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入冬了, 天氣越來越寒,我甚至恐懼出門。言子早早的就在準備入冬之時用的暖爐和煤炭了,每日問安後便會站在窗前看看院子, 雖是陽光明媚, 可心裡還是感到一陣陣的寒冷。
見天氣晴好, 青鸞將我拉了出來, 說是曬曬太陽。將我安置在院中, 自己又忙着去取前些日子做的蜜餞。
我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中,回想着春天的時候,謙兒還在我身邊張着小手說:“娘……娘, 要吃雞蛋羹,要吃雞蛋羹……”
當時雖沒有上官墨言的心, 卻還有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孩子。人吶在擁有過溫暖後, 哪怕只是一剎那, 也會更加的懼怕寒冷。
宮中的女人,每一位都是一朵嬌豔欲滴的花。與賢妃四目相對, 那傾國傾城的容貌讓我有一瞬間的閃神。大概見我目瞪口呆,忽而一笑,一雙如墨的眸子也彎成了兩彎銀月,果真是國色天香的絕世美人。
我從椅中爬了起來道:“妾見過賢妃娘娘。”
“淑妃妹妹,天氣晴好, 怎不見去御花園中走走?”
“賢妃娘娘又不是不知, 皇后娘娘病重, 誰還敢大張旗鼓的找樂子?”
“唉……妹妹說的極是。”說着便在我坐的藤椅上坐了下來。身邊的兩個宮婢連忙朝着我行禮, 我低頭應允。
“賢妃娘娘在此坐坐, 妾去看看丫頭們都去了哪裡,也好讓她們端些茶水點心上來。”我環顧了四周也沒有見到青鸞等人, 心裡不免有些尷尬。
“妹妹,不用了,剛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不渴。”說着便伸手給我,拉着我在她的身旁坐下了:“這宮中也只有妹妹身邊看不到半個丫頭。”聽着語氣彷彿滿是欽羨。
“妾只是不喜被打攪,喜歡一個人靜一靜。今日勞賢妃娘娘親自過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我暗自揣測她的來意,卻怎麼也猜不透。
“沒什麼,深宮寂寞,本宮也沒個貼心的姐妹。自遇到了妹妹,總覺得如見了自己的親姐妹,心裡也特別的安穩。今日閒來無事,就來看看你。”
“多謝賢妃娘娘掛念,妾萬分的感激。”
與賢妃說了一回話,青鸞就端着茶水、蜜餞等物到了,我忙讓她奉上來,賢妃又說不用,拉着我去長信宮。
到了長信宮請了宮婢進去通報,少頃,出來的卻是紫箬姑姑,紫箬姑姑是太后跟前最得寵的宮婢。
紫箬姑姑說太后正在小憩,讓我們等些片刻,我同賢妃便侯在外殿。等了一會兒便有宮婢奉上茶水,紫箬姑姑接過來奉到賢妃跟前:“賢妃娘娘,這是碧螺春是今年新進貢的,太后知道娘娘喜歡這茶,特意囑咐奴婢們備下了,只等着賢妃娘娘過來嚐嚐呢!”
“真是有勞母后惦記,也勞煩姑姑念想着。”賢妃端過一盞茶,掀起茶蓋推出茶湯,端至脣邊,吹揚熱煙,淺淺地品一口:“母后宮中的都是最好的,就連煮茶的技藝也比本宮宮中的好許多。姑姑真會□□宮婢們,有姑姑在母后身邊,我們這些姐妹不知省了多少的心。”
“老早就聽到燕兒的話說聲,又漾了厚厚的蜜兒,今日怎麼得閒了來哀家的宮裡混吃混喝來了?”內殿的珠簾被掀開,太后由丫頭扶着緩緩的走出來,紫箬姑姑忙上前扶着太后。我與賢妃立刻爬了起來問安,待太后坐定後那帶着特赦的聲音才響起。
“母后,瞧您說的,燕兒只是想您了。更何況燕兒每日晨昏省定,有哪一日落下過?”賢妃拉着太后的衣袖晃着,太后笑了半天才咳了幾聲道:“都這麼大的丫頭了,這還有外人在你就這般的不顧儀態,若是被皇帝瞧見又要到哀家這裡抱怨。”
我自是知道太后口中的外人是誰,頭不由的低的更厲害。
“母后,淑妃妹妹哪裡是外人,都是聖上的嬪妃,都是姐妹,哪裡那麼見外?”賢妃的聲音確實很甜,卻是甜而不膩,猶如晚輩同長輩撒嬌的情景。
太后的笑聲讓人不明所以,可我知道在她的心中除了賢妃與皇后,這宮裡的女人不過都是上官熙的妾室,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若不是看在賢妃的面上,大概連瞧都不願瞧我一眼。
太后拉着賢妃說了一些家常的話,我坐在一旁喝着茶倒也沒有插嘴的地方。從長信宮出來已經過了兩盞茶的功夫,賢妃拉着我的手笑着說:“讓妹妹受委屈了,母后也沒有那般的難以相處,只是先入爲主,只要妹妹往後多在母后面前露露臉也就好了。”
“多謝賢妃娘娘,妾知娘娘是爲了妾好。”我低着頭應着,賢妃對我這般,我卻始終猜不出她的心理。
我不相信那些個美白養膚的方子能收買人心,就如我不相信皇后是被我那些小點心收買一樣。我猜不透皇后,看不清賢妃的意圖,只能時時刻刻萬分的小心謹慎。
辭別賢妃回到鳴鸞殿顧音容就到了,說是許久沒有走動,來看看我。
我倚在榻上看着端坐在桌前的顧音容笑道:“顧婕妤從來就沒有來過鳴鸞殿,不知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魚姐姐,自被封爲婕妤後,妹妹總是提心吊膽。魚姐姐也知妹妹家境貧寒,想要在這後宮立足更是難上加難,妹妹只是不忍心將姐姐也拖進來。”
“顧婕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這種哄人的把戲的?寵辱不過一瞬間,也許今日聖上寵的是蘇淑妃,指不定明日就是什麼李淑妃、王淑妃。如此,顧婕妤也要一一的去討好麼?”
