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
是夜晚嗎?蘇嫣雪眨了眨眼,側耳聆聽,屋裡似乎沒有人,屋外倒好像有下雨的聲音。
“小姐醒了?”是紫月的聲音。
“紫月?”
“是我,小姐!”紫月邊說邊從茶几旁跑了過來,坐到牀邊想說話,可嘴脣翕動了半天,卻先哭了起來。
“傻丫頭,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明白紫月的心思,蘇嫣雪的鼻子也有些酸,卻仍笑着安慰。
“小姐,您這哪叫好呀?咱......咱還是回家吧!這裡...太可怕了!怎麼會有人......心腸這般惡毒啊!”紫月邊哭邊道,似乎仍沒從那天的噩夢中解脫出來。
蘇嫣雪笑了,卻掩不住辛酸,“你看你,又說傻話了,現在哪裡是我們說走就能走的呢?”
唉,是她啊!是她連累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一起陷入危險,都是她啊!可是她憑什麼呢?憑什麼讓別人陷入危險的境地?
蘇嫣雪抿了抿脣,輕道,“紫月,對不起,害你跟我一起承受這一切!”
“小姐,你、你在胡說什麼啊!”紫月擦了擦眼淚,正色道,“紫月從沒後悔跟小姐來到這裡,紫月只是覺得沒用,保護不了小姐,看您傷成這樣,奴婢真的......”
看到紫月的眼淚又洶涌而出,蘇嫣雪急忙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快別哭了!啊!對了,銀鈴說你也受傷了,傷在哪兒了?嚴重嗎?”
突然想起這件事,蘇嫣雪的心又懸了起來,上下打量着,卻沒發現傷處。
紫月搖了搖頭,“奴婢不礙事!” 隨即用手指了指右肩,道,“只是被那兇徒的刀劃傷了,傷口不深,已經開始結痂了!”
“真的?”蘇嫣雪有些懷疑。
“真的!”紫月認真地點點頭,“您要不信,您可以看!太醫也可以作證的!”
見紫月要解衣釦,蘇嫣雪急忙攔了下來,“好了,我信,別折騰了,小心快要好的傷口又被你弄裂了!”
紫月笑了笑,整理好衣裳,又道,“小姐睡了一天一夜,應該餓了吧?奴婢去小廚房把爐子上的藥膳端來您吃點?”
“什麼?一天一夜?”不會吧?她沒覺得自己睡了那麼久啊!而且,她怎麼總是睡一天一夜呢?難道這個數字比較吉利?
“是啊!”紫月點點頭,“那天太醫走了之後,奴婢就過來了,銀鈴姑娘還不讓進呢,說您剛睡下,而且皇上下旨不準打擾,否則嚴懲!如果不是奴婢去皇上那裡請旨,恐怕現在還輪不到奴婢來伺候您呢!”
“哦!那這段時間就再沒人來過?”蘇嫣雪動了動身子,示意紫月扶她起來。
紫月小心翼翼地扶起蘇嫣雪,伺候她靠在軟墊上,才道,“除了皇上和太醫來過之外,再沒有旁人了!”
蘇嫣雪點點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就快辰時了!”
辰時?那不就是早上?“外面下雨了是嗎?”
“嗯,半夜就開始下了,到現在也沒有停,下得還不小呢!”紫月替蘇嫣雪拉蓋好錦被,轉身去倒了一杯茶遞給蘇嫣雪,又道,“奴婢這就去拿些粥食,您都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再不吃身子會受不住的!”
蘇嫣雪點點頭,她確實覺得有些餓了。紫月快步走了出去,須臾,銀鈴端着雕花的木盆走了進來,見到蘇嫣雪醒了,遂笑道,“娘娘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
見到銀鈴,蘇嫣雪忽然想起她那個暗示的眼神,心中的疑惑不禁又冒了出來,想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正思索着,銀鈴拿着溼棉帕走了過來,笑道,“娘娘,奴婢給你擦擦臉吧,躺了這麼久,擦一擦會舒服一些!”
