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人狠狠的掐了一把,諸葛亮鬆開黃碩的胳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啞聲說道:“娘子……”
“你爲他付出了那麼多。”黃碩的眼圈紅了。爲了劉備能有今天,諸葛亮付出了多少,黃家又付出了多少,她比誰都清楚。如今,甚至連草廬都因此而被人惦記上了。
可是,劉備又是怎樣對待諸葛亮的!他一方面全力發掘能夠取代諸葛亮的人才,另一方面用他自己的嫡系部隊留守荊洲,而把黃忠等荊洲將領和主力全部帶了出去,乘機將諸葛亮架空。這還是在尚且離不開諸葛亮的扶佐的情況下。假以時日,劉備真的翅膀硬了,諸葛亮還能得善終嗎?飛鳥絕,良弓藏;狡兔盡,走狗烹。幾千年來,無論是古代,還是現當代,這樣的事發生的還少嗎?
而且黃碩看得很清楚,任着豬哥對劉備的瞭解,他早已經預料到了劉備會有此舉。但是爲了匡扶大漢的大局,他只好退讓,故意的裝聾作啞。
只是人心難測,這世上有一種人向來都是得寸進尺、把別人的退讓當成進攻的機會的。她敢打保票,今天的事,不出半個月,劉備就會得到詳細的報告。所以,她就是要借用張棠的頭顱給劉備送個口信:她黃碩從來就不是一個軟柿子。諸葛亮是君子,會以大局爲重,讓着他劉備,可是,她黃碩不會。任何人都不能動她的家人。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諸葛亮頗爲動容,輕聲說道:“娘子的心意,爲夫都知道。請娘子放心,爲夫……。”嗓子裡有些發堵,他略作停頓,“娘子,我們回家吧。”娘子現在的精神狀態,他實在是不放心。
黃碩讀懂了他眼裡的擔心,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我沒事。有阿仇陪着我就行了。你自己要小心。”道觀裡亂哄哄的,興許這裡還有一大攤子事等着他去處理呢。
興許是要留點空間給她。諸葛亮抿着嘴連連點頭,轉身吩咐緊跟而來的阿仇:“照顧好你師父。”並很細心的讓木喬親自駕車送他們師徒回家。
出了道觀,一離開諸葛亮的視線。被和煦的春風一吹,黃碩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動手殺人。那股狠勁過後,她現在是渾身上下軟綿綿的。
看到阿仇準備去牽馬,她暗叫“糟了”。她剛剛可是當着阿仇的面殺的張棠!甩了一把冷汗,她儘量平靜的對阿仇說道:“上車。我想跟你聊聊。”
師父是想責怪他沒有事先向她透風嗎?阿仇解下頭盔,惴惴不安的鑽進了車廂裡。
今天的師父完全沒了平常的隨和,就象是傳說中的女羅煞一樣,通身的戾氣讓人望而生畏。他象只受驚的小鹿一樣抱着頭盔,儘量離黃碩坐得遠些。
木喬一面駕車,一面豎着耳朵聽裡面的動靜。
“阿仇,對不起。”黃碩嘴巴發苦,澀澀的說道。唉,就算張棠罪該萬死,她也不該當着阿仇的面殺人的。他纔是一個實際年齡不到十二歲的孩子。她應該是嚇到他了。
阿仇打了個冷戰。愕然的擡起了頭:“師父,我……”好好的,師父道的哪門子歉?難道師父是想趕他走嗎?他真的不是成心想隱瞞的。
果然,阿仇被嚇壞了,渾身發抖。黃碩一時不知如何去撫慰他,磕磕巴巴的解釋道:“我,我知道你還是一個孩子,我不該,不該這樣。都怪我考慮不周……”
“師父,阿仇錯了。你不要趕我走。”阿仇慌忙跪在她跟前。大聲乞求道。
馬車劇烈的顛簸了一下,黃碩和阿仇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塊兒。眼看着阿仇的額頭就要撞到車廂邊的木架上,黃碩連忙伸出右手擋在木架前。
“哎喲。”黃碩呲牙咧嘴的慘呼。賣糕的。小傢伙的頭怎麼都這麼硬!
“師父!”阿仇幾乎要哭了。完蛋了,這下連回寰的餘地都沒有了。
木喬連忙拉住馬,隔着車簾大聲自責:“主人,不關阿仇的事,都是屬下的錯。”是他再三叮囑阿仇,事關重大。那些道士都很狡猾,不能事先向任何人泄露出去半個字。
黃碩爬起來坐直了,一邊甩着手掌,一邊大聲回覆:“我和阿仇都沒事,只是被顛了一下。”又狐疑的問阿仇,“阿仇,你說我要趕你走,爲什麼?”
“啊。”阿仇喜極而泣,把頭搖成了貨郎鼓,擺着雙手訕笑,“嘿嘿,沒什麼,沒什麼。”心裡暗自奇怪:那師父爲什麼會莫明其妙的道歉?