“魚姐姐……”她扯着手中的今帕,臉上一紅,“妹妹知道魚姐姐心裡生氣,姐姐要打要罵,妹妹絕不還手。”
突然間就想笑,這虛僞的人,虛妄的話,生生的讓人覺得噁心。
“顧音容,你知道當初我拜託過執事的宮人想要將你送回家去,想必你早已恨我入骨。如今來此不過是看到我爲淑妃,你揣測着若是不來巴結,日後我定會與你爲難。”我訕笑着道,“你大可不必擔心,只要你沒有惹怒我,我蘇小魚不會對你下手。時辰也不早了,我也乏了,青鸞送客!”
她紅着臉囁嚅了半天才梗着脖子說:“這宮裡旁人不知道魚姐姐的身份,可是我卻知道。”
“哦?顧婕妤倒是說說我蘇小魚究竟是怎樣的人?”我不怒反笑,怎麼?拉攏不成就要撕破臉皮麼?這火候還想再宮裡活下去,真是天真!
“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魚姐姐早知自己已非處子,卻還是厚顏無恥的進了宮做了聖上的嬪妃,你又將你的丈夫置於何處?“
我冷冷的看着這個女人,許久才平復心裡莫名流竄的怒意:“如此說來,顧婕妤既然知道所有的事實,爲何不去告發我呢?你知,只要聖上知道我是不潔之人定會將我打入冷宮,如此這批選進宮的嬪妃就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同婕妤你爭寵了。”
“魚姐姐,你知道我不會去告發的。你我一同進宮,爲秀女的那段日子,是音容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因爲有魚姐姐在身邊,什麼事都很踏實。音容不想失去你這個姐姐,魚姐姐……”
“我知道顧婕妤是什麼意思了,這後宮之中我能幫你的時候自然會幫你,你去吧!”
她的脣動了動,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道了別就離開了。我見她離去,懶懶的趴在榻上,就連青鸞進來也沒去理會。
顧音容太沉不住氣,倒是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看不出喜惡的上官熙,只有他纔會讓我覺得恐懼。
一早就醒了,朝着外室喚了兩聲,青鸞應聲進來。而後端着銅盆,奉着青鹽漱口的茶水兩個宮婢相繼跟了進來。
我穿着中衣便下了牀,青鸞見狀忙道:“娘娘,當心着涼。”
我淺嘆:“這纔剛入冬,不會有多寒涼。”天氣寒涼還能有我的心涼?說着便坐到了銅鏡前,看着略有些舊的銅鏡道:“青鸞,早膳後遣一宮婢去尚宮局的司設房請他們打造一面新的銅鏡。”
青鸞允諾,上前拿起象牙梳替我梳髮,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爲我挽好了髮髻。拿起奩盒中昨日才被送來的象牙玉的簪子插入髮髻中。
我輕笑一聲問:“青鸞爲何偏偏要選這一枝簪子?”
“娘娘不覺這枝簪子很美嗎?”
“青鸞是想讓我像這宮中的妃嬪一樣,處處顯示着我受寵?”
“娘娘您知奴婢沒有別的意思。”
“青鸞替我換下來吧,我還不想成爲這後宮的衆矢之的。”這象牙玉的簪子是前些日子番邦進貢的,我有一枝,但不代表別的嬪妃沒有。我早已不在天真,愛情與我來說猶如鏡花水月,轉瞬即逝。
青鸞又從奩盒中找了一枝白玉簪換下了那隻象牙玉的簪子,一宮婢上前奉上青鹽,我用錦帕沾着擦了齒,另一個宮婢忙奉着茶盞上來,我漱了漱口將水又吐了回去,將茶盞放在托盤上,兩個宮婢便退了出去。
青鸞問道:“娘娘今日想穿什麼衣衫?”
“上個月司制房司制的織金錦宮裝。”
青鸞去了外室,繼而捧着摺好的衣衫進了來,仔細的服侍着我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