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碩和龍六坐着青龍會的商船順水而下。..不出二十日就趕回了草廬。此時,正月還沒有過完,他們很幸運的抓住了新年的尾巴。
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黃碩換上家常服,在臥榻上攤了一個“大”字:“還是家裡好哇。”
寶寶帶着毛頭爬上她的臥榻,一左一右的偎在她的胳膊彎裡。
“娘,成都好玩嗎?”毛頭既嚮往又委屈。哥哥姐姐都曾去過蜀中,只有他連益州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黃碩故意撇撇嘴:“哪有家裡舒服!”
老媽撇下他們兄妹三人,只陪老爸過新年,寶寶心裡也有些不平衡,聞言一骨碌爬起來拆臺:“娘,爹住在成都城裡呢。那也是我們的家。”
毛頭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黃碩很快反應過來,把寶寶拖到自己身邊,懶洋洋的說道:“胡說,爹那是在外面打拼養家呢。我跟你們說啊,娘在哪裡,家纔在哪裡。懂了嗎?”
姐弟倆心裡的不滿頓時全被拋進了太平洋,拉着她的胳膊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這幾個月來的新鮮事。
無非是哥哥換了個新武學師傅、嬸孃給他們兄妹三人縫了新衣服、龐德公家裡如何好玩之類的家長裡短。不過,說者眉飛色舞,聽者眉眼含笑,其樂融融。
毛頭想起了什麼。紅着小臉抱着黃碩的臉說:“娘,阿公教我寫字了。”
寶寶笑道:“毛頭學的很快,會寫三百多個字了呢。”
黃碩從心底裡笑出來,自豪極了:“好厲害喲。毛頭可以給爹寫信了。”
能和哥哥姐姐一樣給爹寫信,毛頭興奮的舞着兩條小短胳膊尖叫。
秋姑過來請她們母子三人過去大廳吃團圓飯,見狀不忍打擾,笑盈盈的侍立在一旁的帷幕前。
“嫂嫂。”寶寶發現了她,趕忙從榻上爬起來。
秋姑這才屈膝行了一禮:“義母,開飯了。老夫人說今天吃團圓飯,全家人都到大廳用飯。”
沒想到是開家宴。黃碩吩咐秋姑:“你帶她們姐弟先去,我得換件衣服。”
“喏。”寶寶和毛頭乖乖的跟着秋姑出去了。
黃碩換上大紅的羅裙,讓門外的婆子給自己梳了個好看的髮髻,插上兩根金釵,收拾妥當了,這才披上火紅的狐皮長披肩扶着小丫頭去大廳。
老遠就聽到大廳裡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她不由緊走了幾步。
誰知,一進門,大廳裡就安靜了下來。幾乎是所有人都張着嘴愣住了。
四株一人高的銅燈樹把屋子裡照的亮如白晝。衆人在衣飾上也比平常講究了些許。但是,看到一向閒散慣了的黃碩也穿的這樣正式,映襯着燈光,光彩奪目,他們真的有些不適應。
黃碩窘的手足無措。
黃夫人笑成了一朵花:“當了將軍夫人果然不一樣了。這樣收拾一下,有我當年的風采了。”側過頭去問黃老爹,“老爺,你說是不是?”
黃老爹連連頜首,只笑不語。
林氏起身過來拉着黃碩到黃夫人下首的矮案前坐好:“總算把大嫂盼回來了。”
黃碩輕撫她微微隆起腹部,笑眯了眼:“幾個月了?恭喜恭喜。”
林氏臉上微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嬌憨的笑道:“快五個月了。”
難怪她出遠門之前,林氏的臉色有些發黃。原來是又懷孕了。
輩份最大的黃老爹宣佈開席。丫頭婆子們魚貫而入,端上酒菜。青銅的鼎、爵盛着豐富的菜餚,熱氣騰騰。
按照慣例,首先是晚輩向長者敬酒祝壽。大家很有默契的端起酒爵起身向黃老爹夫婦敬酒。黃夫人最喜歡熱鬧了,看着兩溜的晚輩,笑不攏嘴。敬酒完畢,她從袖袋裡掏出一大把荷包交給身後侍立的婆子:“發下去。”
星星歡呼:“又過年了。”
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酒席過後,茶果上來了。秋姑領着寶寶等一溜小孩下去玩耍、休息。而大人們則捧着茶碗閒聊。說話的重點自然是益州。
黃碩有問必答。
得知益州局勢已經平定了下來,黃老爹心情超爽,臉色紅潤,捋着花白的鬍鬚,小眼睛笑成了一條線。
黃夫人對軍國大事向來不感興趣。不過,聽說女婿升了官,還得了一大筆賞賜,原來昏昏欲睡的她立馬來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呵呵,真想去那大宅子裡看看。那樣大的宅子,一定有不少奴僕吧?”
