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我都去皇后宮中請安, 也求着皇后爲我打探着關於司徒家通敵叛國的案子,上官熙一連好些天沒有再去我的鳴鸞殿,我也暗暗的鬆了口氣, 至少不用應付這個男人。
提心吊膽的過着每一日, 度日如年, 擔心阿羽住不慣大牢, 清宇那樣小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獄卒有沒有刻薄的待阿羽,有沒有打她……
每晚都從噩夢中驚醒,阿羽受着酷刑伸着手看着我說:“魚, 救我……救我……”清宇也張着小手,滿身是血的叫着:“舅舅抱……舅舅抱……”
每回醒來就不敢再睡, 我怕……怕又看到不好的情景。
上官熙第十日晚間又來了, 我問了司徒家的情況, 他只是含糊的說還在調查中,暫時不是很清楚。
第二日他離開後我又在熱水中泡了一個時辰, 身上的皮膚都泡的起了褶皺才爬起來,那惱人的氣味還是盤踞在身上。牀上的被褥連同枕頭都扔了出去,青鸞自是不敢大張旗鼓的燒東西,不過是扔在沒人住的地方罷了。
自此後上官熙每隔三五日便要來我這裡過上一宿,青鸞很快便習慣了上官熙離去後我虐待自己的法子了, 倒也沒有再開口說什麼。避孕的藥都是從皇后宮中悄悄的拿過來的, 這一生我不會再爲任何男人生孩子, 也絕不會再讓孩子絆住我。
上官熙來了鳴鸞殿五次, 三十天, 我日日旁敲側擊的問司徒家的狀況,他總是左右而言他。我氣、我怒, 卻毫無他法。
按說皇后上個月就該生產的,好在被我找到了藥方,撐到了這個月。月中皇后羊水破了,我就知要生了,穩婆、奶孃早就安置好了。孩子在皇后肚子裡折騰了一宿終於生了出來,是個男孩。太后與上官熙都很高興,賜名允辰。
各個親王與王妃都進宮道賀,在椒房殿,所有的嬪妃都回避了,只有我被皇后留了下來。這是我從冷宮出來第一次見到上官墨言,瘦了些卻精神奕奕。他身旁的女子是國色天香的美人,站在一起萬分的般配。
一進殿他就一直盯着我看,彷彿有很多的話要與我說。我垂着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上官熙,心疼得已經麻木了。
你看,世界就是這般的可笑,明明與別的男人有了夫妻之實卻還想着……求着曾經愛着的男人爲你守身如玉。不……只是我自己可笑罷了。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其他的人已經離開了,就連上官熙也不見了。
“妹妹在發什麼呆?”皇后扯了扯我的衣袖問道。
我搖了搖頭,“對不起,妾失態了。”
皇后揮揮手,所有的侍婢都退下了,就連一直跟着我的言子也退了出去。皇后將我拉到她的身旁坐下來,拍着我的手說:“本宮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也知道你的爲難,熬過去就好了。”
淚順着臉流下來,阿羽的慘狀,上官墨言的遺棄以及上官熙的謊言將我快要逼瘋了。
“我不過就是個可悲的女人,心裡明明知道與幸福再也無緣,可是還是忍不住去期望有那麼一天可以得到。”
“這就是身爲女子的可悲,妹妹也看開一點吧。”皇后拉着我的手不住的嘆道。
哭了一場,要發泄的都發泄完了,我才離開椒房殿。
回到鳴鸞殿,青鸞趁沒人注意的時候神神秘秘的在我手心裡塞了一個什麼,我攤開手掌,竟是一塊布料,很眼熟。我不解的看着青鸞,青鸞低着頭說:“是王爺給的,讓我交給姐姐。”
冷笑一聲想隨手扔掉,卻又想看看他究竟寫了什麼。將殘布攤開,上面只有兩個字‘等我’,是用血寫的,血漬還沒有乾涸。
我早已等不起了,就算此刻我出了宮也不能再與他相守。
“燒了吧。”我將那塊從上官墨言衣服上扯下來的布塞到了青鸞的手中,青鸞的脣蠕動了半天才說了一聲‘是’。
這一切看來都很平靜,可這平靜下面隱藏的洶涌波濤又有誰不知道呢?
晨間青鸞身子不適,我讓她在牀上躺一躺,我去和太后、皇后說明原委。青鸞想掙扎着起身,可是卻被我摁住了。
喬喬陪着我去椒房殿請安,路上卻遇到了蘇盈盈,我本想低着頭避過,可是遠遠的她便喚我的名。我乾笑着上前:“賢妃娘娘這是去哪裡吶?”