馬車繼續前進了。
黃碩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笑道:“阿仇,師父從來就沒有怪你知情不報。真的。張棠太狡猾了,我又不太會作戲。如果讓我事先知道了你們的計劃,肯定會露餡的。”
阿仇鬆了一口氣。
不料,黃碩的臉又暗了下來:“只是,你還是一個孩子,我不該當着你的面殺人……”
阿仇用手背擦乾眼淚和額頭上的冷汗,自豪的打斷了她:“師父,去年在臨烝,有山賊來犯,阿仇就曾手刃了兩個山賊,被記了一功。這個張棠狗膽包天,竟然敢打師妹的主意。就算師父不動手,阿仇也會活劈了她。”言下之意,他早就不是個孩子了。
“唔,唔,那就好。”黃碩被生生的噎住了,這纔想起人家阿仇已經是諸葛亮帳下的一名百人將。她也曾埋怨豬哥拔苗助長,不想豬哥搖着扇子輕飄飄的說了一句:“這算什麼。孫策象他這麼大的時候,早就是孫堅的先鋒將了。”
車外,木喬舒心的笑了。
回到草廬,黃碩顧不上換衣裳就去了寶寶的房間。小丫頭從來沒被人這樣涮過,估計很受傷。
正巧,黃老爹和黃夫人從她的房間裡出來了。黃夫人壓着嗓子說道:“剛睡着了。”
黃碩“哦”了一句。
黃老爹不動聲色的瞅了她一眼:“進去陪陪她也好。”說完,徑直走了。
黃夫人以爲自己聽錯了。老頭子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這般心思細膩了!見人已經走遠了,她快步跟了上去。
黃碩放輕腳步走到臥榻邊。小傢伙雙手放在胸前,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睫毛上還閃着淚花。
“唉。”黃碩長嘆,掏出帕子替她揩去淚水。“睡不着,就起來跟娘聊聊吧。”知女莫若母。寶寶跟豬哥一樣,都是心思重的那類人。小丫頭怕阿公阿婆擔心,故意裝成沒事人兒一樣睡着了。老兩口剛一走。她自個兒就躲在房間裡悄悄的抹眼淚。不想,被黃碩逮了個正着。
“娘。”寶寶睜開眼睛,起身撲進她的懷裡,委屈的眼淚肆意橫流,“道士都是壞人嗎?”
黃碩笑道:“他們是壞人。不過。並不是所有的道士都是壞人。道士也和我們普通人一樣,有好人,也有壞人。”
寶寶仰着花貓臉,噘着小嘴堅定的說道:“娘,我再也不想當坤道了。”
“本來就不應該去當什麼坤道。”黃碩笑得春光燦爛。如果不是圖當了坤道之後能自由自在、不受世俗禮儀約束,鬼才願意讓寶寶去學什麼道呢。
寶寶揮舞着小拳頭,象是表決心一樣,大聲說道:“我長大了要去當將軍,抓光這些騙人的壞道士。”
看着她那滑稽的小樣兒,黃碩樂了。連聲說道:“行行行,未來的女將軍,請把臉洗乾淨了先!還有,阿仇也回來了,你不去看看他嗎?”
寶寶歡呼着跳下牀,一溜煙的跑了。
很快,院子裡傳來了寶寶、喬兒和阿仇的歡聲笑語。一切似乎恢復了正常,黃碩心稍慰。
用過晚飯後,猜到豬哥可能有話要說,所以。黃碩一邊靜靜的在燈下給他納鞋底,一邊等他。
二更天的時候,草廬裡的人們都已經睡下來。院子裡靜悄悄的。諸葛亮帶着江大牛等人披星戴月的回來了。怕打擾家人,他們儘量的輕手輕腳。各自回屋洗洗睡下。
諸葛亮先去看望寶寶,見小傢伙睡得正香,勾起嘴角替她掖好被子之後纔回到主院。
昏黃的窗戶上印着黃碩一個大大的側影。她低着頭,認真的在飛針走線。
諸葛亮的心裡涌起陣陣暖流,輕輕的推門入內。
“回來了。”黃碩聞聲,放下手裡的針線。起身迎了上去,“吃過了嗎?”說罷準備去耳房給他一直用熱水溫着的飯菜。
“我吃過了。”諸葛亮一把拉住了她,“其實,我有事要跟你說。”
黃碩淡笑着在他身邊旁腿坐下。
諸葛亮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的講了起來:“月初,接到娘子的信後,我是派人去益州和漢中查這個青雲道士的底細。不過,幾乎是同時,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裡有這名坤道的詳細資料和張魯的謀劃。”
“是誰寫的信?”黃碩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個熟悉的面龐。
諸葛亮眼光灼灼:“娘子猜的沒錯,雖然沒有署名,不過,那確實是他的筆跡。”說着,他從袖袋裡摸出了那封錦書。
黃碩迫不及待的接了過去,展開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字跡。一目十行的將信通看了一遍,她便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多虧有他及時示警,要不,這次說不定真會着了那羣道士的道。
原來,張魯對諸葛亮也有所耳聞,怕自己的詭計被識穿,所以讓座下的得意女弟子冒充了同門師妹張青雲過來行騙。
張青雲是張修的親妹妹。當年,張修就是死在張魯的手裡。而張青雲同時又是張魯的母親盧真人唯一的弟子,也是盧真人一手養大的養女。因此,她雖然沒有替兄長報仇,卻也立下血誓,今生今世與張魯再無同門之誼,永無瓜葛。這些年來,她一直隱居在益州陽平山,不問世事。
張棠以爲頂着青雲真人的身份,就算諸葛亮再明察秋毫也識不破她。
不想,這一切早就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他還好嗎?”黃碩放下錦書,悄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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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親們。前面某峰曾提到十夫長、百夫長之類的軍階。之前受一些影視作品的影響,某峰以爲漢朝的部隊也有這樣的軍職。所以在前面的文中就用了這樣的稱謂。然而經某峰查實,事實上,十夫長、百夫長之類的稱謂來自於匈奴部隊。在漢代,最低級的軍官是伍長(就是包括自己在內,可以管理五個人),然後是什長。這裡所說的百人將,就是等級較高一點的了,能管理一支百餘人的隊伍。再高級點就是牙門將之類的。
按道理是要折回去把前面的錯誤稱法全改過來。只是,某峰是個電腦小白,又是頭次寫文,每次都是左改右改,以至於,某峰也迷糊了,就是找不到上傳的那一稿……巨寒……嗚嗚嗚,統統改不回來了……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