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只一心養胎,其餘外事不問。
賀琮焦慮也罷,憤慨也罷,忙得焦頭爛額也罷,她都不聞不問,作壁上觀。
賀琮氣起來也不免着惱:“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本王不圖你對本王噓寒問暖,可你總得關心關心本王吧?”
顧衛卿漫不經心的道:“草民該如何關心?王爺的事都是大事,草民一介布衣,除卻纔力不及,還有身份顧忌,草民避嫌是應當應分的。”
賀琮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顧衛卿從前不是沒替他分過憂,可他“過河拆橋”,把顧衛卿的權力都給卸了,換誰還忠心耿耿、毫無怨尤的替他賣命?
可他要解釋,顧衛卿就懶散的打斷他:“草民從未怨恨過王爺,王爺也是替草民着想,畢竟草民身體狀況,不適合拋頭露面不說,也不適合過度勞累,所以草民現在這樣不是兩相得宜嗎?”
賀琮氣平了,又怒了。
誰讓她干涉他的外事了?他就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給他熬個湯、炒個菜、做件衣裳什麼的?
顧衛卿微微一笑,道:“草民不會。以前倒是有個曹珠可以代勞,她心靈手巧,且通醫藥,簡直是替男人量身打造的,可惜……”
賀琮氣得要掀桌:“本王算是看明白了,有這樣的人才,保準你搶得比本王都快。”她跟別的男人一樣好逸惡勞,能被人服侍,她絕不會親自動手,除了能生孩子,她哪還像個女人?
指着她做個賢妻良母?這輩子都難。
賀琮不過是在腦中閃過這麼一個念頭,想要個溫柔賢惠的女子,沒兩天就心想事成了,福建總兵崔林秀將他的嫡三女送進了王府。
名義上是陪同總兵夫人前來替嫡次子採辦訂親的首飾、衣裳,實則是想促成嫡三女和賀琮的姻緣。
崔三姑娘只有十四歲,生得嬌小玲瓏,性子極爲靦腆溫柔,見人未曾開言先紅臉,說話時聲音軟軟糯糯,像沾牙的飴糖。
賀琮覺得很新鮮,不免多看了她幾眼,還耐心的問她平素都做喜歡什麼?
小姑娘溫溫柔柔的道:“臣女愚笨,閒時除了和姐妹做女紅針指,便研究些時興有營養的菜品。”說到這兒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小聲兒道:“家父沒別的愛好……”
敢情崔總兵好這一口。
小姑娘又道:“家父長年在海上,有痛風之症,吃食上忌諱較多,所以臣女便格外用心。”
這是她爲人孝道處,賀琮不由的讚歎道:“崔大人有福氣。”
崔三姑娘這話輾轉傳到顧衛卿耳中,她不僅沒有危機感,還沒心沒肺的笑起來道:“這小姑娘真不錯,何只崔大人有福氣。”
賀琮纔有福氣纔是吧。
崔三姑娘身份也算尊貴,做賀琮正妃雖然不夠格,但做賀琮側妃還是綽綽有餘的,且她性子溫順,又擅做針線,閒暇再琢磨些菜饌,簡直完全符合賀琮對女人的要求。
方源歎爲觀止,真覺得顧衛卿白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旁的事都罷了,怎麼到她自己身上這麼糊塗呢,他不由的勸道:“顧公子,您就不怕打算落空?萬一王爺納了側妃,又沒打算放您走呢?”
她那好打算,不說闔府皆知,也是司馬昭之心,可王爺身份尊貴,就是失寵的女子,也斷斷沒有放出府去的道理,她還做着美夢,當王爺厭棄了她,她就能得自由呢?
太天真了,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在其位才能謀其政,名正才能言順,像她這樣妾身未明,身份始終不尷不尬的,早早晚晚都要被人取而代之。
她就算再不思進取,也不能清高太過,連個王爺身邊的位置都不屑一顧吧?
真到了那種地步,她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沒了王爺庇護,她再自由又能如何?
且別說她能替王爺賺多少銀子,說句難聽話,不是王爺顧念和她的情份,王爺真的就缺她這麼個人?
天下之大,驚世奇才確實少有,王爺或許未必有那個福分籠絡來,可尋摸幾個做生意頗有天分的人,不要太容易好吧?
隨便弄個來,是個男人就行,起碼行事方便,不像她,到底是女子,於世間拋頭露面總有諸多顧忌。
方源也算是苦口婆心了:“公子您是聰明人,看事比奴才有遠見,怎麼就看不透這點?王爺對您確實不夠好,可那是王爺不知情,自從知道您的身份,王爺對您什麼樣您自己心裡當真沒數?要是王爺對您沒丁點情份,您能安居王府這麼長日子?您當這是王爺霸道囚禁着您,可換個角度想,這何嘗不是王爺對您的保護?還有哪兒能比王府更安全?照顧得更細緻?就是生產,也是王府的太醫醫術更高超,穩婆更有經驗吧?”
顧衛卿怒道:“到這地步,非我所願,我受了委屈,合着我還得謝謝你家王爺了?”
方源直嘆氣:“您再計較這些有什麼用?不遇見也遇見了,不糾纏也糾纏了,王爺一時半會不可能放手,您現下又懷着孩子,總得爲將來打算?奴才說句不要臉的話,就算王爺真放您走,世間還有誰敢娶您?若王爺當真無情無義,隨便誰都能仗勢碾死您,顧家產業在權勢面前算什麼?根本不需要王爺動手,他稍稍示意,就有諸多人除您而後快,以替王爺分憂解難。”
這話是挺不要臉的,可架不住有道理啊,自古民不與官鬥,何況賀琮是王爺?真要賀琮翻臉無情,什麼狠心事做不出來?她命都沒了,賺再多銀子給誰花?
方源見她聽進去了,也就點到即止,不再絮叨。
顧衛卿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
她以前確實有些自以爲是,只想着等賀琮厭倦她了,自己就和他一拍兩散。可這男女之間,情之一字本就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不知道怎麼萌生的,也不知幾時就煙消雲散了,情深時爲你做什麼都行,情沒了,呵呵,管你死活?
甚至感情一事,不是生意,合則聚,不合則散,哪有那麼容易?不然這世上也沒那麼多癡男怨女子。
就算他們兩個真的能快刀斬亂麻,分得痛快了,賀琮可不是個多長情多深情的人,他轉過身,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碾死她。
方源說得對,她不屈服也屈服了,她還拿喬做什麼?他這是還沒娶正妃呢,起碼她還有個奔頭,真要是他身邊女人環繞,她便是想擠都沒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