“淑妃去哪裡本宮便是去哪裡。”今日的蘇盈盈笑的很明媚,那笑容差一點灼瞎了我的眼。
“真是巧吶,如此便一同去好了。”我不甘心的邀約。
“好啊,正巧昨日得了件大快人心的事,這就去說與皇后娘娘聽聽,也讓皇后娘娘高興高興。”
“不知……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能讓賢妃這般的歡喜。”
蘇盈盈掩着嘴咯咯直笑:“自然是要歡喜的,皇上前些日子爲司徒家通敵叛國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這不,昨日塵埃落定,司徒家滿門都服毒自盡了,本宮這不是替皇上高興麼?少了一件惱人的事,自然是歡喜的。”
彷彿被人拿着大棒子從身後狠狠的敲了一棒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蘇盈盈,搖着頭:“不……你……你肯定弄錯了……弄錯了……司徒家怎麼可能通敵叛國?”
“信不信由你,哦,對了,據說司徒家的小少爺不過才七八歲的年紀,死的很是悲慘吶。腸穿肚爛,被老鼠分食了,當時他的母親在對面的牢房裡看着呢,清清楚楚……”
腦子裡嗡嗡的響,胸腔中不知堵了什麼東西,怎麼都透不過氣來。
“淑妃,這就去椒房殿吧?”
我茫然的看着喬喬,“喬喬,扶着我,回……回鳴鸞殿……”
回到鳴鸞殿便進了內室倒在了牀上,頭好痛,心口處也如刀絞般的疼。迷迷糊糊聽得青鸞在喚我,我只是不想應聲,腦子裡嗡嗡的亂響,不知道都藏了些什麼。
待我清醒過來,天早已黑了,我看到青鸞、喬喬等人都站在殿中,都是滿臉的擔憂,我疑惑的看向青鸞:“青鸞,發生什麼事了?你不去休息在這裡做什麼?”
“姐姐……您,您早上回來一直睡到現在,廚房已經熬了粥,您趁熱吃一些吧?”
“不用了,青鸞你留下替我梳洗更衣,其他人都下去吧。”
他們都低首允諾,青鸞爲我穿了衣裳,挽好了髮髻:“姐姐,天色已晚,您要去哪裡?”
“椒房殿。”
“姐姐早上不是去過了?怎麼現在還去?”
我沒有吭聲,待一切妥當後我就出了殿中,青鸞一直跟在身後,我既沒有呵退她,也沒有說要帶着她。
到了椒房殿外,經由姑姑通報,這才得以進去。進去後皇后將手中的孩子交給了奶孃,並將她們遣退了。待到殿中只剩下我、青鸞與皇后的時候,我上前看着皇后的眼,有些顫抖的問:“皇后娘娘……可聽到了朝中的一些……流言?”
“妹妹聽到了什麼?”皇后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看着我笑着問。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娘娘不必再瞞我,青州商賈司徒家是不是定了罪?”
“妹妹,朝中的事哪裡輪得到我們女人插手,我們只需在這後宮中養養花,討好討好皇上便好了。”皇后斜着眼看我,倒是沒有迴避我的眼神。
“妾沒有插手朝政,只是妾的姐姐是司徒家的少夫人,妾放不下,不得不管吶!”我緩緩的跪了下來,仰着臉看着她,“娘娘,請您告訴我……司徒清宇……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妹妹……不要太難過了,本宮聽說……皇上特赦了司徒巖卿與夫人,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幸?”我看着皇后訕笑着,眼中滿滿的淚水都要落下來,我吸了吸鼻子,微微的仰着頭,將淚都吞嚥了回去。清宇就是她的命……將她的命都拿去了……
“司徒府只剩下司徒巖卿與夫人了?”
“據說是這樣的。”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上官熙說過會放過司徒家……許久我才壓抑住憤怒看着皇后問,“查到究竟是誰要害司徒家了麼?”
皇后的神色變了幾變,許久才嘆道:“賢妃……她嫉恨你,知道你的軟肋是司徒少夫人,故而對其下了手。更何況司徒家有內鬼,想活下來都不可能!”
“那……是誰?”
“司徒巖卿的平妻,趙嫺兒。”
我站起了身,只覺得頭昏昏沉沉的,青鸞忙上來扶着我,我辭別了皇后回到了鳴鸞殿。走到宮門前,翻涌在胸口的那股腥甜終於吐了出來,青鸞嚇得慌了神,忙喚喬喬進來將我扶到了牀上,去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