“呃?哦!麻煩你了!”蘇嫣雪將茶碗遞給銀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旁人這樣伺候,她還是有些不習慣。當然,除了紫月。
“哪裡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自古下人伺候主子都是天經地義的,娘娘您這麼說,可真是折煞奴婢了!”銀鈴走去放下茶碗,又快步回來幫蘇嫣雪擦拭。
溫熱的棉帕貼上皮膚,那種舒服通透的感覺立刻傳遍了每一個毛孔,蘇嫣雪甚至能感覺到毛孔在擴張,就好像生命在呼吸一般。
銀鈴的力道很輕柔,生怕弄疼了她。第一次,蘇嫣雪覺得自己像個脆弱無助的陶瓷娃娃,這種感覺,她不喜歡。
看着銀鈴認真地擦着她的右手臂,蘇嫣雪抿了抿脣,欲言又止,思慮再三,剛想開口,銀鈴卻先說了話,“娘娘您是有事想問奴婢吧?”
“呃?你......你怎麼知道?”她難道是孫悟空轉世不成?竟能精靈成這樣?
銀鈴看着蘇嫣雪,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奴婢六歲進宮,伺候主子伺候了十一年,主子在想什麼,有時候單憑氣息奴婢就能猜得到,這......這也算是奴婢的生存本能吧!娘娘別見怪!”
“生存本能......”蘇嫣雪喃喃自語。
這皇宮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啊?竟然會逼得一個僅僅十七歲女孩練就出這樣的生存本能?十七歲啊,多好的花齡!
蘇嫣雪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輕道,“是,我是有事想問你,不過你不用害怕,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麼,我都不會怪你,我只想聽真話!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
“那好!我問你,那天淑妃要走的時候,你爲何暗示我讓我不要說話?”
銀鈴聞言,面有難色地看了看蘇嫣雪,抿脣遲疑了許久,方纔囁嚅道,“娘娘真的想知道?”
蘇嫣雪認真地點點頭,“是!”
“那好!”銀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那奴婢求娘娘一件事!”
“你說!”
“今天的話,娘娘聽了就當沒聽過,可以嗎?奴婢知道娘娘是好人,所以才決定說給娘娘聽,如果娘娘不答應,奴婢死都不會說的!”
“我答應你!需要我發誓嗎?”
“不,不需要,奴婢相信娘娘!”
“謝謝你的信任!你起來說吧!”
“謝娘娘!”
銀鈴站起身,快速跑去關了房門,方纔折回牀邊,在蘇嫣雪的示意下坐在牀邊,小聲道,“奴婢十五歲那年被調去伺候淑妃娘娘,那時她還是婕妤,並未封妃,淑妃娘娘長得面善,宮中傳聞又好,奴婢滿以爲碰到一個和善的主子,可以過幾天安穩的日子,哪知她卻是一個表裡不一,可怕到讓人膽寒的女人,在皇上和外人面前,她溫柔可親,善解人意,可是在我們這些近身的下人面前,她就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惡煞,她有好多收拾人的手段,甚至可以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奴婢身邊的好幾個姐妹,都是這麼不明不白的失蹤了,淑妃娘娘只對外宣稱放她們回了老家,其實奴婢知道,她們根本就沒回去!奴婢害怕災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而且裝得呆頭呆腦的,淑妃娘娘並未注意到奴婢,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淑妃娘娘知道奴婢擅長廚藝,就將奴婢調進她的小廚房,專司她的膳食,如此一來,奴婢就不再是她的近身侍婢,日子反而好過多了!大概六個多月前,奴婢因爲腸胃不適,半夜起來去茅廁,卻無意中看見從淑妃娘娘房中走出來一個男人,那個人卻不是皇上,而且淑妃娘娘也衣衫不整,奴婢嚇了一跳,慌忙往回跑,卻不小撞掉了迴廊上的花盆,驚動了二人,奴婢慌不擇路,最後跑進了小廚房,也幸虧老天庇佑,那天廚房裡還有奴婢傍晚做剩下的甜糕食材,於是奴婢就假裝接着做了起來,在宮裡,丑時起來做糕餅是司空見慣的事,尤其是甜糕,需要餳很長時間,所以淑妃娘娘進來見到奴婢時,對奴婢的說辭也只是半信半疑!可是之後一段時間,淑妃娘娘卻一直沒有放棄追查,暗中不知死了多少人,奴婢每天都過得提醒吊膽,就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就這樣過了十幾天,有一天皇上來淑妃娘娘處,喝過奴婢調製的花蜜茶,說是很喜歡,要調奴婢去崇御殿奉茶,淑妃娘娘雖有些不情願,但也不好拒絕,就這樣,奴婢呆在了皇上身邊伺候,沒過多久,太醫就宣稱淑妃娘娘懷了身孕......”
