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企圖在她的眼中找到一絲的言不由衷。
哎,這個青鸞怕是個假的侍婢,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她卻想硬着頭上!
愣了半晌,我看着她笑道:“是不是我在府中沒有地位連累了你在下人中也沒有地位?”
豈知她嘴角一撇,眼中竟出現了波光粼粼的光澤,啞着聲音道:“在夫人眼中奴婢竟是這樣的人?”
伸手拍了拍她的臉,笑道:“我只是同你開了個玩笑,你我一起長大,我怎會不知你是怎樣的人?我知你是望我好,可是我只要我們好好的活着就好了,不要什麼寵愛不要什麼地位,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生。”
“夫人,那……你幸福麼?”
我捏着她的臉不由的蹙起眉:“今日的青鸞怎麼像一個叨叨沒完的老婆子,是不是我的青鸞提前衰老了。”
青鸞伸手作勢要打我,我忙擡腳往前跑了起來,還不忘朝身後的青鸞笑道:“你若是追上我,我便向你道歉,晚間還爲你做松子糕。”
她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忙朝着我追來,我只顧着朝着棲霞閣跑,時不時的回首看她。
見她跑累了彎着腰在那裡喘着粗氣,我也停下來喘着氣,如此三四次也就到了棲霞閣。
我與青鸞在府中追逐的模樣自是被其他的下人看了去,青鸞懊惱不已,說是壞了我的儀態。
我笑了笑依舊忙着做手中的松子糕,青鸞在一旁不斷的嘮叨偶爾爲我擦擦臉、遞遞水。
廚房的下人早已見慣了我與青鸞的模樣,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青鸞不住的在旁邊嘮叨着,我只是笑笑繼續捏着手中的麪糰。
母親還活着的時候,時常教我做點心,做菜餚。
當時我還年幼,夠不着竈臺,母親在廚房忙忙碌碌的爲我做點心,我端了個板凳放在母親身旁站在板凳上看着她忙碌。
那時我與母親雖然被府中的人嫌棄卻還是覺得很幸福,因爲有她陪着,只有她一直將我當做掌心的寶一樣寵着、護着。也正因爲她,我纔會覺得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母親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女人,若是在二十一世紀說不定她會有一個愛她的老公,可愛的孩子,會有幸福的生活。
可惜她生在這個禮教吃人的古代,只因生了雙生子,因護着我不肯眼睜睜的看着我死去而失去了丈夫的寵愛,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惟獨只有我這個不祥的女兒。
想來她的不幸都是由我帶來的,若是她肯讓我死去她仍舊是蘇府的大夫人,蘇天照的最爲寵愛的妻子,有着蘇盈盈這麼漂亮又聰明的女兒,或許她與蘇天照還會生一個兒子。
即便蘇天照日後還會娶侍妾,她依舊是蘇府的女主人,而不是淪落爲下人都可以欺辱的可憐女人。
來到這異世,這一生我最對不起的就是那位名義上的娘——林筱語。
名字叫蘇小魚也是爲了念着她,我怕有朝一日她林筱語會從我的記憶中淡忘出去。
忘記什麼我都不會忘記自己的名字,每當唸到蘇小魚,我就會想起那個叫林筱語的娘。
據說姐姐蘇盈盈的名字就是她起的,也曾聽說她讀了許許多多的書。
不過她沒有爲我起名字,我一直不知道爲什麼,蘇小魚是我在六歲那年見過花園裡池中的游魚而向她要來的。
當時我偷偷的溜出囚禁我與她的院子跑到了花園中,看到有好些個孩子在玩耍,我呆呆的站在那裡看着其中一個與我很相像的小女孩。而後我便被下人發現了,那個與我長得一樣的女孩帶頭撿起地上的石頭吵我砸來,我沒有閃,結結實實的捱了一石子。
那石頭砸在了我的額上,當場鮮血直流,血順着額往下流滲進了眼中感覺澀澀的。
那些個孩子見我不還手都撿起石子丟我,那些下人們看我就像看到了惡魔,不住的驅趕我。
我捂着被砸破的額不斷的躲閃,最後不知是誰推了我一把,將我推進了池中。我在池中喝了好幾口水,有魚兒在我身邊遊過,我掙扎着睜開眼竟覺得在眼前晃來晃去有些模糊的魚兒覺得有些心安。
再後來就沒有意識,醒來的時候是在我自己的牀上,娘坐在牀邊揹着我抹着淚。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哭,我伸手去拽她的衣袖,問她爲什麼哭?她只是憐惜的看着我,許久之後才囑咐我答應她永遠不要出這個院子。
我說我要有名字,有了名字我就不出去了。
她問我想要什麼名字。蘇小魚,就是我要求給自己的名。
蘇小魚是我想了很久很久的名字,我知道她是疼我的,可是她卻不給我名字,只叫我‘妞妞’。
前世叫什麼名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重新活過來,我要過全新的生活,就連名字我也要新的。
我不相信所謂的命運,在這裡雙生子視爲不祥之兆,後出生的那個孩子必須溺死,供奉給水神以保家族安康,若是不然家門定會不幸。
我的命是她放棄所有乞求回來的,我不是那麼容易就願意放棄生命的人,從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不肯能是。
“夫人,夫人……”
我從遠久的回憶中被拉回,迷茫的看着青鸞,青鸞用眼睛看了看我的手:“夫人想將這松子糕做成麪餅麼?”
