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對於方源進獻的東西實在不感興趣,礙不過是給小長言的,怎麼說也是方源的一片心,賀琮也就勉爲其難的打開錦匣。
玉色的絲帕上臥着一枚羊脂玉的玉鎖。別說,玉鎖水頭、成色相當不錯,能入賀琮眼的,也算是沒枉費方源的心意了。
賀琮不禁點了點頭,頗爲審慎的打量着方源道:“算你有心。”只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爲的什麼?
方源陪笑:“小小姐生得玉雪可愛,奴才十分喜歡,且當日是奴才在產房外守了一天一夜,也算是與小小姐有緣,些微心意,不足掛齒。”
賀琮沉吟着不說話。
方源這人說不上多壞,但去了勢的人性子都有些古怪是真的,他或許會對主子忠誠,但不會對誰都交心,能讓方源這麼維護並踏心周旋的,目前也就顧衛卿了。
顧衛卿何德何能?她自己是泥菩薩過河,有多少好處能給方源?
方源是個自私的人,沒兒沒女,這輩子就這樣了,便是死了都無緣見列祖列宗,所以他們都多多少少有些變態的嗜好,尤其是斂財爲要。
方源卻這麼關心小長言,三番兩次自掏腰包,花銀子連眼睛都不眨,就是他自己他也從沒這麼捨得過。
他所求爲何?
賀琮將匣盒收好,打量了一回方源,道:“你有話就直說。”敢在本王跟前弄鬼試試?
方源心虛的笑笑,道:“奴才真沒什麼要說的。”
賀琮一聲冷笑:“你也算是費盡心機了,有你這麼維護小長言,只怕這府裡就沒人敢低看了她。”
知道小長言真實身份的人,屈指可數,所以大部分人對小長言都持觀望態度,他們都想着,王爺喜歡她,也不過是做給顧衛卿看的,畢竟這孩子未必是顧衛卿的親骨肉,顧衛卿又不在,早晚王爺會嫌這孩子煩,不說非打即罵,但放逐冷置是肯定的。
方源如此討好賣乖的關心小長言,也算是給底下人一種態度,誰敢對小長言不敬,頭一個不饒人的便是他。
自己反倒沒什麼表示,不知道是不是闔府的人都在盯着看。
方源叫屈:“奴才冤枉,奴才真沒有指桑罵槐的意思。”
賀琮臉一黑。
方源一捂嘴:完了,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他忙描補:“奴才這是真心話,真沒有諷刺王爺的意思,奴才明白王爺對小小姐是真的喜歡,雖然表面上不怎麼關心,但那畢竟是王爺的……”
賀琮氣得道:“這話還不如不說呢。”瞎說什麼大實話?
合着他對小長言的好沒人看見沒人懂了?都篤定他不喜歡小長言?一個個都什麼眼神?是不是顧衛卿也這麼想?
賀琮心裡百般不是滋味,他道:“難不成非得給小長言請封個郡主纔算本王對她好?“
方源眼睛一亮:“王爺說的是真的?要是能給小小姐請封了郡主,自然是再好不過,這女孩子家,身份就是保障啊,您看周姑娘,再尊貴也不過就是個太傅之女,可自打封了這個郡主,吃皇糧是小事,但沒誰不敢高看,沒誰敢欺負,這就是一輩子的保障。”
賀琮一腳踹過去:“假的。你特麼的跟誰比不好,你拿小長言跟周萱比?想死是不是?”
周萱就是個假郡主,本王的閨女可是貨真價實的郡主,她哪配比?
方源臉一下子就耷拉了:“王爺您別逗奴才成不?奴才心眼實誠,您說什麼奴才就當真。”
“……”賀琮罵道:“本王怎麼覺得你對小長言比對你親閨女都親呢?”
方源汗一下子就淌下來了:“王爺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奴才哪有那個福氣。奴才什麼樣,王爺最清楚不過,奴才便是有賊心也沒賊膽,何況是壓根就沒有過非分之想,這閨女之語從何說起啊?王爺您是無心之失,可被有心人傳出去,不定傳成什麼樣呢,到時奴才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聽他在那假號,賀琮就生氣,喝道:“閉嘴。”他倒是敢想,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能讓他一個閹人翻出浪花來?也太高估他,低估自己這個王爺了。
方源果然立刻閉嘴。
賀琮生了會兒悶氣,又問方源:“你說,她娘是不是也這麼想?”
方源暗笑,嘴上卻毫不客氣的道:“奴才覺得吧,不管女公子心裡怎麼想,王爺該做的還是要做,雖說小小姐姓顧,但這不妨礙王爺給她個榮耀的身份啊?王爺一向體諒女公子不易,就算爲了避免小小姐將來重蹈女公子覆轍,這請封郡主之事也勢在必行。”
賀琮立刻嘴硬反駁:“胡說,本王幾時體諒她來着?你又不是本王肚裡的蛔蟲。”
方源呵呵。他纔不要當王爺肚子裡那玩意,忒惡心了些,再說王爺的心思是好揣測的?自己還想多活幾年呢。
雖然嘴硬,可賀琮卻把方源的話聽了進去,他果然猶豫了。
可能是所處的地位不同,思考問題的角度也不相同,他出生在皇家,並沒感受到多少父子、兄弟情深,更沒覺出家人的溫馨來。
儘管他沒少享受這份名號所帶來的福利,可他實在沒覺得生爲王爺就有什麼可值得炫耀和尊崇的,有時候也不免會想,如果自己不是王爺,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不會比現在更好,但在某些時候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可也不過是想想。
他天生就有尊貴的權勢,也天生就享受着權勢所帶來的好處,至於某些不盡人意的地方,不計較也就是了。
所以在賀琮看來,小長言年紀不大,能夠不爲名利、權勢所累,自由自在的長大,開開心心的生活比那些虛頭巴腦的什麼郡主都值錢。
再不濟她還有自己庇護着呢,誰敢欺負他的閨女?
但對於方源,或者是對於顧衛卿來說,他們比他更需要一份安全的保障,這個郡主或許沒什麼實質性好處,但起碼有一點,它能保障她們不被人欺負。
不被人欺負,說着容易,但對於等級森嚴的世道來說,做起來實在是難,郡主的封號,在某種意義上是小長言的一道免死金牌。
看來,確實是得給小長言請封郡主。自食其言是小事,朝令夕改也容易,在顧衛卿跟前丟臉也無所謂,她誤解自己也罷了,要緊的隨之而來還有諸多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