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一襲月白色家常袍子,束着玉冠,整個人清清爽爽,由衆女環伺,身前擺放着幾碟冰鎮過的時鮮水果,當真是愜意之極。
顧衛卿一見到他就怵,身份相差懸殊,賀琮自有王爺的威儀,他身居上位,常與人尖子打交道,老謀深算的很,且他本人喜怒無常,性格乖戾,她這點道行,在他跟前根本不夠看。
無怪乎她要被他視作螻蟻一般輕賤。
顧衛卿不敢造次,再着急也得先規規矩矩的給他行禮:“草民顧衛卿拜見王爺。”
賀琮不冷不熱的道:“稀客啊。”
顧衛卿訕笑。她可真應了那句“無事不登三寶殿”了,每回來都有求於人,這腰板是無論如何也直不起來的了。
她只能擺出求人的態度,誠懇的道:“草民也是走投無路了,這纔不得不來麻煩王爺,人命關天,懇請王爺借府上孫太醫救命。”
賀琮連問都不問,也沒難爲她的意思,轉頭叫方源去傳孫太醫,還吩咐府裡立刻備快馬,將孫太醫即刻送過去。
顧衛卿心裡打突:從她知道蘇朗受傷到救起來,一共也沒多長時間,流言再快也沒這麼快就傳到賀琮這裡吧?
正發怔呢,聽見方源咳了一聲,顧衛卿一擡頭,見賀琮朝自己招手:“你陪本王喝幾杯。”
顧衛卿眉心一跳。
平時喝也就喝了,現在卻不成。
見她步履遲疑,一副糾結的模樣,賀琮嘲弄的問:“怎麼?沒心情?你再擔心,守着那人也沒多大用處吧,要不然要孫太醫何用?”
做爲交換條件,顧衛卿真沒法說不,可……
他爲難的道:“非是草民不識擡舉,實是草民最近……不宜飲酒。”
賀琮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道:“哦,不宜啊?怎麼個不宜法,你要是身體不適,本王叫太醫先給你瞧瞧。”
“不不,不用,草民身體無恙。”顧衛卿硬着頭皮上前,討好的朝賀琮笑笑,仍然不死心的討價還價:“草民,能不能,就喝一盅啊?”
賀琮瞳孔微縮,誰也沒注意到他的手緊握成拳,在桌下好一陣顫慄。
他好想把顧衛卿扯過來胖揍一頓,好想把她伸到自己眼前的食指掰折,她臉上這諂媚的神色實在是太特麼礙眼了。爲了救那人的命,她也真豁得出去。
賀琮到底只是漫不經心的道:“這酒不烈,喝一盅不妨事,不過你要是真的不宜,那就給你換一種?”
顧衛卿毫不猶豫的點頭:“換,換,草民多謝王爺恩典。”他不見外的道:“有沒有果子酒?那種酒甜而不膩,醇而不醉,若是王爺這裡不方便,草民那裡有。”
果子酒啊?他早從衛剛那聽說那晚她和蘇朗喝的就是果子酒。酒是色媒人,她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賀琮頓了下,道:“本王頭一次聽說還有這種酒。”
顧衛卿立刻識趣的道:“草民這就回去取。”轉身就想溜,橫豎太醫也請了,還賴在這幹嗎?
看他一臉猥瑣,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賀琮喝道:“回來。”
“呵呵呵,王爺還有什麼吩咐?”顧衛卿不敢跑,只能停下來忍耐。
賀琮明明想揍人,卻硬生生扭曲了神色,和聲細語的道:“這等小事,哪用得着你親自跑一趟。”
王爺都這麼體貼人了,顧衛卿沒辦法,只能折回來,還得感恩戴德的表示感謝。看她那沒精打采的模樣,不知道心裡是不是惦記她的野男人,賀琮忍不住諷刺她:“你覺得和孫太醫比,誰的醫術更值得信任?”
這不廢話嘛,她要能治病救人,用得着跑他這卑躬屈膝的來求救?
他擺明了不許她走,否則要拿孫太醫做要挾了。
顧衛卿憋了一會,還是問:“王爺會救活他嗎?”她相信他絕對有讓人死或是讓人活的能力,端看他一念之間了。
賀琮挑眉,隱忍的問:“他是誰?誰是他?”
顧衛卿脫口而出:“王爺不是都知道了嗎?”還裝什麼裝?
“本王應該知道什麼?”
賀琮眼神要吃人,顧衛卿心頭一顫,立時就結巴了:“不,不就是,蘇朗被,被暗殺了的事……”
賀琮一下子把顧衛卿甩到牆邊,大手用力而蠻橫的按着她的雙肩,道:“你怎麼不直接問,他是否爲本王所殺?”
“……”顧衛卿疼得眉頭緊蹙,被他的寒氣所震懾,忙分辯道:“我沒有懷疑王爺的意思,不待王爺這麼冤枉人的。”不是她多信任自己,從未起過疑心,只怕是不敢而已。
賀琮冷笑:“你是沒懷疑,可你總會懷疑,不妨直接告訴你,本王很討厭蘇朗,早晚有一天,本王會忍不住弄死他。”
可這次卻不是他動的手。就那麼個玩意兒,也配?!
顧衛卿沉默不語,心裡卻在盤算:嗯,等到了恰當時機,她巴不得他動手呢,還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想是這麼想,好女卻不吃眼前虧,顧衛卿見賀琮神情慎然,立時慘叫:“王爺,草民錯了,草民沒有要懷疑您的意思,疼疼疼,您快放手啊,草民的肩胛骨都要碎了。”
賀琮見她長眉緊蹙,眼淚水汪汪的如同遠山岫煙,立時鬆開他,沒好氣的重新落座。
顧衛卿一邊揉着肩,一邊狗腿的跟過來,親手替賀琮斟酒,陪笑道:“草民給王爺賠罪,先乾爲敬。”
賀琮一掌掃落她的酒盞,道:“換茶。”不是不宜飲酒嗎?逞什麼能?
顧衛卿嚇的退後一步,嘟噥道:“換就換,這麼兇做什麼?”
賀琮眼見得顧衛卿差點兒一腳踩到碎瓷片上,嚇得心都立起來了,先她一步用腳把地上的碎片堆到一旁,離她的腳遠遠的了,倒吸一口冷氣,兇狠的看着顧衛卿罵道:“你亂蹦什麼?屬猴子的?”
顧衛卿:“……草民屬狗的。”
賀琮:“……”他擰擰眉心,籲一口氣道:“怪不得!”狼心狗肺,又擅邀寵,還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沒個長性,誰給根骨頭估計就能跟誰跑。
顧衛卿知道他這一聲“怪不得”裡定然沒好話,轉了轉眼珠,反問一句:“王爺屬什麼的?”
賀琮洋洋得意,道:“本王屬龍。”
顧衛卿深思着點了下頭:“哦……”難怪他這麼喜怒無常,沒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