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州的花燈會是在晚上舉行,但蘇嫣雪仍是起了個大早,簡單的洗漱過後便拿了簫出門練習,然而吹奏了將近半個時辰,卻還是不見有那悠揚的琴聲相合。
“奇怪!難道天下第一琴師是偷懶偷出來的技巧不成?”蘇嫣雪放下簫,眺望着仍空蕩蕩的湖心亭喃喃自語。
算一算日子,自從那晚在梅園啜談之後,已有三日未見雲述的蹤影,難道他有事耽擱了?或者是......病了?
蘇嫣雪微蹙了下眉,轉身疾步往聽竹軒走去,進得屋內,紫月正在沏茶,見蘇嫣雪回來,有些詫異,“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蘇嫣雪放下簫,搖頭笑道,“回來早你也怨,回來晚你也怨,你說說這做人有多麼難?”
紫月一聽,立刻嘟起嘴不滿道,“人家不是關心你麼!回來晚早飯就涼了,你嫌不好吃!回來早,我又怕你肚子餓,這才問問,你還不領情!真是不曉得誰做人比較難!”
“嘖嘖!”蘇嫣雪皺了皺鼻子,“我只說了一句,你有八句在等着我!算啦,算我怕了你了,茶我自己倒,你去準備早飯吧!”
蘇嫣雪走去拿過紫月手中的茶壺,掀開壺蓋,鐵觀音醇香濃郁的味道撲面而來,蘇嫣雪深吸了一口氣,陶醉般地笑了笑,喃喃道,“你說這鐵觀音也屬於烏龍茶,淳厚甘鮮,回甘悠久,應是更適合他那種人喝,爲何他卻獨獨喜歡凍頂烏龍呢?”
紫月擺好茶碗,正待離去,聽見蘇嫣雪的話,詫異問道,“小姐在說誰呀?”
“雲述唄!”蘇嫣雪撇了撇嘴,看向紫月,“你說這人也奇怪,不僅喜歡喝男人很少碰的凍頂烏龍,而且經常偷懶不練琴,也不曉得他這‘天下第一琴師’的琴技是怎麼練出來的,難道也是在睡夢中自學成才的?”
紫月驚訝,“小姐認識雲公子?”
蘇嫣雪點點頭,對紫月的驚訝有些詫異,“他是個人,又不是神,認識也很正常呀!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紫月笑了笑,神情卻有些緊張,“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小姐和雲公子的交情如何?”
“交情?”蘇嫣雪疑惑地看着紫月,“我們只是認識而已,你問這個做什麼?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紫月抿了抿脣,低聲道,“我聽廚房裡的人說,雲公子不知道因爲犯了什麼錯,被皇上遣回皇城了,動靜還不小呢!小姐你初來乍到,還是少與麻煩爲伍,小心惹禍上身!”
“遣回皇城?!”蘇嫣雪驚訝低呼,爲什麼?他那樣的人能犯什麼錯?原先她還以爲他病了,正想早點吃完早飯去探望一下,沒想到他竟然被那個咬人狂遣回了皇城!
“小姐不知道?”
蘇嫣雪睨了紫月一眼,“廢話!我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個訪客都沒有,上哪知道這麼些個八卦新聞?”
紫月眨眨眼,很是無辜,“那是因爲你懶,不要把過錯都推到消息和我身上!我去準備早膳了!”話說完,便皺了皺鼻子,一扭頭跑了。
蘇嫣雪慢慢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茶壺,有些理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雖然她和雲述相交不深,但他好歹也是她在此地唯一一個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如今他被遣回皇城,按理說她應該擔心,可莫名地,她居然一絲擔憂都沒有,只是有些遺憾,爲什麼呢?
——是她太相信雲述的爲人和自保的能力?還是,她太自信煜翔的爲人和處事的態度?他到底是因爲什麼回了皇城?難道是因爲那個公主?
“小姐,用早膳了!”
紫月的聲音適時插了進來,蘇嫣雪深吸了一口氣,讓思緒從這憋死人的迷茫中逃脫出來,看着自己喜愛的佳餚一盤盤被擺上桌,不禁暗自訕笑,笑自己有些太過幼稚和自信,更笑自己在此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裡還有閒心思去掛心其他人?
飯後,紫月收拾了碗筷而去,蘇嫣雪照舊窩在躺椅中看書,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臨近巳時,屋外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北風夾雜着捲起的枯葉呼嘯而過,吹得窗戶不住地嘎吱作響。
蘇嫣雪放下書,擡頭看向那扇落有白紗的窗戶,透過窗櫺的風輕輕拂動着白紗,舞起優美的波浪線條,不知怎地,這本來有幾分詩意的美如今在她看來卻陡升了幾分莫名的悲涼,涼得一如這冬日的寒風。
“呼!真冷!”紫月推門而入,進門便不住地搓手跺腳,輕嚷道,“小姐,你瞧這鬼天氣,剛纔還好好的,忽然就颳起風來了,連天色都暗了呢!”
蘇嫣雪淡淡一笑,“天氣變化無常,本就不是什麼奇事,瞧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吧?”
“下雪?!”紫月驚叫着瞪大了眼睛,“這要是真的下了雪可怎麼辦啊?咱們晚上還要出去看燈呢!”
想起晚上的花燈會,蘇嫣雪也蹙了眉頭,起身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寒風瞬間侵透衣衫,蘇嫣雪不由地打了個冷戰,擡頭瞧了瞧昏暗的天色,嘆聲道,“唉!這世上的事都能被人左右,唯獨這天氣卻是誰也無法預料準確的!”
