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供選擇的機會太多未必是好事,就如每日只有六道菜色可選,想要吃某一道才必須得等着,等到那日酒樓中供應的時候纔可以吃得到。若每日都是三十六道菜可供選擇,不要說單單購買原料就會累死人,而後面的工序,只怕是十個人也未必忙得過來。這裡沒有冰箱,若是原料買多了賣不出去,壞了、爛了我真的是賠不起。
酒樓的生意慢慢的上了正軌,每日帶着點心去司徒府已成了必備的功課。酒樓中的菜色陳叔漸漸的也能做了,味道與我做的差不了不少,只是甜點我一直都是自己做。有的事情自己會便好,若是都被學了去,有一日陳叔倒戈相向,我便無取勝的把握了。
也許是因爲我的存在,阿羽往日的性子也慢慢的露了出來。司徒巖卿依舊是座大冰山,話很少,清宇倒是不怎麼像司徒巖卿的性子,喜愛我做的點心而纏着我,我也自得其樂。也許因爲太忙了,腹中的孩子倒是安生了,很少再折騰我。只是每日束胸,將我勒的喘不過氣來。
在青州我很少露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的隱藏自己不過是爲了過安穩的日子,我可不願被上官墨言發現。在酒樓,呆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廚房,能不露面便不露面。只是在陳叔會做菜餚之後我賴在司徒府的時間越來越長了,阿羽也多了很多時間來陪我,至此司徒夫人沒有再爲難阿羽。
傷害阿羽的兇手我一直沒有查到,心裡不免有些焦急,可是又不能讓她知道。也許司徒巖卿看出了我的企圖,我在司徒府有意無意的問一些當初服侍阿羽侍婢的事情竟都能得到解答。
“我說魚啊,前日那男子八成是看上你了。”
我端着茶盞斜着眼看着她,“阿羽,當心我真的撲過去撕爛你的嘴。”
“若不然,魚你告訴我,爲何這兩日街上就有人打探你的消息,還拿着你的畫像遇人就問。”
我心中一頓,自然是知道她說的男子是誰,只是萍水相逢,有必要拿着我的畫像到處詢問麼?
那日閒極無聊,與她打賭,若是她輸了便要換做男裝去青樓召一姑娘,與其春宵一度,並要拿到姑娘的定情信物。若是我輸了便要換做女裝,裝作啞女在湖邊彈奏一曲,而後找一人對弈,只能贏不能輸。若是輸了,阿羽就要將她那寶貝兒子扔給我帶上十日。
她知道我琴藝不佳,就只會彈《琵琶語》這麼一首曲子,還彈得馬馬虎虎,偏要說輸了在湖邊彈奏,刻意爲難我。象棋,沒來這異世之前學過,再加上在蘇府母親也大致教過。
母親說:得之必失,則求得之心不必太執;知成之必敗,則求成之心不必太堅。下棋亦是如此,若是心心念唸的想要贏得對方,必會留下破綻而敗,若是平心而行,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結局。
那個賭我確實輸了,認賭服輸,我自然是去了湖邊彈琴。我求了一夜的雨,若是下雨,外邊的人肯定不多,阿羽自是不捨得讓我在雨中彈琴,在亭子裡糊弄糊弄也就算了。象棋嘛,就推脫沒有人對弈,自然也是不了了之了。
只可惜那日晴空萬里,我換了一身白衣坐在湖邊裝作啞女彈《琵琶語》。我不喜白衣,所以長這麼大幾乎沒有白色的衣衫,而阿羽卻說想要看看我穿白衣是什麼模樣,誰讓我是輸家,自然是依着她了。
湖邊人來人往,我坐在琴前,雙腿不由的發抖,甚至萌生出想要逃的念頭。可是瞥眼只見她與青鸞遠遠的站着看着我,我硬着頭皮彈起《琵琶語》,至於彈得如何,我哪裡知道。
一曲畢,周圍已經站了很多的人,我只覺得臉熱熱的。忽有一人走到我跟前:“請問姑娘芳名?”聲音有些沙啞卻帶着誘人的磁性,我擡首看他,只見那人劍眉星目,生的很霸氣。
我笑着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會說話,他倒是沒有再問。我伸出自己的左手,右手在左手的掌心寫到“公子會下棋麼?”
他微笑着點了點頭,我又在掌心寫道“可否陪小女子下一盤?”
