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得便宜賣乖,賀琮算是個中翹楚了。等顧衛卿酣睡即醒,就見他披着外袍,正站在窗前望着初升的朝陽出神。
聽見動靜,他頭也不回的道:“醒了?”
“嗯,啊。”顧衛卿有點兒難爲情,在她的認知裡,她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她不習慣和任何人親密,因此纔在榻上一起滾過的賀琮面對面,倒比昨晚做尷尬事時還尷尬。
但她扭捏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就卷着被子道:“王爺,能不能讓顧尚來一趟啊?”
賀琮是真不想發脾氣,對着顧衛卿,他好像只有一張模式化的臉,那就是不停的生氣生氣再生氣。可這話他沒法不生氣,他捺着性子問:“你要什麼?”
顧衛卿咬了咬牙,道:“換,換洗衣裳。”
賀琮長出一口氣:“本王當什麼稀罕物件呢,也值當從顧府拿一趟,喏,本王早就安排好了。”
顧衛卿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見是一套女子穿的丁香色襦衫和月白色襦裙,她就苦了臉:“王爺,草民……”
賀琮目光不善:還自稱草民呢?
“咳~”顧衛卿裝沒看懂:“草民不習慣穿女裝。說實話,打從草民記事起到現在,就不會穿那玩意兒。”
賀琮看顧衛卿的目光甚是憐憫:好好一個女人,整天打扮成男人的模樣,舉止做態,處事爲人,全是按照男人那一套教養的,純粹是白搭了她本身的資本啊。
他戲謔的道:“本王替你穿?”
顧衛卿不懷疑賀琮這話的真實性,她也絕對相信賀琮做得出來,可她不能答應,她微仰着臉,看着賀琮道:“草民這輩子,怕是要頂着顧衛卿的名字過一輩子的了。”
他沒有恢復女兒身的打算,所以這根本不是穿不穿女裝的問題。
賀琮大步走過來。
顧衛卿往後縮了縮,妄想逃離賀琮。
賀琮並沒施暴,只站到牀邊問她:“你屢次欺瞞本王,罪不可恕,這你承認吧?”
顧衛卿只能點頭。
賀琮又問:“那你倒說說,你打算怎麼補償本王?”
顧衛卿有點懵,她心說:王爺你不是佔盡便宜了麼?怎麼還要補償?
賀琮道:“不夠。”
顧衛卿只好小心討好他:“那王爺,想要什麼補償?”這實在不是談判的好時機,不說他居高臨下的站着,她可沒他那般衣冠楚楚。
賀琮笑:“本王若開了條件,不是顯得本王欺負你麼。你自己說,打算怎麼補償本王?其實本王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只要你開的條件合適,差不多就成,本王不會緊逼不放。”
顧衛卿苦笑:她怎麼那麼不信呢。
她垂頭思索,賀琮也不擾她,就那麼沉默而安靜的看着她。顧衛卿渾身發毛,只好道:“草民但憑王爺吩咐就是。”
她實在想不到賀琮想要什麼。人麼?她不是已經答應了麼?難道說他又反悔了嫌間隔的時間太長?
賀琮緩緩坐到了顧衛卿跟前,眼神變得十分溫柔,連語氣也略顯輕緩,他道:“顧衛卿,跟着本王。”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請求。
顧衛卿幾乎是不過腦子的道:“不行。”
賀琮眼神變得尖銳,着重強調道:“本王不會虧待你。”這回換他不知道顧衛卿想要什麼了。
顧衛卿習慣性的正襟危坐,談正事時,她一向都很有氣勢的,可惜此時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對,這麼一動,被子就往下滑,賀琮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她身上溜。
顧衛卿後知後覺的低頭看了一眼,雖沒尖叫,卻也嚇了一跳。實在是一向完美無暇的肌膚太過慘不忍睹。
於她來說是恥辱,於賀琮來說卻是榮耀,那些印記,代表着這個女人身上打着他給的烙印,這讓他很有成就感。
顧衛卿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實在沒法和他談。她只能耍賴:“其實草民現在不就是跟着王爺呢嗎?王爺若還嫌不足,那草民隨傳隨到可否?”
賀琮是一腔真心憑白被踐踏,氣性上來就有些心灰意冷,他涼涼笑了笑,道:“你真當本王缺女人呢?顧衛卿,別太看得起你自己。”
顧衛卿訕訕陪笑,只不作聲。她沒那麼傻,敢直攖賀琮的鋒芒,他愛說什麼就是什麼,橫豎她也沒多看重自己。
賀琮叫人拿了男裝進來,往她牀上一擲,道:“穿吧。”
顧衛卿見他沒有迴避的意思,也就坦然地在他視線下自若着衣。賀琮眼看着她將自己包裹進他的衣裳裡,又成了白日裡道貌岸然、風度翩翩的顧衛卿,心裡的滋味着實複雜。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顧衛卿剛穿好的衣裳再度剝光了,到底她這堅硬的鎧甲是什麼做成的?她最脆弱的部分在哪兒?她連女子最重視的貞節都不在乎,還有什麼是她在乎的?
顧衛卿從王府出來,就見有人不遠不近的跟着自己,她秀眉一揚:這是捅了蘇朗,又來捅她了?
這倒是洗清了賀琮的嫌疑。
顧尚也察覺了,有些惶恐的道:“公,公子,有人跟蹤,怎麼辦?”
顧衛卿道:“甭理他,走咱們的。”這是在城裡呢,人來人往,也不怕他。
那人瞧見顧衛卿主僕似在談論自己,索性小跑着追上來,拱手道:“顧公子請留步。”顧衛卿攬住馬繮繩,饒有興趣的問:“什麼事?”
敢明目張膽的往前湊,要麼就是沒壞心思,要麼就是藝高人膽大,瞅準機會好下手。
那人拱了拱手,道:“小人是蘇堂主,啊,就是蘇九哥的兄弟,我家老大聽說他前兒夜裡遭人暗害,不知生死,想叫小的過來瞧瞧。”
顧衛卿頷首:“你去瞧就是了,顧家還能攔着你不讓你進不成?你這大街上對我圍追堵截的,是什麼意思?”
那人陪笑道:“小的不敢,這不老大的意思,是想請問公子一聲,到底蘇九哥是怎麼受傷的?”
顧衛卿道:“不知,這得等蘇朗醒了才能問明白,不過我估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喝得醉裡咕咚的,怕是連害他的人什麼模樣都沒看清。你家老大倒是挺關心他的麼,替我謝過你家老大。”
“嘿嘿。”那人見顧衛卿明瞭自家老大的意思,當下拱手作別:“小的一定把公子的話帶到,告辭。”
顧尚等人走遠了,問:“蔡老大什麼意思?”
顧衛卿輕笑道:“來自辯蘇朗不是他動的手。”那就奇了,蘇朗這回竟是私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