除了皇宮,黃夫人這輩子什麼樣的大宅子沒見過!黃夫人這是對突然闊氣起來的豬哥不放心了呢。黃碩很感激她的貼心,笑道:“夫君窮日子過慣了。他就買了一個廚子和一個粗使婆子。連個打掃院子的小廝都沒有。我去了之後。實在是看不下去,便買了十多個丫頭小廝。”
“這孩子!”黃夫人忍不住“撲哧”樂出了聲。
黃老爹笑道:“孔明是做大事的,哪能象你一樣只圖安樂啊。”
黃夫人白了他一眼:“我樂意。”然後起身,“我乏了,先回屋休息。”
黃老爹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無意再聊,就勢起身,準備和老妻一道離開。
黃夫人喝了好些酒,臉上紅撲撲的。江嫂不放心,上前扶住她,笑道:“老夫人,慢着點。”
黃夫人輕拍她的手背,輕笑不語。
衆人紛紛起身,目送他們離開。
崔州平這才提起他涌到了嘴邊的事:“這次回來的時候,我順道去看望了王叔。他很負責,才一年的時間,那邊的宅子已經蓋好了七成。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孔明的設計很複雜,我一時半會都繞不出來。”
黃碩想起現代聞名的諸葛村,不覺莞爾。
青松來了興趣,對黃碩說道:“義母,如今石頭也大了,形勢暫時還算穩定,我想搬去那邊……”
“也好。王叔一個人也怪累的。”黃碩答應了,“既然要拖家帶口的去,就要快些訂下出發的日子。我擔心時局很快就會發生變化。”
秋姑跪坐在青松身旁,興奮的絞着手帕。
搬家是件大事,千頭萬緒滴,要做很多準備。崔州平過了正月就要出海。衆人沒有心思再聊。茶話會正式結束了。
黃碩走出大廳,見江嫂獨自靜立在院中的枯樹下,不禁過去問道:“江嫂,怎麼了?”
江嫂轉過身來,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淚水:“沒什麼。秋姑從來沒有離過我的身邊……我回來了一會兒了,聽姑爺說要帶着他們母子去蘭溪,我……讓大夫人見笑了。”
黃碩愕然:“怎麼,你不和他們一道去嗎?”
江嫂收起帕子,鼻尖紅紅的,笑道:“我就是一隻老家雀,離不開窩。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貪個安樂,就厚着臉皮賴上大夫人了。”
黃碩喉頭髮澀,拉過她的手輕聲說道:“謝謝你。”好好的一家三口,爲了一個義字,天南地北的去了三個地方。再多的謝謝,都顯得蒼白無力。
“真要說謝,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謝您呢。“江嫂有些不好意思,象想起了什麼,“唔,石頭呢?他總是要我哄才能好好睡覺的。”
黃碩鬆開她的手:“快去吧。要不,我的寶貝孫子非跟我急不可。”
不虧是母女倆,她學黃夫人的語氣學的真象。江嫂忍不住。捂着嘴大笑。這阿奶自己還時不時的露出幾分孩子氣呢。
黃碩和江嫂分開後,象往常一樣去孩子們的院子裡巡視。她首先去了喬兒兄弟倆的院子。
喬兒的臥房裡還亮着燈。窗紗上印着他放大的身影。三個月不見,他彷彿長大了許多,沉穩的跟個大人一樣。
黃碩輕輕推開掩着的房門。喬兒伏在案頭上,精精有味的執筆讀着一卷古舊的竹簡。
黃碩靠過去,探下身子細看。哦,《九章算術》。
她的影子籠下來,竹簡上的字暗了許多。喬兒擡頭,見是她,連忙起身:“娘。”
黃碩隨意的在他身邊坐下:“你嬤嬤呢?”印象中,老人每晚都會做着針線活陪喬兒唸書的。
喬兒瞥了一眼隔壁。壓着嗓子說:“嬤嬤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我讓她先去睡了。”
黃碩讚許的點頭:“嗯。不要太晚了,早點睡。”說罷,起身離開。
喬兒欲起身送她,被她止住了。
毛頭和喬兒住一個院子。他已經睡下了,臥房裡只亮着一盞昏暗的長明燈。小東西又偷懶了,沒有洗嗽就睡了。鼻尖上沾了老大一塊黑呼呼的墨漬。
黃碩幫他掖好衣被,轉身準備離開。見窗前的案頭上凌亂着攤着筆墨和竹簡,好奇的拿到長明燈下看個究竟。看到歪歪扭扭的“父多如晤”,嘴巴不由咧開了。小兒子這是在給豬哥寫家信呢。再往下看,錯別字多的用籮筐都盛不下,忍不住輕笑出聲。
毛頭“嗯呀”一聲,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去。
信還沒寫完,黃碩按原樣放好,輕手輕腳的掩上門離去。
等她巡到寶寶院子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寶寶早就睡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秋姑就抱着石頭來請安。她的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腫。看來江嫂昨晚已經跟她談過了。
黃碩沒有多問,抱過石頭笑道:“石頭還小,你們很快就要去蘭溪了,以後就不要天天過來請安了。”
秋姑一聽,眼淚便象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直往下掉。
“娘乖,不哭。”石頭見了,撲進她的懷裡,用小胖手幫她擦眼淚。
黃碩還要去給黃夫人請安暱。秋姑這副模樣是去不成了。她便吩咐秋姑回去清理行李,自己帶着小丫頭去黃夫人的院子。
午飯之前,青松過來稟報起程的日子,訂在二月初六。
黃碩算了一下,只有十來天了。她本來想抽空去趟襄陽分舵的,不得不取消了。
誰知,下午,龍六過來稟報:“會長,鳳二哥和阿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