍候，哪一日又不是和上官明軒接觸呢？
上官明軒坐在龍書案後，一直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坐這一切，心中竟有了一種滿足感。看到她的謹慎小心，以及力不從心，他的心中更是生出一種濃濃的疼惜之情。
高公公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對皇上的心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眼看着芷君邁着姍姍的步子向皇上走去，又看到皇上眼中流出的異彩，他更是對自己的判斷愈發肯定。於是便暗暗一笑，悄然退了出去。
此刻，芷君已經走到了上官明軒。她只覺得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硬着頭皮講帕子遞了上去，卻不料被上官明軒一把拽住了手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