“哎喲,我的小姐,快關了門吧,小心着涼!”紫月邊說邊急步走了過去,一把將蘇嫣雪拉到身後,“哐啷”一聲將房門關上,又道,“現在離晚上還有好幾個時辰,說不定午後天就好了呢?倒是咱這屋子裡少幾個火盆,顯得清冷了些,待會兒我去找人置辦幾個來取暖!”
蘇嫣雪點點頭,轉身回到躺椅上,拿起書,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衝紫月笑道,“紫月,你說我這未來的貴妃是不是過得太寒酸了點?”
“寒酸?”紫月撇撇嘴,擡眼環視四周,小聲嘟囔道,“我還當您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個詞兒呢!”話說完,又不滿地睨了蘇嫣雪一眼,看蘇嫣雪舉手告饒,方纔噘着嘴出了門。
蘇嫣雪笑了笑,重又拿起書,然而還沒看上一頁,外門便忽然傳來一個太監略顯尖細的聲音,“奴才張富貴,奉皇上旨意來給娘娘送東西來了!”話說完,也不待人回答,便領了一班人魚貫地走了進來,兩個太監,兩個宮女,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個紅色的大漆盤,漆盤上的物什繁多,讓人有些眼花。
蘇嫣雪有些錯愕,卻很快回了神,急忙從躺椅上坐了起來,笑着對張富貴道,“這麼冷的天,實在是麻煩張公公了!”
張富貴略一欠身,只道,“不麻煩,是奴才份內的事兒!”話說完,又指着身後兩個太監手上的物件,對蘇嫣雪說道,“這兩個金絲炭爐是皇上賞給娘娘的,皇上說天兒冷,別凍着爪......呃,凍着您的手!其餘那些是皇上吩咐奴才給您添置的一些冬時節的衣裳首飾,奴才眼拙,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娘的心意,娘娘要是不滿意,奴才立刻命人再行裁製!”
蘇嫣雪瞄了一眼那些衣飾,心下不禁對這位張公公多了幾絲佩服,此人察言觀色、揣度人心的能力絕非常人可比!衣裳幾乎都是她所喜愛的淡雅色調,只有一套玫瑰紅色的宮裝頗爲醒目,卻也是豔而不俗,首飾也是以玉質和寶石的居多,只有幾件精緻小巧的金飾,有些畫龍點睛的味道,讓人看着很是喜愛!
蘇嫣雪笑着點點頭,對張富貴道,“每一樣我都很喜歡,謝張公公費心了,也替我叩謝皇上,跟他說,難得他除了咬人之外,還能記得這些事!”
“呃,啊?!”張富貴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瞪着蘇嫣雪,不過總算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張富貴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躬身道,“娘娘喜歡就好,奴才不打擾娘娘休息,這就回去復旨!”
“送公公!”
張富貴轉身走了,然而跟着他來的四個人卻仍捧着漆盤站在原地看着蘇嫣雪,蘇嫣雪笑了笑,指着一旁的桌子說道,“你們把東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依言行事,放下漆盤後卻仍舊站回原地,蘇嫣雪有些不明所以,只見其中一個皮相白嫩的小太監站了出來,躬身道,“奴才李德厚叩見娘娘,娘娘誤會了,奴才四人是皇上派來伺候娘娘的,以後奴才們就是娘娘的人了!”
“呃?啊......哦!”蘇嫣雪覺得自己仍是在雲裡霧裡的,一時有點不適應,呃啊哦了的好一陣子,直到紫月領着兩個端炭爐的小太監進了門,方纔回過神來。
“喲,今兒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看到這個情形,紫月也是一愣。
“呃,他們是......”蘇嫣雪指着李德厚四個人,卻一時不知該從哪頭講起,李德厚見狀,忙對紫月笑道,“這位是紫月姑娘吧?奴才名叫李德厚,您叫我小李子便成,奴才四個是皇上派來給娘娘送賞賜,順便留下來永遠伺候娘娘的!”
“呃?啊......哦!”紫月傻愣愣地點點頭,神情竟然和蘇嫣雪一模一樣,雖然她幻想這個場景很久了,但是這個時刻突然到來,她還是有點無措!
倒是一旁的蘇嫣雪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況,笑着搖了搖頭,擡手招過李德厚,笑道,“你們四個一來,倒是顯得我這聽竹軒忽然變小了,我不習慣也不喜歡太過人伺候,看你的模樣倒也機靈,就你留在我身邊吧!”說完,又笑看着其餘三人,道,“你們三個跟着紫月,聽她的吩咐就成!”
衆人點頭稱是,李德厚一臉喜氣,紫月也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樣子有幾分得意,蘇嫣雪笑着點點頭,正待去桌旁仔細看看自己的衣飾,門口卻又忽然傳來一個太監嘹亮的高音:“韶華公主駕到!
聽到這個名字,蘇嫣雪一震,擡頭看向門外,這才發覺外面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
——這麼大的雪還來造訪,她要做什麼?上次的相遇,她已經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敵意,如今卻又是爲了什麼?
蘇嫣雪深吸了一口氣,揮退了身旁的人,看着一身火紅衣衫,笑吟吟走進門的韶華公主,不知怎地,心裡竟莫名地起了一絲隱憂。
作者有話要說:由於前一段時間忙於學習,實在沒有時間寫文,更新耽擱了好一陣子,文文會慢慢更新,不會棄坑的,實在是對不起大家了,鞠躬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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