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着我來問了,姑娘可是醒了?”門外響起一道脆生生的聲音。接着,葦簾一掀,一個淡綠的、身量跟柳條兒般的大眼MM款款的走了進來。
“還是沒醒呢!”跪坐在榻前的麻衣少女紅兒殷勤的立起身,柔柔的回答道,“不過,崔醫女說了,姑娘沒什麼大礙,橫豎是在這兩天內就能醒過來的。”
黃碩不是沒醒,而是不敢醒。早在兩個多小時前她就醒了。雙手輕放在小腹上,她死挺在臥榻上一動也不敢動。硬榻上只鋪了薄薄的一牀絲絮,時間一長,咯得她渾身痠疼。
賣糕的,不是帶這麼玩人的!咋越看就越覺得周邊跟傳說中的唐朝不是一回事哩!屋子裡的傢俱古樸素雅,不帶一點富麗堂皇的誇張;沒有高鬢入雲,也沒有豐乳肥臀。進進出出的這些MM們古香古色的,沒一個象是自己的同事。又一個比一個苗條,不堪一握的小腰兒用亮麗的各類繡花絲緊緊的束着,堪成完美的蜂腰啊。不動聲色的摸摸肥軟的小腹,咬牙切齒的詛咒着大腹便便的組長,黃碩腸子都有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聽組長忽悠,爲了能出這趟任務緊急增肥四十斤了:“真正可惜了我那雙S的好身材。”只是這種層次分明的長裙怎麼跟隔壁漢組的那麼相似呢?
看到兩人湊了過來,黃碩嚇得趕緊放緩呼吸,閉上眯縫着的雙眼。
她們只是粗略的替黃碩掖了掖被子,摸摸索索竟好象一同在榻前跪坐了下來。
完了,黃碩差點真的再次昏過去。實在不行,就先裝失憶吧,等情況摸清了再去想辦法聯繫組織。
“姑娘真是太可憐啦!”大眼MM低嘆。
“阿綠姐,姑娘真的又相親失敗了?”紅兒帶着一絲興奮問道。
“噓,不要瞎說。”阿綠緊張的輕喝住紅兒。她略停了停,壓着嗓子說道:“我跟你說啊……”屋子裡的頓時瀰漫着詭異、八卦氣氛。
黃碩豎起耳朵,一字一句的聽了個真真切切。糗,真真的糗到了頭。這位姑娘和黃碩同姓,卻是典型的杯具加餐具。雖託生在本地屈指可數的大戶人家裡做了嫡出的小姐,卻因出生時是難產,差點剋死自己的娘,又長相奇醜,故而剛剛滿月就被遠遠的被送到家裡的一個小莊子裡餵養。爹不親,娘不愛的,屬於一被人遺忘的主。兩年前,年長她兩歲、天仙般的黃大小姐突然得了無名急症,折騰了兩下,終是無治而亡。黃夫人氣得臥牀不起,日裡夜裡“女兒啊,心肝”的哭天搶地。黃老爹這纔想起了自己還有另一個女兒。於是,快要及笄的她才被接回府來。儘管長得不再驚世憤俗,但還是很抱歉。跟年長她兩歲、天仙似的大姐相差甚遠。又因爲一直養在小莊子,沒見過什麼世面,言談舉止竟還不如府裡那些有頭臉的家生丫環。因此,黃夫人,她的親孃仍是很不喜她,只是一來畢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二來,夫妻倆也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孩子了,沒得選啊。這才低調的放出黃家小女初長成的消息。不料,輕輕的一顆小石子驚起了千層浪,多少當年見識過黃家長女絕代風姿的少爺公子紛紛慕名而來,在想盡辦法見過本尊後,個個卻是倉皇而逃。於是,“黃家有女貌似無鹽”的消息不脛而走。雖然黃夫人許的嫁妝是越來越豐厚,但是前來相親的公子卻越來越少,他們的家世門戶更是越來越低。更可氣的是在相親N次以後,在最近的這一次相親中,連王三公子這樣一個天生長短腳的外來寒門小戶人家的大齡庶子都扔下“討錯一房媳婦,生壞十代兒孫”之類的話,當即甩袖而去。於是,這黃二小姐終於再也受不了了,在昨天晚上那樣一個風雨交加的初春寒夜投了湖。
