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笙佑一襲黑衣幾乎於夜色融爲一體,昂然的身影端坐於馬背上,凜冽的鳳眸微微挑起,神色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他修長的雙手猛然勒住馬繮,任由馬自己緩緩向她走去,噠噠的馬蹄聲,清脆而又節奏xing的落下,在空曠的夜空下,顯得格外突兀。
言昭自是知曉身後所到之人是誰,從她決定赴約開始,便已然料到,他定會前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翻身下馬,頎長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長,烏黑亮麗的墨發垂落在身後,風吹起,隨之淡淡飛揚,他的雙手,負於身後,與她並肩而立,一如在暗夜閣的總部一般,同樣的黑夜,同樣的相對無言,靜謐而立,變得,只是那份心境。
誰也沒有開口,似乎不忍打破這難得的靜謐。
倏然,天空中劃過一道宛若流星一般的煙火,那一閃而逝的火花,印照在言昭的眼眸內,衣袖中握緊的雙拳,不覺鬆了幾分,懸着的心也慢慢恢復了正常。
那是暗衛給她的信號,因擔心單笙佑會綁架安靜柔,繼而要挾古墨,所以在她離去之時,她亦吩咐人在暗中跟隨,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與他反目,可若是非要選一方,她會毅然決然的選擇安靜柔。
因爲,她不想她成爲第二個夏雅。
顯然,單笙佑同樣看到了那劃過眼眸的流光,諱莫如深的黑眸蒙上一層厚重的霧霾,令人難以窺探分毫,一張俊毅的臉龐,面無表情,幽幽的視線落向護城河的對岸,也不知在尋思着什麼。
“謝謝。”謝謝你,並沒有利用她,謝謝你,願意放她走,也謝謝你,成全了我那份卑微的關懷。
千言萬語的感謝,言昭沒有說出口,簡單的二字,卻包含了太多太多,多到連她都快忘了,原來,他竟是破了那麼多的例。
“不用謝朕,本皇做的決定,一向只是利弊權衡,與誰都無關。”他的聲音慵懶中透着一絲喑啞,雖然冷冽淡漠,可言昭卻知,那不過是他刻意壓低了聲線。
她不禁莞爾,忍不
住想要逗弄一番,便順着給他出了道難題:“如今你放走了她,一時便沒了出兵翟墨的理由,可有什麼打算?”
若是今日單笙佑抓了安靜柔,那便可義正言辭的說安靜柔是古墨派來的奸細,由此一來,自是可以正義凜然的聲討翟墨,一旦因此使得翟墨失了人心,到時攻下翟墨,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這些,想必不用她說,單笙佑心裡也是心如明鏡的,可即便如此,他明明可以命人抓住她的,卻偏偏放任她回去。
一時半會,言昭有些捉摸不透。
“老皇帝病危,一刻前剛離世,這會,他古墨怕是自顧不暇。”他幽幽的聲音,蓋過耳旁呼嘯的風聲。
言昭不禁一愣,之前雖聽聞古墨雖只爲太子,可如今真正掌權的,便是太子,而他似乎也恨得民心,至於老皇帝的幾個兒子中,也有野心的,可似乎在古墨面前,都有些受掣肘,一時半會,倒也沒掀起多大的動靜。
“什麼時候的事,是你在宮裡安cha了人,還是已經昭告天下了?”
他微微低頭,月光恰好落在她的臉上,長而卷的睫毛隨着她眨眼而一眨一眨,眸光倒印着她的容顏,一如他初見時那般,分明是個柔弱而又不是人間煙火的女子,卻偏偏總表現的過分冷靜自持,兩種極爲矛盾的性格,在她展現之下,竟覺着合該如此。
單笙佑忍不住勾了勾薄脣,眼中染上難得一見的促狹:“看來是這冷風給吹傻了,如此愚鈍的問題,朕不予回答。”
言昭笑着搖了搖頭,看來真是今晚發生的事,讓自己跟着變傻了,微揚的嘴角,緩而開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坐山觀虎鬥!”
果然,像他的風格。
而同一時間,雲戈的宇文皓也同樣受到了密信,御書房內,中央長長的方桌上,平攤着一封密函,上面的內容在,正是剛從翟墨飛鴿傳書回來的急報。
宇文皓一襲明黃色龍袍,衣袖金線壓邊,翻滾的金線繡制着祥雲的圖騰,寬大的衣袖
隨着晃動,而若隱若現,一如帝王的尊嚴,看似虛渺,卻總在無形中如影隨形。
顧晟站在他的身後,望着那道背影,黑眸微閃:“接下去,皇上有何打算?”
“北澱那邊,可有什麼消息?”宇文皓指腹輕輕撫過自己的拇指,神色暗沉,眉宇間輕皺的眉頭,顯得有幾分沉重。
“暫時沒有,古墨刻意對外**了消息,想必這會,翟墨內部已然內亂動盪,老皇帝的那幾個兒子,以往還仗着他在世有所顧忌,如今皇帝剛薨,定會有皇子暗中挑撥大臣,出現bi宮的局面。”顧晟冷靜的分析,所有的推斷自然來源於以往對於翟墨的瞭解,以及那幾個皇子脾xing的揣摩,可謂是知己知彼。
“古墨生xing多疑,這些我們能料到,他必定也早已料到,自會有所準備,而北澱那邊,顯然是打算鷸蚌相爭,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宇文皓沉思了片刻,低嘆了口氣,眼下的局勢,談不上有利,也談不上不利,端看如何得利。
“可如今是攻打翟墨的大好時機,如若錯失,待他反應過來,肅清了內亂,必定會反攻,到時只怕……”顧晟的顧忌,也有他的理由。
一時間,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殿內變得寂靜無聲,陷入沉思的宇文皓,眉頭忍不住皺起,繼而忽然想起:在言昭在的那段時日,但凡他習慣性的皺眉,她總會伸手替自己撫平,還總笑話自己,說皺眉容易老,說他額頭都有皺紋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自己的眉峰,那凝聚成川字的眉宇,顯得格外清晰,宇文皓學者她的模樣,一下一下的撫平,可卻是怎麼都撫不平。
原來,連它都認人。
顧晟擡眸望去,那道背影,竟是說不出的孤寂,寂寥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長,如此一來,顯得越發淒涼。
他不由得開口:“還是沒有昭儀娘娘的消息?”
“她是有心要躲着朕。”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分明極輕,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利劍,割破手指,帶起十指連心般的痛楚。
(本章完)