訕笑着將被我捏扁的麪糰揉成了團狀,打着岔道:“你去看看蒸屜準備好了沒。”
青鸞無可奈何的看了看被我捏的不成形狀的麪糰轉了身去檢查蒸屜了。
吃過晚飯沐浴後我遣下青鸞獨自一人漫步在園中,走到池邊停了下來,找了處有着大石頭的地方坐了下來,順手摸起身邊的石子扔進了池中。
“盈妹妹睡不着麼?”如玉般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我扭過臉才知原來是進誠親王府最早的侍妾云溪。
“是啊,睡不着。”說着又扭過臉看着在月光下泛着銀光的池水。
“聽說昨晚王爺本是留在棲霞閣的。”說着便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抱着雙膝看着池水:“雲姐姐不是都知道了麼,爲何還要明知故問?”
“其實你是知道王爺心中有你的,爲何還要故意惹王爺不開心?”
我朗聲大笑,笑夠了才道:“雲姐姐在與我說笑麼?王爺的心中怎麼可能有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呢?”
“盈妹妹知道云溪在說什麼。”
“雲姐姐心中也是深愛着王爺的吧?眼睜睜的看着王爺與別的女子歡好,雲姐姐心不痛麼?”想要在我蘇小魚口中套話,你云溪太小看我了。
“可惜他的心裡沒有云溪。”她幽幽的嘆着,似乎是將自己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我歪着頭看她,不知道她究竟打什麼算盤。
“盈妹妹,往後請你善待王爺,王爺的心裡真的有你。”
有我?
男人的心裡只有權勢、地位,怎麼可能有女人的位置?
我忍不住笑了那麼一笑:“雲姐姐說笑了,王爺近些日子想必都會在秋夫人處,若是姐姐真的要囑咐哪位夫人倒不如去秋夫人處說一說。”
“盈妹妹自進府也有不少日子了,可是你從來不肯相信任何人,只怕你連自己都不肯相信吧?”
我歪着頭看着她道,“誰人值得我信?”
云溪嘆了嘆道,“夜深露重,盈妹妹還是早些歇息吧。”
瞅着她離開,我也沒想明白她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哎,女人的心海底的針,想琢磨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來到這異世,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就連自己也是不敢相信的。
在這個世上,你愛的可能就是往後送你性命之人;你信的說不定來日就是出賣你的人。
所以我並不敢相信任何人!
在池邊又坐了坐才起身回了棲霞閣,一夜無眠至天明,我靠在牀柱上懶懶的不肯起身。
近些日子總是嗜睡,看來真是年紀大了,不由得感慨歲月不饒人。
雖然這具身子不過十八歲,可我確確實實已經活了三十多年了。
青鸞進來的時候我依舊靠在牀柱上懶懶的看着她,青詩端着熱水也跟了進來。
“夫人,奴婢服侍您起身吧。”青鸞疑惑的看了看我,而後低首問了句。
“不忙,近些日子我身上乏得很,還想再靠靠。”
“夫人身子不適麼?可要請大夫回來看看?”青鸞大驚失色的問:“昨日夫人還好好的,今日怎麼就這麼沒精神?是不是昨日做松子糕的時候累着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裡有那麼嬌貴,許是這些日子累着了。你將我衣衫拿來,我這就起身了。”
青鸞聞言忙取來衣衫服侍我更衣洗漱,我坐在銅鏡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着發,青詩在一旁整理牀鋪,青鸞站在我身旁想接過我手中的檀木梳,我沒有讓青鸞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