“在下願奉陪。”
得到他的允諾我轉身進了亭中,將棋子擺在了石桌上,他坐在對面,手執黑子,淺笑着說讓我先行。我沒有多加退讓,自然是當頭一炮,他立即跳了馬一阻止我的炮下一步的行動。我步步緊逼,他閒閒的走着棋子,遊刃有餘。不過是一場遊戲,我倒也沒有存着非勝不可的決心,這一局險險的打了個平局。
周圍圍聚了越來越多的人,倒是安靜的要命,第二局我贏得很不容易,第三局我自然是輸了的。三局畢,遠處的阿羽與一直朝着我打手勢,我忙將位置讓給了站在一旁看棋的中年男子朝着她跑去。
那時心裡倒是出奇的不緊張了,回到府中我去換衣衫,阿羽也跟了進來,叨叨的說我的琴藝真不敢恭維……
我頗爲憂慮的看着她問:“我會不會被人認出來?”
“你緊張什麼?他雖拿着畫像到處問,卻強調你不會說話,是個啞巴。城中倒是有個啞女,也是個美人,可惜不是你。”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這人運氣不怎麼好,與人打賭只輸不贏,往後這人生中又得加了一條:勿賭!喝了一大口茶,問她:“宇兒今日怎麼沒有出來玩?”
“今日由相公帶着去母親那裡問安了,食髓知味的生意怎麼樣了?”
也許是我天天來此,司徒夫人放在這裡的丫頭倒不是每日都在了,看着她咧嘴笑着說,“唔,還好,漸漸的有些盈利了,阿羽,多謝你與姐夫,若不是你們哪裡會有什麼食髓知味?”
她掩着脣癡癡的笑:“你每次有意無意的總喚他妹夫,看他無可奈何的模樣想必也是你的樂趣。哎……魚啊,這麼些年你的性子都沒有變。”
“我只剩下這麼點樂趣了,若是這都被杜絕了,這人生多麼的無趣!”
“他不懂得珍惜你,倒是他的損失了。”
我低着頭佯裝喝茶,沒有接話,想到他,心裡竟酸澀澀的。
“對了——”我擡眼看她,“這次來我爲姐夫帶了些東西。”
“嗯?魚帶了什麼東西給相公?”阿羽頗爲好奇的看着我,我看了看身後的青鸞,青鸞將手中的小瓷瓶遞了過來,我接過來遞給了她:“這是我用烏雄雞肝、桂心以及龍骨搗爛做成丸子。每日三次,每服一丸,米湯送下。”
“爲何無端端的送這個給相公?”
我掩着脣佯裝咳了幾聲:“姐夫有肝虛目暗之症,我閒來無事……做的,總之對他是好的。”
“魚,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敲着桌子看着她,小聲嘀咕着,難道我要告訴你,沒有來這裡之前我是學中醫的麼?
“阿羽,說真的,你就沒有想過爲清宇生個弟弟或妹妹作伴?”我知上一次司徒夫人沒有執意讓司徒巖卿納妾的事實並不是那麼簡單,抑鬱成疾也許只是司徒巖卿用來騙騙阿羽的,至於事實究竟是怎樣,我不得而知。
也是這件事讓我不得不留在這裡,抑鬱成疾?有些事情阿羽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我不。我不能讓從小到大保護我的人受到傷害,我不願看到她傷心落淚的模樣。
“魚,實話告訴你,不是我不想生,而是……”她落寞的低着頭,許久才哽咽着說,“是巖卿不想要,母親也沒有打消要爲巖卿納妾的心思,表小姐仍舊是時常來此,名爲親戚之間走動走動,實則是母親爲培養表小姐與巖卿之間的感情而做的安排。”
從小到大,阿羽很少會如此的落寞,我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將她擁入懷中:“若是有一日司徒巖卿傷了你,而你也不願再留在他的身邊,我帶你走。至少我能養得起你!”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從我懷中掙扎了出來,伸手戳着我的腰說:“你以爲旁人都有你這樣的勇氣?我既嫁給了他,便是他的人,即便他再如何的氣我,傷我,我也不能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丟下他。”
我訕訕的笑着,往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指仍舊是在一旁的扶手上劃來劃去,有些玩味的說:“阿羽,你知道我蘇小魚一向不太安分,在誠親王府三年沒有生出事端已經是我的極限。若是再不出來,我怕就要憋死在那裡了。”
“魚——”她突然抓住了我不安分的手,“往後你如何打算?開着酒樓、帶着這個孩子……你一個女人家終歸不方便。你以爲你這樣子就沒人看得出你是個女人家,就連我都能看得出來,旁人如何看不出來?”
手指有意無意的往她手腕上靠,她的身子不好,是我一看到她就知道的。但是我不能名正言順的爲她診治,只能偷偷摸摸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