“還好,那船孃警醒,將二姑娘救了上來。可是,這事是不能再說了。”阿綠小心翼翼的叮囑着紅兒,“夫人發了老大一通火,剛剛纔將二姑娘身邊的奶孃、丫頭盡數遠遠的賣了。你是從小就在夫人身邊伺候的,夫人信得過你,這才撥了來服侍姑娘,更是不能犯了這忌諱。”
紅兒表面上千謝萬謝的表着態,此事是爛在肚子裡了,保證絕不再提,心裡卻惱恨的不得了。在夫人身邊好不容易纔捱到二等,討得夫人的信任。本以爲將來不會被拉出去稀裡糊塗的配了小子當一輩子奴才。誰知,姑娘出了這檔子事,連累到自己莫明其妙的被打發來了。儘管夫人升了她的等,如今她也是這府裡數得出名兒的一等大丫頭,月錢漲到一吊錢了,也能跟阿綠一樣穿着好看的絹絲衫裙,手下管着小丫頭,可是,這主兒又嫁不出去,自己跟着她,往後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阿綠看着紅兒唯唯諾諾的樣子,臉上掩不住幸災樂禍的奸笑:“好妹妹,恭喜了,升了一等。月錢漲了,夫人的打賞也很快就要下來了。等忙過這陣,可是要好好的請場客,讓姐妹們都沾沾你的喜氣。”
紅兒聽了這話,笑着應了,心裡跟喝了黃連水一般,苦不堪言。
黃碩鬱悶極了。顯然自己是被那兩個船孃當成黃二小姐撈上來來,那本尊八成是淹死了。雖說自己現在也不是什麼明星臉,可是也不至於被人誤認成這樣的極品啊。
正想着,進來了一個小丫頭,手裡拿着好幾枝怒放的桃花,笑嘻嘻的說道:“兩位姐姐,昨夜下了大雨,沒想到今兒園子裡還會有這樣好的桃花,田媽媽讓奴婢給姑娘送了些來。”
紅兒端着款兒叫她把花插在榻前一個細長的空銅花瓶裡。
黃碩不由得暗自叫苦,她對桃花過敏,平常聽了“桃花”二字都要難受半天。花香飄來,臉上果然有些癢癢了。不一會兒就感到有些麪皮發燙。
小丫頭鼓搗了好些功夫,終於將花插好了,一擡頭,驚叫道:“啊,姑娘的臉怎麼了?”
黃碩心想,完了,準是起紅疹子了。
紅兒和阿綠齊齊圍了過來,對望了一下。紅兒畢竟年少些,又是個嘴鬆的,禁不住小聲嘟囔:“怪不得平時姑娘臉上搽的粉跟鍋蓋一樣厚,看不到真容……”
氣得黃碩真想跳起來罵她全家才鍋蓋。過敏症都這樣啊。沒見過嗎?
阿綠看了半天,遲疑的說道:“好象是才長出來的疹子。當年,大姑娘剛發作時就跟這有些相象。我還是趕緊去報了夫人……”話沒說完,人已經慌里慌張的衝了出去。
紅兒和小丫頭再仔細一看,果然那些紅疹子正以駭人的速度擴張到全臉。“姑娘”的臉又紅又腫,眨眼間就大了一號,面目全非了。
“娘呀!”小丫頭跟見了鬼一樣,抱頭就跑,連賞錢都忘了討。
黃碩癢得受不了了,一骨碌從榻上爬了起來,叫道:“快,把花扔出去,快!”
紅兒慘叫一聲“詐屍啊”,兩眼一翻,直挺挺的暈倒在地。
“亂掰些什麼呀,人都沒死,哪來的屍!”黃碩只得就近從榻旁的衣架上胡亂抓了件衣衫蓋在桃花上,連瓶帶花遠遠的扔了出去。
回到屋裡,紅兒剛剛醒轉,見了她,張嘴剛要尖叫。黃碩連忙捂住她:“別,看清楚了,我是人,可不是鬼。”
紅兒總算安靜下來,瞪着眼,木木的點着頭。
黃碩這才鬆開手,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摸着。暈,衣服全被換了,隨身收着的特效藥也不見了。
剛想問紅兒要衣服,門外傳來一陣哭聲:“阿醜啊,孃的阿醜啊……”
壞菜了,黃二小姐的親孃來了。等着穿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