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臣妾只是憑直覺胡亂猜測的,並沒有什麼依據!”
“是嗎?”蘇嫣雪的閃爍其辭,煜翔顯然不信,“可是愛妃方纔的神情,似乎很篤定啊!”
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蘇嫣雪心下哀嘆,看着煜翔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當下便知如果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理由,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也是,她被行刺與昭儀被殺之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病,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他怎麼肯輕易放過?
蘇嫣雪嘆了口氣,看着煜翔道,“我知道我說這番話,說不定會被扣上一頂恩將仇報的帽子,而且也不一定會有人相信,但是事關重大,我隱藏起來似乎又對不起劉昭儀以及那些無辜受牽連之人,所以權衡之下,我說,撞倒我的人是呈平,但我沒親眼見到她殺劉昭儀,所以人是不是她殺的,我不確定,但一定與她脫不了干係!”
“呈平?”煜翔站起身,看着蘇嫣雪的眼睛,既有點震驚,亦有些不可思議,“你說撞倒你的人是呈平?”
蘇嫣雪點頭,“她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氣,我曾就這種香氣問過呈平的僕從,想知道是哪些香料,但是那些僕從很得意地告訴我,那是呈平天生的體香與香料混合,世上獨一無二,任何人都模仿不了!那天撞倒我的人,身上就是這種香氣,即便她換衣遮掩,使味道變淡,但是她撞在我身上,我怎麼可能聞不到?但一開始我忽略了這個味道,直到呈平今天靠近我,我才猛然想起這件事!”
煜翔聞言,慢慢蹙眉看着蘇嫣雪,神情有些怪異,“其實,愛妃你的嫌疑,張檢已經幫你洗脫了,你不必再去拉他人爲自己辯護,朕說過,朕自始至終都沒懷疑過你,爲何你就是不信呢?”
“你......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他是壓根兒就不相信她的話,是嗎?
“呈平好玩,你們都悄聲去躲藏時,呈平仍在花叢裡到處戲弄趙婕妤,分散趙婕妤的注意力,劉昭儀被害時,呈平仍在笑着喊趙婕妤,朕與莊夫人,還有幾位朝臣都聽得清清楚楚,直到花叢另一邊傳出尖叫聲,呈平才住了口,兩邊距離甚遠,呈平怎麼可能瞬間來回兩處?”
“那皇上只是聽到,卻沒看到?”呈平爲何要這樣?她是怎麼做到的?
“朕聽到就夠了!而且在場那麼多人,不可能全都聽錯,更何況已經有宮女證實,她確實看到呈平在花叢中蹦跳着喊趙婕妤,有人聽到有人看到,你讓朕如何去懷疑呈平?”
蘇嫣雪愣了,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是她冤枉了呈平?不,不對,絕不可能!小桃不會說謊,而那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香氣,她絕不會認錯!
慢慢靜下心,蘇嫣雪擡眼直視煜翔,“那皇上是認爲臣妾居心叵測了?”
煜翔垂下眼,半晌才道,“朕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人!但是你一會兒韶華,一會兒呈平,朕不知道你想幹什麼,朕真的都被你搞糊塗了!”
蘇嫣雪忽然笑了,心有點痛,“所以最終,皇上相信呈平,卻不相信臣妾?”
煜翔搖頭,“朕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可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
“所以,朕才從那晚就一直沒再來坤德宮,朕不相信朕的酒中會被人下藥,尤其那人還是你......但是現在,朕要好好想想,朕確實要好好想想!”
煜翔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蘇嫣雪愣在原地,任由煜翔的話一直在耳邊嗡嗡迴響,大腦卻像忽然被閃電擊中般無法思考,慢慢地,等到她找回呼吸的力量,眼淚早已不由自主地蒙上雙眸。
這就是等了這麼久之後,他給她的答案嗎?這就是失去了所有之後,他給她的答案嗎?
蘇嫣雪擡起頭,使勁睜大雙眼,又使勁眨着雙眼,硬是把眼中的淚霧逼退。她不要哭,她爲什麼要哭?錯的人又不是她!
“娘娘......您怎麼了?”見煜翔走了,李德厚忙進門收拾茶具,看到蘇嫣雪臉色蒼白,眼眶泛紅,不由地有些擔心。
蘇嫣雪回過神,吸了吸鼻子,強笑道,“沒事,只是忽然想起一些話,有感而發罷了!”
“什麼話能讓人想到流淚?娘娘可否說給奴才聽聽?”
蘇嫣雪澀澀一笑,垂眸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到女人就好比梨,外甜內酸,吃梨的人不知道梨的心是酸的,因爲吃到最後就把心扔了,所以男人從來不懂女人的心,而男人就好比洋蔥,想要看到男人的心就需要一層一層去剝,但在剝的過程中你會不斷流淚,可是剝到最後你才知道洋蔥是沒心的......”
“羊蔥?”聽到陌生的東西,李德厚滿是疑惑地蹙了眉頭,“娘娘,什麼是羊蔥?”
這時,蘇嫣雪才猛然想起這個時代恐怕還沒有洋蔥。蘇嫣雪笑了笑,淡道,“它是一種球狀的蔬菜,吃起來有蔥的味道,但是比蔥要甜,現在可能在呈平生母的故鄉能見到,我也是在書中看到的!”
李德厚笑了,“娘娘果然見多識廣,奴才孤陋寡聞,讓娘娘見笑了!”
蘇嫣雪笑着搖了搖頭,沒再言語。李德厚見狀,又將懷裡一個小玉瓶拿了出來,道,“對了,方纔修大人來了,讓奴才將這個交給娘娘!”