“什麼?!你是說......”蘇嫣雪大驚。
“哦!不,不!”銀鈴急忙搖頭否認,“其實奴婢也只是懷疑,奴婢並沒有確鑿的憑證啊!”
“天吶!”蘇嫣雪撫了撫額頭,忽然發現這古代的女人瘋狂起來,一點也不輸給那些所謂的非主流!
“娘娘,您不舒服嗎?”銀鈴有些擔憂。
“我沒事!”蘇嫣雪搖了搖頭,“那你爲何要阻止我?是因爲淑妃的表裡不一嗎?”
銀鈴癟了癟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瞅着蘇嫣雪,囁嚅道,“其實......其實奴婢也不知道提醒娘娘是對還是錯,那時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只不過直覺告訴奴婢,娘娘是好人,淑妃娘娘絕不是真心想與您做姐妹,您可千萬別上當!她指不定在盤算些什麼呢!”
看着銀鈴一臉煞有介事的表情,蘇嫣雪禁不住笑了,“不管是對還是錯,總之你是爲了幫我,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
“娘娘,您可千萬別這樣說!”銀鈴嚯地一下站了起來,“您這謝字太貴重,奴婢真的擔待不起!而且這次您遇險,說不定也是......”
說話間,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銀鈴適時封了口,小心的看着門口不再言語。須臾,紫月的聲音響起,“娘娘,藥膳粥拿來了!喲,銀鈴姑娘也在啊!”
“啊,是紫月姐姐回來啦!”銀鈴急忙迎上去,端過食盤放在茶几上,又衝蘇嫣雪笑道,“那娘娘您吃點東西吧,皇上差不多也該下早朝了,奴婢去御膳廚房給皇上準備些茶點,就不多打擾了!”
“嗯!你去吧!”
銀鈴走後,蘇嫣雪頓時猶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瞬間蔫作了一團。天吶,這都是真的嗎?她雖然偶爾也能瞧出淑妃表裡不一的一點端倪,可是事實真如銀鈴說的那樣可怕嗎?而且這次的事......
“小姐,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傳太醫?”紫月端着粥走過來,卻見蘇嫣雪神情不假,急忙問道。
蘇嫣雪搖了搖頭,輕道,“我沒事!別緊張!只是坐得有點累了!”
“那咱們快點吃,吃完早些躺下休息!”
紫月端來粥碗,一股米香混雜着藥香的特殊味道飄進鼻端,蘇嫣雪禁不住使勁聞了聞,竟覺得頭腦瞬間清爽了許多。
“這是什麼粥?”蘇嫣雪有些好奇。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按照李太醫的方子做的,裡面有十幾味名貴的藥材呢,不過也多虧了銀鈴姑娘的巧手,這粥才能清香誘人!”
李太醫?“你說的李太醫是不是叫李淵?”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小姐認識他?”紫月舀了一勺粥吹涼了送進蘇嫣雪嘴裡。
蘇嫣雪快速吞下了粥,道,“算是認識吧,但是不熟,不過我對另一個李淵挺熟的,不過卻不認識!”嗯,粥的味道不錯,甜糯潤滑,還有回味的餘香!
“另一個李淵?誰呀?”
“呃,是以前夫子說給我聽的一個人,說了你也不認識!”
“哦!那奴婢不問了!啊,對了,小姐,奴婢方纔去御膳房,聽司膳太監說,原本刺殺小姐的那個人已經被活捉了,昨晚卻突然因爲傷重不治,死了,皇上因此正雷霆大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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