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勉強爬起來,皺着鼻子問:“什麼湯?唔,怎麼這麼鮮?”
曹珠赧然道:“奴婢稍通藥理,這是特意爲公子做的藥膳,不過……”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奴婢纔來,對王府裡一切都不熟悉,且不敢亂走、亂問,是以藥材、食材都不全,也,不大新鮮,公子且將就着,等,等以後有了機會,奴婢再給公子好好露露手藝。”
顧衛卿呵笑一聲,不以爲然的道:“這有什麼,你去找方總管,索性就在這院子裡單獨設個小廚房罷,至於缺什麼少什麼,一併都回了他。”
曹珠有些驚訝的望了顧衛卿一眼,似乎有點兒不大相信:這麼容易?
顧衛卿接過白瓷玉碗,稍微吹了吹,發覺這湯一點兒都不燙,顯然是曹珠提前晾過的,對她越發滿意,便一口氣將湯喝了個乾淨,讚歎道:“嗯,手藝不錯,不過味道還是稍差了些。”
曹珠便綻出了一個謙遜的笑,道:“公子喜歡就好。”
她遞過來乾淨的帕子,要替顧衛卿擦嘴,卻在半截被顧衛卿接了,擱在手心裡看了一回,擦拭了嘴角,隨手扔回去。
曹珠又端了茶碗、痰盂,等顧衛卿漱了口,這才輕手輕腳的把白瓷玉碗端出去。顧衛卿雙臂抱頭,懶洋洋的道:“希望明天能等到你的驚喜。”
曹珠步子頓了頓,面帶猶豫,卻還是低聲應了句“是”。
顧衛卿伸了個懶腰,吩咐道:“備水,我要沐浴。”沐浴之後她便要歇了。
自有人打進熱水,一應準備好了,顧衛卿裹着袍子,打着呵欠進了淨室,曹珠上前要替她寬衣,顧衛卿倒是一怔,擺手道:“不用,我自己來。”
她習慣了親力親爲,少有假手他人的時候。即使曹珠是再可靠可信的人,她也不大自在。
曹珠溫柔的道:“奴婢就是服侍公子的,公子要慢慢習慣纔好。”
同是女子,她要是再矯情可就過了。
顧衛卿也就自嘲的一笑,由着她服侍自己跨進浴桶,伸開兩臂搭在浴桶邊緣,對曹珠道:“我可是有生之年,頭一次被人服侍着沐浴。”
曹珠跪在浴桶外,褪掉外衫,垂眸輕柔的道:“是婢子之幸。”
顧衛卿哈哈一笑,用浸了水的手挑着曹珠的下巴,道:“我怎麼有一種調戲小姑娘的感覺呢。”
曹珠好奇的問:“公子當真調戲過人家小姑娘嗎?”
想起當年,顧衛卿不由十分感慨:“想當年啊……哪用得着我調戲?不知道多小大姑娘小媳婦跟着我後頭,哭着喊着,非我不嫁。”
曹珠噗嗤一笑,道:“奴婢確實聽說過當年玉公子的豐功偉績,若不是親眼見了,知道公子並非真正的公子,只怕也要芳心暗許呢。”
顧衛卿來了興致,問她:“你是哪兒的人?難不成當年我見過你?你扔的是手帕還是香囊?”
曹珠面紅耳赤,羞澀的道:“奴婢出身鄉野,哪裡有一睹公子風采的福份。”
顧衛卿一邊撩水玩,一邊不以爲然的道:“莫說有沒有福份,也許你的福份在後頭呢。說起來,你是怎麼遇見蘇朗的?”
曹珠輕輕抿脣,在顧衛卿的背後黯然了雙眸,聽她提到蘇朗,眼睛才重新煥發了光彩,道:“奴婢能服侍公子,已經是莫大的福份,至於別的,奴婢斷不敢奢求。家父病重,急需銀錢買藥,因家中捉襟見肘,家母便聽信了堂叔之言,由他帶奴婢姐妹二人進城,打算尋個良善人家打個短工……誰想他狼子野心,竟將奴婢姐妹二人帶進煙花之地,恰適蘇公子,他路見不平,出手相助,這纔給了奴婢姐妹一個容身之所。”
顧衛卿淡漠的道:“哦,這可是救命之恩。”
曹珠咬脣低聲道:“誰說不是,大恩不言謝,奴婢只盼結草銜環,以報蘇公子大恩大德。蘇公子心性仁厚,這才把奴婢送到公子身邊。”
顧衛卿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蘇朗在外頭做了什麼,那是他的事,至於他有何居心,她還真管不着,就算他真相中了曹珠這小姑娘,她又能如何?本來她和蘇朗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斷沒有拴着他一輩子不許他娶妻的道理。
曹珠倒是好奇的道:“奴婢瞧着王爺,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
顧衛卿意興闌珊的道:“自古盛名不副,世人口中稱道的英雄,真見了面也不過耳耳,可世人唾罵的大奸大惡之徒,說不定還很有欺騙性呢,在某一方面,這樣的人也有軟善的地方。”
曹珠笑道:“公子對王爺是偏見太深,奴婢瞧着,王爺對公子倒是挺用心的。”
“用心?呵。”
“真的,用膳時王爺一直打量着公子的神色,您若吃得津津有味,王爺的眉眼都是平順的,您若是吃得難以下嚥,王爺便也食之無味。還有在花園裡頭,明明是王爺瞧見公子累了,這才特意命人歇息的,奴婢們沒準備錦墊,王爺便不肯叫您坐……”
顧衛卿豁的睜開眼,笑道:“你不會是王爺派人安插到我身邊的細作吧?”
曹珠嚇了一跳,忙道:“奴婢冤枉。”
顧衛卿道:“你話裡話外都在替他說好話,分明是他派來的說客。”
曹珠駭然的道:“奴婢哪裡是替王爺說好話,公子可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纔來,今兒又是頭一次見王爺,又怕又嚇,簡直手腳都沒地兒放,不過是存着一點兒私心想頭,想着終是在王府裡討生活,摸清王爺脾氣,總好過不知不覺中觸了黴頭,丟了小命的好,這才冷眼旁觀,才發現這麼多文章。”
顧衛卿掉過臉來,將腿翹起來,用腳尖撩水玩,漫不經心的望着對面水氣茵蘊中的曹珠道:“你膽大心細,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可沒瞧出你害怕來。”
曹珠道:“當時奴婢手心裡都是汗,只是奴婢的爹說過,這越害怕越容易出錯,是以不敢表現出來罷了。公子不信奴婢不要緊,可別白白辜負了蘇公子的一番好意。”
顧衛卿呵笑一聲,道:“呵,這會兒你又認準蘇朗了,到底你是哪兒頭的?”
曹珠怔了一怔,才道:“奴婢,奴婢來前,蘇公子特特的交待過,以後顧公子纔是奴婢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