“這是什麼?”蘇嫣雪接過玉瓶,仔細一瞧,竟是罕見的羊脂玉。
“香果露,即可用來香體潤膚,亦可用來去除疤痕,據說效果奇好!這東西可罕有着呢,奴才以前也只是聽過,這還是頭一回見!”
蘇嫣雪拔下瓶塞,一股清幽的果香立刻瀰漫於室,辨不出是哪種果子,但味道既甜又醇,只聞着便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這麼珍貴的東西,他就這樣送給了她?蘇嫣雪看着玉瓶,慢慢將瓶塞蓋了回去,又盯着瓶子看了半晌,方纔喃喃道,“可能你說得對,這樣確實不值得!”
“娘娘?”
李德厚納了悶,什麼不值得?
“小李子,去把修大人請來,再從告訴廚房準備幾樣精緻的小菜,人家送了這麼厚的禮,我總要親自謝謝人家!”
李德厚領命走了。蘇嫣雪放下玉瓶,慢慢轉過頭看向窗外,夕陽的餘暉早已被黑夜所遮掩,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的色彩,朦淡的上弦月悄悄爬上了半空,爲黑藍色的夜空平添了幾分寒涼之感。
“再黑一點吧,讓星星更明亮一些,這樣明天就會是好天氣!”蘇嫣雪低喃着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這太冒險了!我不會幫你!”修語站起身,一臉的不贊成,“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嗎?你是不是糊塗了?”
“我沒糊塗!”蘇嫣雪也站了起來,卻將桌上的酒杯碰到了,酒水灑向蘇嫣雪的裙子,她卻不管不顧,“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雖然我不是十分清楚煜翔現在對我是什麼態度,但是我知道,只要現在再在火上澆一把油,他就會徹底冷落我,只有他棄我於不顧,我纔能有與呈平一談的可能,你必須幫我,算我求你!”
“如果你想逃出宮,我可以傾盡全力地幫你,甚至連命我都可以不要,可是你爲什麼要冒這個險?拆穿呈平,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不要好處,我只要清白!”蘇嫣雪定定地看着修語的眼睛,“我雖然不能走得光明正大,但我至少要走得有尊嚴!我已經衆叛親離,我沒辦法再在這裡生活下去,你不知道,我已經死過一次,老天又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我不想再這麼渾渾噩噩地揮霍掉,我想去過我自己的生活,但我不是落荒而逃,你懂嗎?”
無言地看了蘇嫣雪半晌,修語一把拿起桌上的酒壺,猛灌了一通,酒水順着嘴角流下雙肩,瞬間便將衣衫浸溼。
“啪”地一聲,修語將已經空了的酒壺摔向牆壁,看着蘇嫣雪道,“好!即使是要下地獄,我也陪你!”
“......謝謝!”蘇嫣雪哽咽了,無法隱忍地淚紛紛滑落。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即便她無法拆穿呈平的陰謀,即便她不幸死在這黑暗的皇宮,能有這麼一個生死之交,她也值了!
“你不需要謝我,因爲我自願的!”修語擦了擦臉上的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我該走了,宮門差不多要關了,如果再不走,可能我就沒命幫你了!”
蘇嫣雪點點頭,親自走去拉開房門,“我送你!”
修語笑了笑,沒有推辭。二人一路笑着走向坤德宮的大門,沿途侍立的宮女太監不由地偷偷側目,李德厚遠遠地跟着二人,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送走修語,蘇嫣雪回到內室,李德厚急忙跟了進來,跪地道,“娘娘,奴才請娘娘以後行事,三思而後行!”
“怎麼了?”蘇嫣雪狀似一臉不解,實則明知故問。
“娘娘容稟,娘娘深夜與修大人在宮內對飲,房門緊閉,而且不要奴才在旁伺候,這已是犯了大忌了,不過好在此事沒幾個人知道,奴才會把她們的口封了,但是娘娘萬不該親自送修大人出去呀,宮中人多嘴雜,一旦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娘娘您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這句話,李德厚囁嚅了半天,終是沒有說出口。
蘇嫣雪笑了,“我與修大人光明磊落,對飲也是事出有因,誰愛說什麼就讓他們去說!反正清者自清,真相早晚有大白的一天!我累了,你去命人準備沐浴事宜吧!”
“沐浴?可是娘娘您的手——”
“我會注意,不礙事!”
見蘇嫣雪毫不在乎,李德厚嘆了口氣,只得爬起身走了出去。
蘇嫣雪看着李德厚走遠,這才起身走到軟榻旁,將抽屜裡那塊團龍玉佩拿了出來,轉身要扔到一旁自制的垃圾桶裡,但想了想,卻不知怎地又放下了。
將玉佩重又丟回抽屜,蘇嫣雪咬了咬脣,暗罵自己沒種。李德厚前來稟告浴室已經備妥,蘇嫣雪轉頭又看了抽屜一眼,方纔邁步走向浴室。
蘇嫣雪將左手小心地放在石臺上,儘量不沾到水,繼而將身子慢慢沒入水中。溫熱的水柔緩地按摩着皮膚,蘇嫣雪長舒了一口氣,慢慢鬆懈下來,隨即又憋住氣,將頭也沒入了水中,直到窒息的刺激變爲一種痛苦,蘇嫣雪才猛地鑽出水面,伸手抹了一把臉,禁不住大口地呼吸。
痛快!淋漓!
驀地,身後忽然傳來有些粗重的喘息聲,蘇嫣雪一愣,轉頭查看,卻見煜翔正站在距自己不過兩步之遙的地方,雙眸含怒,臉色冷凝,手上還死死地捏着一截扯斷了的紗帳!
這麼快就來了?蘇嫣雪挑了挑眉,他的速度可是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